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28、第二十八章

　　纪渺渺闻言大为吃惊，抬眸望去，赫然见萧明瑜神采奕奕的站在眼前。原本是极为娇俏的容貌，更生得一双眸子波光流转，只是眸子里蕴含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萧明瑜左手放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动作。
　　“这件事情我交给人去做，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和你扯不上半分关系。亲弟弟成了阉人，我很期待徐氏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她不是总喜欢梨花带雨的哭啼姿态嘛，这下给她个机会，好好哭。”

　　“不可以，这件事件你不能再管了。你们的手段不适宜用来对付徐煜，京城的风波远比你想的麻烦，因为不管你怎么做，都会留下把柄。”
　　纪渺渺断然拒绝道。

　　萧明瑜望了纪渺渺一眼，烛光下照得她的面容洁白无瑕，眼睛漆黑，她觉得眼前一晃，这个一点不像那个嚣张跋扈的纪渺渺，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再有一个月婚期就到了，你真的想嫁过去不成？明面上，父皇那里我也跪求了，结果你已经看到了。只能暗地里下手，就算父皇心里知道是我做的，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留下来，他也不能把我扔进京兆尹的大牢里。我知道你忌惮徐慧那个女人，我和她早在王府的时候就结仇了，我不在乎这多一桩还是少一桩的。”

　　纪渺渺不禁望着萧未央，道：“城阳，你还是不明白。京城的门阀贵族不止纪徐两户，暗中多的是力量会影响陛下政权的稳定。陛下真的不知道吗？咱们这位陛下善权谋，他的作为都是让这些力量相互牵制。今天你可以摆平一个徐煜，可是陛下只是要明月郡主嫁入徐氏，嫁的是谁不重要，换句话说，你还能把整个徐氏一族的男丁杀尽吗？”

　　萧明瑜的心往下一坠，她明白纪渺渺的意思，徐煜若是伤在自己或者纪家人的手里，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手段来遮掩，外人都会怀疑。
　　因为徐家和纪家是有宿怨的，尤其是在今天，自己还请求父皇撤回赐婚的旨意，恐怕早已是人尽皆知。
　　徐煜若是不明不白受伤，这盆污水一定会被泼到自己和纪家人身上，他们是无法独善其身的。

　　萧明瑜那亮晶晶的眼眸亮光骤然失去了色彩，噙着飘忽的苦涩笑意道：“我不是不明白父皇的心意，他万般算计我都看在眼里。我的父皇，大周的主宰，何等的英明睿智的君主，从他的野心初露峥嵘，一切都不一样了。先是我的母亲惨死，后来王府里的老人也逐渐凋零，去年大舅父也去世了。我不断地暗示自己，这些都是为了大业。现在大业已成，我还是保不住自己的亲人，这真是个讽刺的笑话。我知道这个计策漏洞百出，甚至徐煜在这个档口出什么事，我还有整个纪家都会招致言官的口诛笔伐，但是你要我眼睁睁的看你跳进徐家那个火坑，我做不到。”

　　纪渺渺不微微一笑，目光却已经柔和下来：“你和兄长想的主意可真是如出一辙，只不过兄长是直接想取了徐煜的性命。你们可以为了担下罪名，难道我就不能为了你们的安危嫁入徐家么？城阳，你以女子之身上战场且不怕，我又不差你什么，区区一个徐家，于我纪家的女儿又有何难？”

　　萧明瑜望着自己的堂妹，终于忍不住道，“总觉得你骄横无礼，今日看来总还有几分舅父的风骨，你自己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横加干涉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岭南将军帐篷里，一位年轻的俊美男子正撑着额角阖眸浅寐，他气质沉稳，一袭银黑色的衬得他更为英朗，烛火的映衬下，俊美的五官衬得愈发深邃。

