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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捉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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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正漫游于苍穹的尽头,此时正是天光乍现时。空气中泛着寒,丝丝缕缕的冷意席卷了整个星皇。
衍天彧早了几分钟出宿舍门,手上抱着一叠半透明的衣物。
宿舍走廊是一片海洋,海水漫过了他的腰际,却并没有给他带来沉重的压迫感。走在沙滩上,他也如履平地。
他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苏越冕的一头黑发,便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怎么就你一个人?”
苏越冕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愤愤说道:“重色轻友的家伙。”
衍天彧以为他在骂自己,脑袋里的思想转了一圈,才明白他指的是东渝鸿。
“他又作什么妖了?”
“今早收到传讯,那个他喜欢了好几年的女的给他寄信来了。他现在跑到中央区域去拿信了,连昨晚写的论文都没拿。”
苏越冕拿起手中的两卷承光纸,向他挥了挥,语气中尽是不屑之意。
“他喜欢的女生不是在利希德学院吗?从那儿寄信过来啊?”
衍天彧不关心这些八卦,东渝鸿也不太喜欢提自己的事,因此衍天彧对于他的感情烦恼,其实知道得不多。
苏越冕翻了个白眼。他翠绿的瞳仁像块碧玉,其间神色却是混杂的鄙夷:“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选修机械系的课程?”
利希德学院是只开设机械相关课程的地方,东渝鸿喜欢的人在那里就读,显然就是学机械的。
东渝鸿自己却是学咒术体系出身的,虽然东家的代表能力是机械,但东渝鸿说过他对机械不感兴趣。
如此看来,选修机械相关课程,只可能是别有用心。
“啧啧。”衍天彧感喟道,“为爱献身啊。”
他们并肩走出北宿舍楼,这时迎面刮来一阵飓风,把衍天彧乱糟糟的发丝彻底吹成了草窝。
苏越冕更加没能幸免于难,他两手都抱着东西,腾不出空来挡风,只能被风吹起满头的黑发,然后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
“什么鬼!”苏越冕喊了一声,“哪来的妖风,差点给我人刮傻了。”
“肯定是有人在野外练风属性咒术。”衍天彧坚信不疑,“太绝了,哪个鬼才想到在公共区域练咒术的?是演练场它不香,还是模拟实验室不香啊?”
风的哀号声尖利得如同狼群的狂嗥,土黄的沙尘被暴风吹卷,一阵飞灰扑面而来,把过往人群的眼睛都迷成了半睁半眯的样子。
“你不觉得这咒式的源能波动很熟悉吗?”苏越冕好不容易从风中脱逃出去,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一头乱发,就先出声问道。
衍天彧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拨开:“这不就残叶飞花式呗。”
“敲他的!”苏越冕骂道,“要出人命的!”
“没那么夸张。”衍天彧满不在乎地说。
他挂在臂弯里的披肩早就被大风掀了起来,幸亏他死死拽住披肩的一角,才没让轻薄的衣物被卷走。
他闪身冲到了背风的地方,把披肩抖开,将它再次折成平平整整的模样。
他们本是要去北教学楼的,但现在却被狂风给堵在了路上,只好暂且躲进了沿途遇到的杂物寄售铺。
苏越冕也紧随其后,迅速从光门中冲了进来。
他将怀里的两卷承光纸放在了无人的矮桌上,然后便用双手攀着一张飘浮的桌面,翻身一跃,就坐到了接近两米高的长桌上。
那桌面本来是给人用来暂放杂物的,现在被苏越冕的身体一压,好像都沉下去了几公分。
“你抱着什么啊?”他这时才看见衍天彧怀里的衣物,那东西半透明的颜色引起了他的关注。
“一件披肩。”衍天彧解释说,“湛步忧的。”
“也借我看看呗。”苏越冕也学会了像衍天彧那样,在话语后面加上一个尾音。
衍天彧把手臂抬高,将薄衣递给了他。
苏越冕的表情,由好奇渐渐转变为了惊叹。
“怎么了?”衍天彧注意到了苏越冕的神色变化,于是他微微扬起头,问道。
苏越冕感叹道:“这可是不死鸟的羽毛!”
他拉住披肩的两角,将这件薄薄的布料展开,顺手揉了揉。衣物入手的质感像是丝绸一样,柔软且顺滑,但它又比丝绸轻巧许多,色泽也像雾面玻璃似的。
这件披肩上面绣着图腾般的暗灰色花纹,上下都透露着古老且神秘的气息,是典型的湛步家作派。
衣物一入手,就传来了似火一般的温暖。苏越冕把披肩摊平在身旁,用手指了指金丝带旁边的那个钻石纹章。
“这种羽毛在拍卖场都有价无市,湛步家居然拿它来做衣服,真的太奢侈了,不愧是世族。”
对他的慨叹,衍天彧质疑道:“一根羽毛而已,至于‘有价无市’么?不死鸟难道还不掉毛吗?”
