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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香豆子香 ...

  •   “刺啦——”“呛呛呛——”锅铲在大锅里面翻来翻去,大料被炒出香味。“小玉,陶釜洗好了吗?洗好架过来!”温如金一手炒着大料,另一手揭了锅盖看看羊肉的情况。“来了,来了!”温如玉提着一只大陶釜过来,刚想架到柴火堆上,叫她哥哥制止了。“慢着慢着,舀瓢热水涮涮,不热一会热油下去铁定炸锅。”温如玉只好将陶釜搁在地上,拿了瓢过来舀水。“恩!羊肉的香味要出来了!”她凑过来嗅嗅,小鼻子翘着像只讨食的小狗。她哥哥笑起来,撵她:“快去,快去!我这锅里的大料等着下锅呢!”“就来!就来!”温如玉说着把陶釜用热水里里外外涮了一遍。架好陶釜,柴火堆上的火舌一燎,釜里的水迹就干了。“赶紧下油!”温如玉手脚麻利的把羊油下进去,油星子被火舌燎的滋滋作响。等那一团羊油全部融开,温如玉把一大盆清洗好的河鲤倒进去。一时间油花乱蹦,“哎哟!”温如玉靠的近些,被水油崩了个正着。见她龇牙咧嘴的吹着烫到的手面,温如金推开她。“一边去,这盆里的水没晾干吧!还好没炸锅!你去把料给我盛过来!”温如金吩咐到,温如玉把手面在衣裙上搓搓,端着碗去盛炒好的大料。
      “喏!”温如玉端着满满一碗大料过来。温如金接过来全部倒进陶釜,见她手面儿红成一片,叹口气说:“别乱搓,去拿练好的羊油抹上。”温如玉正忙着把煮在锅里的羊肉插起来,闻言道:“没什么要紧,一会儿还得洗松菜呢!”“你俱放着吧!我来弄,你一个女娃娃,能不能考究点?”温如金看他妹妹一直粗枝大叶,有点操心。“穷门小户,讲究啥!”温如金见说不动她,便换了说法:“你不是绣娘吗?听人说,南方手艺好的绣娘都很注重她们的双手,哪怕七老八十双手也如二八年华的小丫头一般光滑细腻。据说啊,这样的手绣花不拉丝,捻针也很灵活!”“是吗?那,那我一会儿去!”温如玉半信半疑,但是插完羊肉就把厨房的事皆甩给她哥哥。温如金把羊肉切碎,连同煮肉的汤一起倒进陶釜,再加些盐进去,之后就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柴火堆前看火。再看见他妹妹的时候,就见她手面上摸着一层厚厚的羊油。温如玉见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便说:“这油味忒大,腥气的很,还黏糊糊的不好干活!”温如金默默看着,转过头说:“待我拿了工钱,给你买那南方来的面膏。那些富户乡绅家的小娘子都喜欢这个,既能擦脸又能抹手。听闻还有香味!你不是喜欢兰花香吗吗!到时候给你买个!”温如玉端着盆子择松菜,闻言道:“不是有面油嘛!要甚面膏,那些南方来的稀罕物,那个不是要老多的钱。再说,等我去了南方,要什么不能自个儿买啊!不要不要!”温如金笑起来:“出息了!你放着吧!去看看你干爷在不在家,叫他老人家晚上过来吃饭!”温如玉闻言站起身,两手在围裙上擦擦。对她哥说:“那行!我这就去看看,这也老久没见他了,过去看看!我走了啊!”
