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27、第二十七章

　　事实上，宫里太医用的那等剂量的麻沸散对萧明瑜来说早就是没有用处了，她用过不少，渐渐的剂量就越来越大才能不疼，她也不想别人察觉到这一点才不再用麻沸散。

　　明明是七月流火的盛夏时节，纪渺渺的心确是如坠冰窟，她挣扎着想离萧明瑜更近一些，却发现在自己全身都因这样的害怕而颤抖着，连迈出一步的勇气和力量也没有。

　　董太医带了止血的药材烂泥般厚厚抹上几层，敷了素锦，再以绷带妥帖绑好。

　　“郡主殿下不必担心，臣已经上好了药，只等着伤口慢慢愈合即可。”

　　“董太医，公主殿下的额角的伤如何了，对了还有胳膊上的，你快看看。”

　　“胳膊上的上没什么，我出门前已经换过药了，用力猛了才会渗血，你用绷带重新包扎一下就是了。”
　　萧明瑜断断续续嘱咐着，能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她从来不把这些小伤放在心上，也就是宫里的太医大惊小怪，她的军医就算是见着伤患断胳膊断腿也是面不改色的。

　　董太医不敢擅动，叫宫女寻了剪刀将萧明瑜的衣料剪开，见那伤口狰狞翻卷，血肉模糊。
　　这样的伤痕若是在宫中的贵人身上估计都是要卧床休息个个把月，公主身份尊贵理应是养尊处优之身，居然也有这样的痕迹。
　　但是想一想城阳公主带兵打仗，早就不能同一般女子相较了。

　　“还不快上药，关键时刻发什么呆。”
　　纪渺渺瞅着这太医就来气，不好好替萧明瑜包扎伤口，居然还发呆，全然想不起来，刚刚自己也被吓得腿软的时候了。

　　萧明瑜伤势沉重，又折腾一番，自然苍白憔悴，可纪渺渺较之她竟更差几分，气色惨淡灰败。
　　萧明瑜过去一见纪渺渺都是斗得乌眼鸡一般，见她为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几分好笑，不由强打精神道：“无需如此大的火气，些许小事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瞧你这副样子，该不会等一下就要像小时候那样掉眼泪了吧。”

　　纪渺渺好容易压下去的眼泪又上来了。

　　萧明瑜心头微微动容，道：“纪渺渺，我不是好好儿的吗？又没断胳膊断腿的，你哭什么？”
　　纪渺渺听了以后并没有放下心，反而面容一下子沉寂起来，她深深地看着萧明瑜，忽然一下子眼泪更加汹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声音也嘶哑起来，充满了力量和决心：“萧明瑜，你是不是在边关呆的太久呆傻了，总是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里。好好的一个女儿家弄成了这副样子，真叫我……我哥哥担心。”

　　萧明瑜不由得嘴角一抽，“这转折一点都不突兀，真的……”

　　萧明瑜心头变得温暖，这是在她母亲去世之后为数不多的一份温暖。
　　她这一生，亲缘总是太薄，算命的曾经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数，只会伤害身边的人，她虽然嘴上不信，还是忍不住疏远了自己的兄长和舅父，她一直觉得孤寂。
　　可是现在，纪渺渺的话却是让人感觉到一股暖流涌进心头。
　　萧明瑜就是这样，总是轻而易举的被一两句话暖了心扉，纪渺渺的眼泪似乎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不能不动容。

　　萧明瑜苍白面容泛出温和笑意，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了，你怎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什么长进，一出事就知道吧嗒吧嗒掉金豆子，真是怕了你了。”

　　董太医包扎好了就回去准备些补气血的药材，纪渺渺喝止让对方等一等。
　　“城阳公主这个口子会留伤疤吗？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好的快一些？养伤的日子要不要进补些什么？”

　　萧明瑜笑着拉着喋喋不休的纪渺渺，拯救了可怜巴巴的董太医，“你一口气问这么多，你叫董太医先答哪一个？”

　　董太医歇了口气，慢慢回答纪渺渺的问题：“古方有补血汤，其方黄芪、当归同用，而黄芪之分量，竟四倍于当归，诚以阴阳互为之根，人之气壮旺者，其血分自易充长，是以此方不以当归为主药，而以黄芪为主药也。用龙眼肉者，因其味甘色赤，多含津液，最能助当归以生血也。用鹿角胶者，因鹿之角原生于头顶督脉之上，督脉为脑髓之来源，故鹿角胶之性善补脑髓。凡脑中血虚者，其脑髓亦必虚，用之以补脑髓，实可与补血之药相助为理也。用丹参、乳香、没药者，因气血虚者，其经络多瘀滞，此于偏枯痿废亦颇有关系，加此通气活血之品，以化其经络之瘀滞，则偏枯痿废者自易愈也。用甘松者，为其能助心房运动有力，以多输血于脑，且又为调养神经之要品，能引诸药至脑以调养其神经也。郡主吩咐御膳房做了日日送来让公主殿下饮了便是，切忌不可操之过急。”