“不死鸟的身体就是一团火,它当然不掉毛啊。”苏越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而且不死鸟一族天性凶戾好战,想从他们身上拔羽毛,本来就难如登天。除非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和雇佣兵,否则不都是去送死?”
“还有这种说法?”衍天彧啧啧两声。
“鸟类中,能被称作‘兽中强族’的,只有浴火凤凰、星落翎,以及裂焰不死鸟——不死鸟中最蛮横的变异种。不死鸟能跟凤凰比肩,他们有多强悍,不就可想而知了吗。”
衍天彧频频点头:“哇哦,你的特殊生物图鉴课没白选啊。”
苏越冕却没接话。衍天彧觉得有些古怪,便抬起头来看他。
当衍天彧昂起头时,正看见苏越冕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曲腿暴起,蹬着桌面跃入阴暗角落。
他的动作干脆又迅猛,面容上泛着杀伐的气息,在那双碧如翡翠的眼睛里,亦噙着一抹利剑出鞘般的凶恶。
衍天彧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已经躬着身子,将背影都藏进了书柜的背后。
虽然难以按捺心中的探究之意,但衍天彧并没有叫住他。他寂然等在原地,生怕自己弄出了些什么动静,会打扰到苏越冕的“狩猎”。
“……怎么是你?”
是苏越冕的声音。衍天彧在一张布满冰霜的长椅上坐下,等待着苏越冕给他一个解释。
在苏越冕问完后,衍天彧听到了一个细如蚊蝇、畏畏缩缩的男声。这个声音有些嘶哑,话语也说得不利索,衍天彧听着都觉得费劲。
或许是他站得太远了些,那磕磕绊绊的声音究竟在说着什么,他丝毫听不真切。
苏越冕的背影从柜子后面显现了出来,伴随着他低沉的声音:“那你躲什么?”
衍天彧并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回应,或是在跟谁说话,但从他的语气中,直白地表现出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话。
那个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这次苏越冕也没能听清楚。
“你说什么?”苏越冕皱起眉。
在灯光照不到的暗淡角落里,他那对翠绿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光。
他耐着性子,弯着腰凑近了那个蜷缩在柜子后面的人,企图将他的絮语听得更加清楚。
衍天彧已经完全丧失了最初的好奇心,他预感到自己再不走就必然迟到,此刻只想早点回到阶梯教室,然后趴在桌上做个白日梦。
“哎,苏越冕。”等苏越冕转过头来看着他,衍天彧才指了指屋外,继续道,“风停了,再不走就等着被铁面无私唐教授记迟到吧。”
苏越冕一跃而起,匆匆接过衍天彧递来的纸卷,又对那个躲藏着的人说:“你过来,说清楚。”
他没有对衍天彧解释什么,衍天彧也不问。那个人迟迟不出来,直到苏越冕走过去逮他,他的嘀咕声才哆哆嗦嗦地响起。
衍天彧等得不耐烦了,便朝苏越冕摆了摆手:“我先走了啊,你慢慢问,问清楚了再过来吧。看着点时间,别搞迟到了就行。”
苏越冕背对着他点点头,并没有回身看他。
衍天彧从玻璃模样的光门中离开,同样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他走进教室时,本应有八人的最后四排中,竟只剩下了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湛步忧、东渝鸿都不在,倒数第三排的两个女生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
衍天彧把披肩放进了自己桌下的无限口袋,见江衔卿的同桌也不知去向,便鸠占鹊巢地坐在了那个空座位上,并拍了拍江衔卿的后背。
江衔卿正悠哉悠哉地看着最新一期的《闲日时报》,见衍天彧来,便顺手分了一版光屏给他:“大部分是去体检了,不过还有些人估计是要迟到了。”
衍天彧把光屏拖动到自己眼前:“体检?”
“是啊。诶,你不用去吗?”江衔卿愣了愣,“你是不是还没去体检?”
“没呢。”衍天彧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趣闻版面,上面尽是滑稽事,但并非都有趣,“怎么了吗?”
江衔卿提醒他:“那你快点去医疗中心,今天轮到我们系的去体检,每个人都要去的。”
“噢,好。我现在去。”
衍天彧才坐下不久,又风尘仆仆地赶到中央区域的医疗中心。这一路倒是顺风顺水,没有狂风的阻碍,即使路途有些遥远,他也依然很快地到达了目的地。
他走进四壁皆白的医疗中心,掀开入口处的纱帘,一头扎进光门,与一双桃粉色的眼睛不期而遇。
衍天彧在一条队列的队尾看见了东渝鸿,便向他走了过去。
他忽然想起了苏越冕跟他说的话,人还未靠近,调侃的声音却先到了:“哟,小伙子,春心荡漾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