      温如玉一路小跑着去她干爷家里,这一个多月未见他老人家也怪想的!温如玉跑的欢快,本来她上次被撵回来是有些生气的,总觉得有点儿下脸子。但是真不见这老头儿,又觉着有点想他,而且每回带口信十次有九次不在。这会儿正好看看,看他袜子有人做吗?鞋面有人补吗?橘子吃上火了,药有人抓嘛?抓回来有人给煎吗?温如玉想了一堆,来的时候却是铁将军把门!温如玉望着新起的院墙有点儿发愣,一开始她还没敢认。就见这院墙是用青砖叠着起的。一般人能用青砖是比较有钱,起个大屋铺个正堂很正常,再舍得些的卧房也是肯铺的。这会儿乍一瞧有人用来砌成院墙,还用那上好的胶泥做搭层。温如玉这时候才觉着她干爷是有钱人。以前围着一圈老黄竹和黄泥做成的篱笆桩,那篱笆据说最早还是她爹爹给编的,后来她哥也帮着修过。树着的门儿板就是两块木板,装上门栓就是门了。那上面的虫眼儿、烂朽的地方布满整个门板儿。这会儿换成包漆的厚重大门,门上嵌着两枚狮口衔环的门扣,这时候正被一把挺大的铜锁锁着。门上贴的是有些发旧的春联,应该是从旧门上揭下来的。
      温如玉摸摸黄黑色的铜环和铜锁,有压平春联被风吹起的一角。再次敲门,连着敲了许久都不见人应声。以前是篱笆桩的时候,在外面一打眼就能看见家里有没有人在。现在这小院儿叫青砖围了个密不透风,任谁特别想探看什么。“干爷!干爷!你在家嘛!我是小玉啊!干爷——”新门看起来厚实,拍起来也是,一会儿就拍疼手的温如玉看着拍红的手掌,索性叫嚷起来。这时候一位路过的妇人招呼她:“你莫嚷嚷!这家的老爷子出远门子,你是叫不到他的!”妇人边说边纳着鞋底,说完也不走就看着她。温如玉原本以为她是路过的,这下看她架势觉得有些眼熟。她问:“不知这位娘子是?”那妇人见温如玉主动搭理她,便笑着说:“哎呀!我就是这条街的街坊邻居,人都叫我王四媳妇要么柳娘子也行!”妇人这般说着,温如玉一下就想起来她,这不就是当初与王家老翁讲话的妇人嘛!一想到她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把她老叔,也就是王老翁家的二娘子说过来的事,温如玉就有些尴尬!“唉!我与你说啊,季先生大半个月前就出门了,我这都来几回了都没见着人。”妇人自说自话。温如玉:“啊?你找他有事吗?来这么多回——”话说一半温如玉就有些后悔,这妇人那是找人啊,分明就是准备给她干爷说媒来着。温如玉无奈的看着那妇人,那妇人热情的凑上来说:“是找他,嘿嘿!有好事告诉他,嘿!我跟你说啊,街上有位小娘子相中这家老先生了!呵呵呵!这不,叫我来做个媒!”看着她喜气洋洋的笑脸,温如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她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迹象,怕啰嗦的温如玉赶紧开溜。
      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想跟人讨论有关她干爷未来小夫人的事。“哎哎哎!你这是去哪儿啊!哎呀!你这小娘子,咋跑这么快呢?”妇人见她一溜烟跑了,还觉得诧异。温如玉闷头跑,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叫喊声。一路跑回去热的一身汗,温如玉端着凉白水一通灌。“怎么?你干爷不来?你这满头汗又是做了什么?”温如金正往陶釜下面添柴火,温如玉就如一阵风一般卷进来。温如玉喝完水,长长舒一口气。这才说话:“没事!去的时候遇见一个长舌妇,怕麻烦就跑回来了!”温如金知道他妹妹,便说:“媒婆吗?”温如玉惊讶的问他:“你怎么知道,你是能掐会算吗?”温如金笑着看着她,说:“自打三年前你骂跑了几个给咱们做媒的媒婆。后来又被府衙冰人给嘲讽一顿,你后面那次出门不是见媒婆就躲啊!”温如玉喝完水,摸摸额头和嘴巴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这次的媒婆啊,可是要给我干爷做媒的!”看她笑的