　　为了早日回京，祈川已一连多日不歇地定计破敌，向来阴沉且森冷的眉眼之间此时难得带了些疲惫。

　　夜色已深，帐中烛火飘摇，原本一直肃立守在阶下等待吩咐的陈寻悄悄侧头往上望去，见祈川像是睡了过去，一时间也不敢发出声响来。

　　在外面伺候的陈寻，此刻，他轻轻走到桌案旁边，轻抽起披风为他盖上，生怕惊动还在熟睡的祈川。

　　“陈哥，将军在岭南也好些时日了，当地的官员送来五个美貌女子，说是献给将军的，您看要不要末将叫他们进来伺候？”李平侍卫悄声问道。

　　陈寻看了帐外的美貌女子一眼，不由自主地又叹了口气，刻意压低声音：“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将军从来不用这些的，再有下次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陈寻是祈川身边的贴身侍卫，对祈川的心思略知一二，在将军心里，这些莺莺燕燕庸脂俗粉哪里能比得上心上人。
　　祈川生得玉面朱唇，身上有读书人的风雅，亦有风流少年的潇洒，嘴角微微向上，一抹懒散笑容总挂在唇边，令人见之而生亲切之心。
　　在边关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貌美的女子绕着将军转。
　　什么大家闺秀，青楼烟花，小家碧玉，祈川都瞧不上……

　　陈寻也搞不明白，明明无数女子都倾心于将军，可将军偏偏看中了那个最难以收服的……

　　“唉，这算是怎么回事，咱们将军年纪轻轻难不成是个不举的？那真是叫姑娘们芳心错付了。军中多少像将军这样的将领都是三妻四妾的，到将军这里，还守身如玉起来……！”
　　李平自觉失言，捂住了嘴巴。

　　陈寻狠狠敲了萧平的脑袋，“想什么呢？将军那叫一心为公，哪有时间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你快出去吧，唠唠叨叨的再把将军吵醒了，有你好看的。”

　　陈寻转着僵硬的脖子，只见原本阖目养神的骠骑将军那半张俊美无俦的脸掩在昏暗之中，那双暗红的双眼缓缓睁开，眸底划过一道光。

　　陈寻才多絮叨了两句，一抬眼，却见到祈川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眸看向了他。

　　陈寻吓了一跳，连忙道：“将军……您怎么这么早醒了？要不要用点早饭？”
　　他可没想到祈川会这么快醒来，他刚才还在旁边说话。

　　祈川将撑在侧颊处的手撤下，他坐定之时视线向下扫来，在这样的无形威压之下，心上都会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有种忍不住有跪下保命的冲动。

　　祈川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累了趴一会儿，你俩就在这里唠唠叨叨的，怎么还盼着本将军不举似的……”

　　“末将不敢！”
　　李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就跪在地上。
　　他对这个将军还是有些畏惧，不单是因为对方在军中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有一种生来的敬畏之心。

　　“将军，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陈寻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跟着祈川多年，也算是把祈川的脾气摸了个透。

　　祈川的语气不甚好，道：“好了，以后少瞎说，多做事，有时间嚼舌根不如想想破敌之策。”

　　“对了，今日有京城来的信件吗？京城留下的探子有没有传信过来？”
　　祈川心头掠过一个清丽的影子，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祈川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他声音低醇浑厚，很是好听，只不过总是显得过分疏离了些，很是冷淡，教人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而此时，平时凌厉的双眸此时难得的被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温化了一两分，只是藏在长睫之下，让人怎么都瞧不真切。

　　陈寻摇头：“在边城之时可没见将军如此日日惦记着京城的消息，将军是惦记消息啊还是惦记人啊？”

　　在边城之时岂能和现在同日而语，那个时候他和萧明瑜虽然各自忙碌各自的军务，也是能见到一两回，这次他在岭南平叛，算算日子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想到这，他恨不得带兵把岭南这股叛军全部铲平。
　　岭南是出了名的多外之地、瘴疠之乡，地势风俗同中原之地大大的不同，那股叛军依据地势之变周旋多时，不敢同他们正面交锋，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祈川懒懒的扬眉，随手把手里的一本书砸了过去，“好啊你，居然敢打趣起来我了，又想去火头营里做饭不成。”

　　“将军，那不是属下见您愁眉不展的讲个笑话嘛，您可别往心里去。京中探子的消息算算日子明日也就到了，您啊一天能问八回。”
　　陈寻接住书，笑嘻嘻打趣道。

　　“有吗？我真问了那么多次？”
　　祈川皱着眉头，他从晨起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生怕是萧明瑜在京城出了事情才多问了两句。

　　“还能吗？我来给您算算，晨起穿衣问了一次，巡营之前又问了一次，中午用膳之前又问了一次，晚上巡营还问，算上刚刚那回，您想想问了机会。您啊，要是实在是牵挂，就主动送封信回去呗。”
　　陈寻脸上的酒窝更深了，在他心里，自己家将军别的都挺好就是嘴笨，不会关心人，没见着原来纪公子对公主多关怀备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