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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银子的味道 ...

  •   “哥哥,你猜猜这是什么?”晚饭后温如玉收拾干净桌子,又去房内抱过来一包东西。她把布包推到她哥哥眼前,此刻温如金正揉着额角,他今日喝的有点多,正是头疼的时候。“嗯?什么东西?”温如金说话有些含糊,烛火有些昏暗,他看的不大真切。正准备去解开包裹,温如玉忽然按着他的手道:“等下等下!我先把门关上!”温如玉关上门,又把烛芯剪亮。才说:“快开,快开下来看看!”她催促着,温如金只好解开包裹,饶是蜡烛的光不够亮,那一瞬间他也被闪花了眼。“这——你,哪里来的?”温如金叫雪白的银锭子闪了眼,闭了闭眼睛才又睁开仔细打量着。手指摸上去,凉凉的,上手一颠就知道分量很足。
      温如金心里估算着,得有三十两一定,这里就是六十两。三十两的锭子一般只有官银,但是这银子足底没有官印。所有的是某某商户的私印。温如金忽的就酒醒了,他看着眼前的妹妹。温如玉今天晚上打了六壶酒,自个儿就喝了五壶左右。他喝一壶不到就上了头,这丫头倒好,头不晕眼不花,还能利索的收拾碗筷。若不是酒气冲天,兼之双颊微红,还以为她没喝多少呢!“这银子?是你的工钱?”温如金斟酌着开口问。温如玉双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他说:“是啊!没想到那玉当家出手大方的很!”温如金皱着眉头说:“这也太多了!那绣坊最好的师傅一年不过十两左右。你这不过一月有余,阿玉,这,不妥吧!”
      温如玉笑嘻嘻的看着她哥哥说:“我一开始也觉得不妥啊!可是你不知道,玉当家的跟我讲,那南方的绣娘要是赶工,没有两三倍的数下不来。”温如金:“人家不是还给你一篮子绣线嘛!那些也不便宜!”温如玉点点头说:“嗯!我一开始不肯收的,但是玉当家说这大件都是我绣的。而且那李氏没待几天又走了,实算起来,这工都是我一人做的。拿多少钱都应该,只是怕我不肯收,就把那些剩下的线都送我了!”
      自从那日吃了云香糕,温如金一直心里有些疙瘩。虽然那云香糕只是形似,但是知道这个糕点的,肯定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人。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温如金最近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动静。也不知是自己功夫不到家没察觉到,还是真的就是个巧合,总之他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与人打听那玉人阁,只晓得人也只说是一群老弱妇孺逃难出来,被匪贼裹挟着来到这里。思及此,温如金准备从他妹妹这边打听一二。
      温如金给她倒了杯茶,推给她问:“那她,有跟你说什么,或者有向你打听什么事情吗?”温如玉歪头想了想,才说:“没有啊!哦!问我有没有说亲呢!她还与我说怎么分清那些个小郎君是好人还是花花肠子。嘿嘿!她还劝我,高门大户规矩多,我这样的怕是受不的那里的拘束。她说,去她们那里的郎君哪怕囊中羞涩也要为美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挣面子。他们是风流快活了,家里的婆娘孩子就遭殃了,轻则都省吃俭用,节俭度日。重责要当家产来维系生活。啧啧!这些个郎君怎么好意思呢?还有啊,就是那些不花的郎君,为了所谓的文人风气,也会逛花楼。好似不逛花楼就不能显出他的文采来,你说他们都图啥?”见她哥哥不开口,又继续说:“哥哥,你说,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若是如此,我们这些小娘子为何还要争着抢着嫁入高门,或者喜欢有学问的才子呢?”