      贼嘻嘻的,温如金忽然就对这下面的事很想了解。
      温如玉也没让她哥久候,她搬着凳子坐过来,一副有大秘密要与人说的样子。温如金好笑的看着她说:“说说看吧?”“那个媒婆是想给我干爷说媒!嘿嘿嘿!那头就是王老翁家那个嫁过一回人的二娘子。其实啊,上次干爷家修院的时候她与王家老翁说这事呢!”“促狭鬼!你干爷啊!怕是看不上这小地方的娘子们哩!”温如金拍拍她的头顶说到。“哎呦!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了,我干爷虽然不修边幅,但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她那什么二娘的谁稀罕啊!”温如玉道。“不说这些,你干爷在家嘛?今儿个晚上来不来?”温如金问她正事。温如玉一拍脑袋道:“哎哟!差点忘记了!我干爷出门了,不在家!”温如金正开着盖子搅拌陶釜里的鱼羊肉,闻言只得叹口气,说:“真是太不巧了,也罢,今日咱两个好好吃一顿!”温如玉借着他开盖时散出的香味,狠狠嗅了几口。“好香啊!哥哥的手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你媳妇可是有福的人!”对于妹妹的吹捧,温如金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温如玉闲不住,这会儿又抱了一把豆子过来捡。“再焖个五香豆吧!不要放糖,我要吃咸的!”温如玉一边捡着豆子,一边说自己的要求。温如金宠她,便点点头。
      “对了!家里还有酒吗?”温如玉捡好豆子,搓洗的时候问。温如金摇摇头说:“没了,最后一点子米酒糟都让我用来炒大料了!要不你去酒铺打些回来吧!来,我与你些钱……”说着,温如金解下腰间钱袋,准备给他妹妹钱去沽酒。只是一摸到所剩无几的钱袋,他觉得十分愧疚,呐呐不好开口。估计他囊中羞涩,温如玉推开他的手道:“不用,酒铺的老板上回说,要是我能给他闺女弄二斤好的绣线,白给我打几斤好酒。我这回活计做的好,东家剩下的绣线都赏我了!你安心坐着,我去去就回!”温如金叹口气说:“好吧!你去的时候小心些!”“知道了!”温如玉跑回房里,找了几把绣线用布一裹,拎着篮子抱着酒坛出门了。温如金在门口看她出去,回来坐着沉思。
      他们这样的人原本应该过着刀口舔血,无名无姓、暗无天日的日子。只是造化弄人,叫他们一家逃了出来。这些年安稳日子过惯了,原先的戾气与锐气也消磨的差不多了。想着不生事,没曾想处处叫他这后娘给拿捏住。他知道他妹妹脾气厉害,得理不饶人,每每和他后娘碰上二人都是犹如斗鸡般斗得乌眼青儿。可是,能怎么办呢!这才过去十五年,早先的踪迹也没消除妥当。有时候他会想,若不是碰见这小丫头,当初不说能不能进城,恐怕他娘去后,他爷俩也要接着去了……
      “我回来了!哥哥,你帮我接一下!”温如玉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温如金出的门外,就见小丫头右手挎着篮子,左手还抱着个酒坛。于是快步上前道:“这是?”他接过酒坛,轻轻一颠,得有四五斤。再看他妹妹篮子里,装的是两个酒葫芦。这酒葫芦是酒铺给没带盛酒器的客人准备的。两个大酒葫芦估计加起来得有六七斤,也难怪小丫头拎不动。“怎的这般多!你使钱了?”温如金又一手接过篮子问她。
      温如玉两手脱空,正舒服。闻言答到:“没有使钱,那老板娘子是个识货的,见我拿去的绣线值钱,就给我多些了!”说着兴致勃勃的给她哥哥介绍起来:“这酒坛里装的是烧头,咱们经常买的那种。这两个葫芦里面装的都是好酒,正宗的柳河烧,听说连县令都爱喝呢!今天晚上咱们先喝一点,嘿嘿!再给干爷一葫芦,余下的就给咱爹爹留着。这酒烈,给他装在水囊里,过雪山的时候喝最好。”她念叨着,把酒都分配好了。绕过她哥哥,温如玉去看熬着的羹汤,“哎!我看看煨成什么样了!刚进门就闻到香味了!好香!”
