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15、第十五章

　　“还有哦，我们两个也算是认识的很早了，你在人后就没有必要叫我公主了，叫我名字即可。我每次都叫你的名字，你却总是疏离的叫我公主。”
　　祈川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萧明瑜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萧明瑜歪着脑袋，仰着头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那一瞬间，仿佛世间最美的事物就在他面前，祈川隐隐觉察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大哥和怀瑾哥哥私下里都叫我瑜儿，你若是想也可以如此这般称呼，说起来，我还欠你一条命呢，你总是这么克己复礼，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萧明瑜的话犹如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祈川的心房。

　　可爱？
　　他在公主心里的形象居然是可爱？
　　轻轻一句话，祈川心生挫败之感。尤其是那一声清脆的“怀瑾哥哥”让他心头无端冒火，那股子别扭劲儿也上来了。
　　“阿瑜？”两个字从祈川口中出来，带着长长的尾音，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你就不能自然一点吗？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如临大敌似的。”
　　祈川的手腕被她拉住，少女温热的掌心贴着他冰凉的肌肤，那柔软的触感让祈川吓了一跳，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贪恋，脸颊慢慢地升红。

　　“阿瑜……”
　　他一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回忆。
　　也是因此，每每在看见她的时候，他心底总是欢喜的。

　　“阿瑜的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从前……”
　　祈川低磁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虽然她掩饰得极好，但是祈川也能看出来，萧明瑜似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萧明瑜双眸里的笑意在刹那间冰封万里，嘴角却挂着笑意，“那你记得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吗？”

　　若是旁人问，祈川一定会把各种溢美之词脱口而出，在他心里，萧明瑜就像是天边的明月，哪怕这轮明月不属于她，但是月光曾经照在了他身上。
　　“不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阿瑜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祈川，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我，这就像月亮被光环笼罩时，产生的晕轮让周围都模糊不清的现象。有时候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的真相，你了解的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你对我千万般的想象，可能一丝一毫都不会是真的了。”
　　萧明瑜收敛了笑意，如寒星般的眸子，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潭，那里，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面对祈川，萧明瑜大可以带着她往常那样的面具，可是她不想欺瞒这个一直赤诚以对的人，她也不想看见在被对方发现真实面孔以后的失望，她宁可从来就不曾假装。

　　突然，帐外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马蹄声。随后，一士兵在帐外大声禀报：“将军，鞑靼人夜袭了。”
　　祈川脸色一变，手提起乌蟒剑，直冲出去。

　　萧明瑜哪里是会安静下来的性子，她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理智回笼，像是从来不曾醉过似的。
　　她忍不住提着长刀也走出了营帐。只见不远处火光冲天，人嘶马鸣，是鞑靼的黑衣武士夜袭军营，他们本想烧掉粮草却误打误撞的被发现。
　　他们来人并不多，不过百来人而已，和大周的士兵缠斗在一起。
　　很快，她就从人群中找到了祈川，他骑着一匹踏雪黑马，身穿银色铠甲，正被那些鞑靼人围在中央。鞑靼人尚武，自儿时就是弓马娴熟的，鞑靼的女儿家亦是如此。
　　他们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是尽数败在了祈川手下。
　　有一个鞑靼士兵想要偷袭祈川，萧明瑜远远的瞧见了，从旁边守卫在她身边的士兵那里夺过了弓箭。屏气凝神，拈弓搭箭，一箭准确射穿了他的脖子，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死掉了。

　　祈川回眸，瞧见了是你助他，嘴角泛起笑意，可并未维持多久又投身在这场鏖战之中。
　　来人并不算多，三下五除二就被杀了个干净。最后的两位黑衣武士落在了包围圈里，眼看逃脱不成想求死，引剑自刎，萧明瑜又是一只箭破空而来，射穿了那人手掌，那剑也落在地上，好不容易要逮住，祈川一脚踹在那个黑衣武士的肚子上，那人吃痛惊呼，祈川借着火光把东西塞进了对方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