      温如金端着茶盏,叫她这么一问有些懵,只能顺着她话头说:“也不俱是如此,总也有好的!再说,咱们这样的家里是攀不什么上高门大户。你啊,多半是嫁个庄稼汉或是小商户。别操心些多余的!”温如玉抬起头,冷笑着说:“呵!说到这个,我啊,原以为那些个农人庄稼汉,俱是咱爹爹这般老实憨厚的。噫嘻!他们倒是不去正经花楼,他们去挂红灯的人家,因为那里收钱少!”“你莫不是醉了!怎的说话越发粗俗,我看你是与那玉当家的混久了,净说些乱七八糟的!”温如金有些生气,虽说那玉当家说的都在理,但是与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说这些,真的太过了!“唉!他们若是都这样,我还不如不出门。到时候我也娶个小娘子一起过活……”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想歪了,自顾自的呵呵直笑。
      温如金叫她噎了一下,一杯茶喷的满襟都是。“唉!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个小娘子,不是小郎君!你不能娶,只能嫁,而且只能嫁给小郎君!”温如金无奈的申明。温如玉撅着嘴回他:“哼!瞎说,炎脂国不是可以吗?关外也有小娘子一块过日子,不是吗?干爷也说过,西南那边也有小郎君与小郎君,女娘跟女娘过得!而且啊,只要我能攒够钱,我朝也是能开女户的!”温如金看她气鼓鼓的,伸手弹她脑门道:“先不说番邦胡人,那西南边的人俱是深山大海里讨活,人烟稀少,若是不一起凑活过日子,怕是早就死绝了!这是特例,再说女户,那是孤寡之人才能立女户,而且那女户所需的钱,也不在少数。所以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温如金哼哼着,不再理她。温如玉趴在桌上,没精打采的。“唉!别走啊!这银子你收起来!”温如金听了她的话,摇摇手道:“不用了,你自个儿收好。你就算放我那里也得被翻出来!今日你也耍够了,早些歇息。”
      温如金经常不在家,他那屋子里但凡有点好东西或者藏些私房钱,都能被后娘的大儿子找出来,然后自个儿拿去花用。他后娘每回都袒护自个儿孩子,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本就是她叫孩子去翻得屋子。说来温如玉也是被翻过的,但是这丫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时她发现自个儿藏的私房被人偷走,便把她后娘娘几个的亵衣翻出来挂在院门外边,这街上来来回回的人见了指指点点。他后娘到底是要些脸的,之后就不敢叫孩子去翻她的屋子。就可着逼他爹爹拿钱,最后,他把自个儿的工钱都交了,他妹妹也交了一部分,这才让他爹松快了几天。唉!等过了年,他们兄妹俩就能远离这里,离她们远些。这样他爹也能过几天好日子!这般想着,温如金走远了。温如玉见她哥哥走了,只好把银子重新收好。
      温如玉端着烛台回房,草草洗漱一下,坐在烛火下面裁衣料。玉玲珑不仅给她绣线,还送了她一段南方来的丝绢。虽然与雪绸都没法比,但是摸起来很顺滑,而且这丝绢在布庄卖的也不便宜。温如玉翻看了一下,发现可以做两件里衣,便觉得裁出来,给哥哥和自己各做一身。这一做便是深夜,等她裁好,蜡烛都换了一根。边陲的秋夜颇为寒冷,温如玉冻得脚发麻,手发抖险些握不住剪子。“呼呼!”温如玉收好东西,对着手心呵气。蹦跳着走向床铺,白日里烧锅的热气,这会儿已经烫热了炕头。以前她们天冷的时候有钱的点火烧炭,没钱的可劲往衣服被子里塞芦花柳絮草杆子。这些杂物基本上不保暖,所以天越冷死的穷人越多。现在好了,京都国师府弄出来一个叫“炕”的东西,这几年迅速在各地传开来。虽然费些柴火,但是到底冻不死人啊!
      温如玉家里前几年也没打算起,因为起炕是要在老房子基础上大动一番。她家没钱,倒是她干爷见多识广,说这是好物什,最后借了干爷的钱才见好的。炕一建好,就赶上入冬时节。那年雪下的颇大,没一会儿便又淹没县城里迹象。家家户户都很害怕闹雪灾,她家倒是不担心雪不雪灾。那会儿她后娘正成天的窝在炕上不下来,原本她是最反对修炕的人。那时候她又有了身子,贪图炕的温暖,于是团在炕上不断的支使她们兄妹俩。最后她在炕上炕的流鼻血,最后还在炕上生出了双胞胎。
      温如玉掀开被子躺下去,果然被窝里暖烘烘的。等到天好了,要去城外多找些木材回来。这般想着她渐渐睡熟!她睡的香甜,看守她的丁九可是冻得不行。原本他们在京都附近活动的多,那里天气四季分明,但是有准备。到了这里,忽冷忽热的叫他们好生吃了番苦头。就像今晚,白日里晴空万里,还有些小热。这时候已经冷的下起霜雾来!丁九搓搓手,看她这边没动静,又飞去温如金的房间。脚尖点在瓦片上连丝灰尘都未起,几个错脚便到了。丁九屏息附在屋顶一侧,透过瓦缝,下面的灯还未熄灭。丁九慢慢移开一片瓦,下面的人点着油灯。灯油似乎快燃尽了,那人伏在案几上正写着什么。屋内光太暗,丁九看不真切。只是看着温如金写好,装进一只信封里面。丁九暗暗记在心里,想着到时候半路截下来看看。
      温如金回去也没有直接睡觉,思来想去还是给他爹爹写了封信过去。一来他怕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他心里不安,但是能力有限。但是他爹爹为主人家做过十几年的事,有没有人盯梢,他爹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再来,他妹妹年幼稚气,但是她干爷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教了她什么东西,让她平时说话做事也有些异于常人。若是明年就这么放她去南边,他是不放心的。南边富庶繁华,多是世家聚集地,规矩最是多。他怕她一个不小心惹了要命的麻烦。所以叫他爹爹找人看管看管,要么请个教养嬷嬷帮着教一教。
      写好信,温如金才歇下。早已进入梦乡的温如玉还不知道,她的豪言壮语吓到了自己哥哥。她马上就要失去自由,甚至被严加看管以及被教育,还是她最讨厌的老虔婆类的人。不管这兄妹二人如何心思,丁九是暂时解脱了。有人来和他换岗,还给他带来一件袍子。躲在阴暗角落里,丁九哆嗦着穿好袍子,接过对面递过来的酒壶,灌了一大口酒。这酒是玉人阁酿酒时出的酒头,烈的很,一口下去,丁九差点破功。好险憋住了没叫出声来。对面和他交接好,继续蹲在丁九原本的位置盯梢。丁九则飞出院子,回驻地去吃夜宵休息。刚才丁十二给自家打的手势来看,今晚有羊汤喝。这会儿冻得全身冰凉,回去喝碗热汤真是好极了!