      这鱼羊羹一直煨到晚上,煨到羊肉皮酥肉烂,鱼肉的刺都软烂。最后鱼肉跟羊肉一起化在汤汁里。温如玉拿着筷子在陶釜中搅来搅去,发现比较□□的鱼刺便夹出来。“你别这样,伤眼有麻烦!”温如金见不得她这样。靠着热气腾腾的陶釜,和熊熊燃烧带着烟气,又热熏眼睛。“没事,把这些大刺都捡完就好了!要不然一会儿吃起来可不方便了!”温如玉不理他,自顾自的忙活着。温如金扯着她袖子把她拽开来,说她:“我弄我弄,你仔细自个儿眼睛行不行!我听人说了,绣娘不光手要养的好,眼睛也要养的好。陶釜下面烧着柴火,前些日子淋了些雨。这烧起来总是有烟,当心熏着你!你去堂屋把饭桌摆上吧!”温如金撵她,是怕她烫着或者熏了烟。温如玉没办法,只好去堂屋。
      温如玉摆好饭桌,她哥哥端着个小泥炉过来,上面放着一只砂锅。泥路里燃着碳,砂锅盖子正滋滋响着。跳动的盖子下面是加了米汤的鱼羊羹。温如金放下泥路,把通风口朝着门外。温如玉手脚麻利的布置好碗筷,“我去端豆子,酒呢?”“别急,酒在井里面吊着。”温如金一边盛着鱼羊羹,一边说。
      一会功夫,温如玉托着筛子进来。只见筛子上面放着一大碗煮的发黑的五香豆子,另外还有一小壶酒。温如玉放下筛子说:“要是家里有芜菜就好了!没有芜菜,鱼羊羹就不够香!”看看黑乎乎的豆子又叹气:“豆子也可以撒芜菜,香!”温如金好笑的看着她:“别想七想八的,赶紧趁热吃。一会儿太凉了你又要嫌弃它腥气!”他这妹妹从小就是个吃不得一点得腥臊味的孩子,也可以说是长了根挑剔的舌头。别人沾了荤腥的手,若是摸过碗,都能叫她尝出来。他爹私下里说,估计是这丫头打生下来第一口吃的就是人血,所以对腥气味比较敏感。
      温如玉端着小酒壶,揭开酒壶盖闻闻。“嗯!香,浓!嘿嘿!真是不错,来来来,给哥哥先满上!”她哥哥的酒杯斟满酒,又给自己斟满。滋溜一口,冰凉的烧酒顺着舌头划过喉咙,接下来就是酒香与火烧般在嘴里燎灼的感觉。温如金不太喝酒,小小眯了一口就赶紧吃菜。温如玉喝酒从来不带客气的,一大口下去也只是眯了眯眼睛。见她挑了颗五香豆吃,温如金笑言:“这般烈,你也能像喝水一般!还慢慢来吧,女孩子家,这样喝比较伤身!”温如玉咬着豆子细细磨它,闻言道:“这还好,烈是烈,但是比起我上回喝的,明显不够醇。放心吧,喝不出事!”温如玉说着又抿了一口,借着豆子喝完一杯。又去喝鱼羊羹,这鱼羊羹煨好,加了米汤在小炉子上炖着。又加了西域来的胡椒和番邦的孜然,这时候看着雪白雪白的,喝起来却是火辣嫩滑。“好喝!我觉得就着这羹汤,我能喝一大壶酒!”温如玉扬着脑袋说话。她的头发不是纯黑,有些偏黄。灯光下发色更加淡,只是皮肤雪白,根本不像此地出身的女娃娃。说是十六岁,其实他娘谎报了年纪,这丫头实际上才十四岁。只是这丫头小时候身量不小,可以蒙骗外人。就是不知怎地,越长大,越单薄。现在看着,倒是符合她真实年岁。
      温如金端着酒杯,看着对面抱着酒壶不放,一会儿功夫就喝光一小壶烈酒的温如玉,有些头疼。半响他说:“你若是喝醉了,可没有爹爹给你煮酸果子汤喝啊!那个东西我不会做!而且,这酒比不得季先生的酒,再好也是用劣等粮食做的。容易上头知道吗?”温如玉是一点儿也没醉,她点点头。“知道了!没醉呢!唉,哥哥你的酒杯空了!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拿!”说着就端着酒壶跑了。温如金拦都来不及拦一下。
      “嘿嘿!来,我给兄长先满上!”温如玉花言巧语的不断骗酒喝,最后她兄长被灌醉了,她都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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