　　他们被四周的士兵束缚起来。祈川扯下其中一位黑衣武士的面罩，发现竟然是中原人。
　　他又扯下另一个人的面罩，竟然是个女人？

　　祈川打算连夜审讯黑衣人。一男一女分开审讯，他们本就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哪里轻易会松口，就是被打得体无完肤，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祈川手底下的人用鞭子蘸着盐水一遍遍的抽打，连鞭子都打断了两条，那两个人也不张口。祈川一言不发地在现场冷眼观着，萧明瑜也站在一边。

　　祈川擦拭着手中乌蟒剑的剑鞘，便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们的真实身份，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我便放你们离去。”

　　那黑衣武士轻蔑的看了眼祈川骂道：“少假惺惺，我是不会开口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脸上血迹斑斑，口里吐出的鲜血喷了祈川一身。

　　陈寻道：“将军，这厮太顽固了，不如把那个女人带来，看他说不说。”

　　一提到那个女人，黑衣武士脸上露出一丝恐慌，就那么一丝丝恐慌，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此刻提到那个女人，对她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幸事。军中的审讯手段丝毫不逊于京都内狱，甚至对女人来说将是更为残酷的。
　　这一点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祈川拧眉，他不大想当着萧明瑜的面展现他辣手无情的这一幕。

　　萧明瑜的声音很平静，“折腾了一晚上，你们也累了，那个女人就交给我的审讯吧。你们继续在这里审。”

　　祈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觉得萧明瑜历练多年对付这些事情都是手到擒来，他也没有拒绝。

　　片刻之后，祈川就走到了萧明瑜审讯那女人的地方，只是里面寂静无声，只能听得到萧明瑜走路的声音。
　　她推开门，瞧见祈川，讶异了一瞬旋即恢复了正常。
　　“没半刻钟，什么都说了，她们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被人雇佣来杀你的，至于那个幕后黑手她也不知道，据说那个人留下了三箱黄金，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证据了。”

　　祈川越过萧明瑜，看向她的身后，阴冷的地上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甚至都看不出是个女人。
　　她面孔上全然是痛苦的神情，脖子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可并不是致命伤。

　　祈川借着暗淡的月光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女子的身体不知道遭遇了何等的伤害，原本白皙的身体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孔，上面趴着一些蝎子大口的吮吸着那血液，几乎看不出一个人的痕迹。
　　纵然他看过无数残忍的事情，却也没想到会见到这种可怕的场景。

　　祈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杀了她？”

　　萧明瑜看清他脸上晦暗的表情，“我没想杀她的，只能怪她死不开口，我只能用点特殊的法子，她忍不住才说出事情原委，可惜来不及了，血流的太多，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眯起了双眸，仿佛真的是唏嘘不已，容色淡淡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手段阴狠？”

　　没料到萧明瑜会说出这样的话，祈川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而这样的变化也落在萧明瑜眼里，“你瞧，我说的没错吧，你对我认识的还不够，这不就认识的更加深刻了。”

　　“军中对待敌人当然需得严厉手段，我在乎的不是这个。阿瑜，你是不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看起来更失落。”

　　萧明瑜诧异地看着他，眼睛眨了又眨，心底泛起微澜，道：“你说什么？”

　　“做这些阴私审问的事情，你其实也很失落，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吧，我心疼你。”

　　萧明瑜愣住了，她会失落，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跌跌撞撞，从未渴望过任何人的理解和心疼。

　　现在这些话从祈川口中说出，萧明瑜竟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悸动。
　　祈川或许不知道，这些对萧明瑜意味着什么，只是此时面对萧明瑜那还来不及收回的唏嘘，他微微低着头，道：“你的愿景是驰骋疆场，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沾染这些……”

　　萧明瑜噗嗤一笑，缓缓道：“祈川，这么久没见，你一紧张，说话还是会结巴啊。下次别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因为比这更狠辣的手段我都见过，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审讯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能次次替我吗？”
　　祈川看着她似乎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在她的眼里，又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祈川怔怔地看着她，不知何故，心里渐渐涌上了一种酸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