　　纪渺渺吩咐董太医写下方子，道：“只这一个未免有些少了，多给两个方子换着做。”

　　董太医想了想，道：“防风芎归汤，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无论热风、寒风，风总属阳。天地之噫气，常以肃杀而为心，犯人血分，则为痛为肿，为强硬。血行，则风在血分者，，随之而行，故治风先治血也。方取四物汤，补血以为去邪之本，而加祛风之药，以令邪外出。法浅而易效，头目顶脊诸风，可以治之。防风芎归汤，生地五钱，当归三钱，川芎一钱，甘草一钱，防风三钱。补血祛风，药无多而义易见，加减得宜，尤效。”

　　董太医走后，纪渺渺把药方给了身边的婢女并附耳耳语了几句，那个小宫女一溜烟就跑出了宫门，纪渺渺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一些，嘴角还微微勾起了笑容。

　　其他小宫女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干净的布巾，端着水盆为萧明瑜擦拭沾血的身子，尽管是万分小心还是不经意间会碰到伤口，萧明瑜忍痛已经成了习惯只是轻轻缩回了一下，反而是纪渺渺恨不得把那个宫女踢出去，笨手笨脚的样子看了就叫人眼气。

　　屋里格外的安静，门外守着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出，纪渺渺亲自替萧明瑜换了一身月牙色的衣裳。
　　配上白色绣金披帛，细细腰间两条长长的丝绦垂下，一副素净的装扮，衬得萧明瑜清丽无双。

　　“城阳，你的份例钱是不够花吗？还穿这种普通素白衣服，看门口的宫女的打扮都比你细致。”
　　纪渺渺嫌恶的替她脱下衣服。

　　萧明瑜不以为意，道：“你当我跟你似的，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你嫌我衣服不精致，我要是穿上你那样精致的裙摆，还怎么爬的上马，提的动长刀。”

　　纪渺渺从自己的妆奁里取出一条珠光盈盈的腰带，上面串着耀目的珠宝，看起来价值不菲，她拿在萧明瑜的腰间比对着，慢慢系好了，旖旎的裙摆慢慢垂下，如同琉璃一般流光异彩。

　　“好好的女儿家，就知道野人一般的打扮般，你看谁家的姑娘是你这样的。你要是被那些鼻孔朝天的世家千金比下去，我可真是气得吃不下饭。”
　　纪渺渺还取出一堆簪子，一只接着一只的在萧明瑜的头上比较着，哪一只更好一些。

　　“纪渺渺，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嘴碎啰嗦，可别唠叨了，您说了算。”
　　萧明瑜最听不得女人在她耳边叨叨，不胜其烦。

　　纪渺渺转身拿簪子时，小声嘟囔着：“又凶又不讲理，真是不知道我哥看上你什么了……”

　　这样的话萧明瑜没有听得清，她也没开口问。

　　等到收拾好一切之后，月亮早早就爬上了云端。

　　“你不放心董太医？”
　　萧明瑜踟蹰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口。

　　纪渺渺笑容渐渐染上了一丝沉郁：“后宫把控在徐氏的手里，现今发生的一切想要瞒住她的耳目实在是难上加难，你与她不睦已久，她要是借着这档子事在暗地里朝你发难，你又该如何？后宫这些女人都是拿不出手的阴损手段层出不穷，我在此道上也算是见识过她的手段，你且等着，徐慧是不会安稳的。”

　　“我原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这些年也不会同她在一处，她就是个侧妃的位子，鞭长莫及也把手伸不到我这里来，现下在京城倒是让她如鱼得水起来。”
　　萧明瑜一想到那个娇柔做作的女人，顿时恶心得不行。

　　“你安心陪我住在这长春宫里就行，直到我出嫁之后，你回到公主府离这起子小人远一些就是了。”
　　提起婚事，纪渺渺长睫下的清瞳转动的极慢，半侧颜的轮廓在烛光的照耀下渡上了一层极为柔和的光晕，她身上的骄纵之气也消弭在其中，越来越像她的兄长，无端让萧明瑜的心头生起幽微难言的复杂。

　　萧明瑜笑容展开：“求父皇是行不通了，我派人去那小子常去的青楼把他给阉了就是，到时候人们只想着寻常争风吃醋的事情而已，你们两个的婚事自然是没法儿再继续了。父皇许的姻缘是为着什么大家私下里心知肚明，可是摆在明面上还要你嫁给那个不能人道的徐煜是说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