      温如玉一夜好眠,清晨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看来,这烈酒还能助眠!”温如玉自言自语道。她打着哈欠起床收拾,今日她准备开始绣自己未完成的图,这两日最后一波商客就要来了。希望能赶上,把绣图卖个好价钱。她开心的推开门,然后心情瞬间变差。原因无它,她后娘正在院子里扫地。她伸头看看,她哥哥的房门紧闭,这时候应该出门做工去了。
      见她探头探脑,她后娘扫帚一杵,一手叉腰扬起头就开始了。“看什么呢?一回来就看见你偷懒!这都什么天了啊!你才起床,院子也不扫,都快叫落叶堆满了!你这懒样,还想嫁个好人家啊?呸,想得美!”她后娘从来就是这样,从起床睁开眼骂到合眼睡觉。自己每天忙着也没见她忙出个什么,就是见不得人闲着。更何况是处处与她作对的温如玉,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温如玉不想理她,翻她个白眼就走开了。等她在院子里漱口的时候,她后娘就对着她这边扫落灰。温如玉换个地方洗脸,她用扫把刮着石缝的落叶。一边刮一边骂:“哼!吃里扒外的东西,生来就是灾星。别想连累我儿女……”温如玉被骂的莫名其妙,平常再不和,也是骂的有源头啊!今儿个真是被骂的一头雾水!温如玉洗好脸,一掀盆子,水泼在地上,带着灰尘扑在她后娘的裙角上。“哎呀!你个小蹄子!你个坏东西!你——”“嘭——”“娘,没有!我都翻遍了,一个子儿都没有呢!”她后娘叫水淋湿了裙角,跳起来骂她。还想揪她耳朵,这时候一声门响。她后娘的大儿子温老大——温宝贵跑了出来。温如玉就看着她哥哥的屋里出来个混不吝温宝贵。他一边生气的跑出来,好说什么有没有钱的事。温如玉看过来的时候,她后娘一堵儿子的嘴。“别搁外人面前说!走走走,回屋再说,回屋回屋!”说着推着半大不小的儿子快速离开,连自己裙角脏了都不在乎。
      温如玉觉得有什么,正准备跟过去偷听。她爹背着手走过来,笑眯眯的问她:“半个多月没见着我闺女,这养的白些了!”“哪有!是变胖了!”温如玉抬着脸给他看。温货郎也不多言,只是带她去厨房:“这把钥匙你拿好啊!这是你干爷给你的,说是新院子的那一把!”温如玉一进厨房就被她爹塞了把钥匙。“你干爷出远门子,你平时若有空就给他扫扫院子,知道吗!”温如玉接过钥匙,“放心吧!我正好要去看看,爹爹我这就去看看!”她要走,他爹小声的说:“你今日早点走,晚些时候再回来!你后娘不只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一大早就到处找呢!她不敢跟你当面嚷嚷,就逮住我骂!横竖啊我也习惯了,你快走,莫要被她逮住!”
      温如玉先是回房包好银子,用篮子装好带出去。她后娘早晚得发现这么多的银子,被她拿走,还不如自己换个地方藏起来。说来她干爷家就很合适藏东西。温如玉出门没多久,她后娘摸到她房内一阵翻箱倒柜,结果是什么也没发现。“个杀千刀的小蹄子!挣那么大一笔钱,也不知道孝敬老娘。看我回来不揪你脑壳!”她骂骂咧咧的走开,温如玉的爹坐在院子里抽烟,长长的水烟升腾变换,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温如玉小跑到干爷家,依旧是铁将军把门。但温如玉手中有两把钥匙,待她进了院子才发现。与之前不同,整个院子都种着新移栽过来的牡丹花。葡萄架倒是没撤,只是重新搭了一下。屋子也修缮过,温如玉一开厅门,就有一种闻起来很香的味道。“这是整个都修好了嘛!”温如玉摇摇椅子很结实,之前的一直都晃的椅子被修好了,就连厅堂的供奉画像都换了。“干爷整个里不修边幅的样子,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啊!也不知道这我那师娘到底在那边!嘻嘻!”她把带来的银子藏好,又打了井水,把这屋里屋外的打扫了一遍,这才端着绣绷绣起花来。
      白日里天光正好,温如玉坐在葡萄架下面绣花。她一边绣花,一边哼小曲儿。心里盘算着,等这次绣品卖了好价钱,就全部给她哥哥带过去娶妻用。至于自己,她准备到了南方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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