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才知曾经》鱼头小闲

7、收购

　　谢鸣意本以为这就是个刘派内部的聚餐——是的，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行远的派系争斗说了，甚至打算回去后去论坛重温下那些帖子，但没想到服务生领着他在花园里东转西绕的时候，竟然还遇到了翁顾。

　　翁顾皱着眉看着他：“岑今呢？怂了？”

　　上次不知道原委，只觉得岑今能被他吓得话都说不顺溜实在丢脸，现在发现原来有原因，但翁总在他脑子里已经从自带“跪下叫爸爸”气场的霸道总裁升级成了会把岑今按在地上桀桀狞笑着暴揍的西装狂徒，于是也好汉不吃眼前亏地也怂了:“她，嗯……她说她不来。”说完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服务生，怕她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岑今”就是刚刚那个包间里那个打算一人吃光一桌菜的女人，说漏了嘴。

　　好在翁顾也没有寻根究底，带着谢鸣意门也不敲，直接推开了那扇隔音效果相当好的门。

　　他大概也没跟自己的员工说过要来，里头已经玩开了的人面面相觑，都跟哑巴似的歇了火。刘康铠本来还在拉着苏可筠说着“别害羞啊，你进这行不会喝酒怎么行，干什么不用应酬呢？多大的腕儿都得喝啊”之类的话，发现那头唱K的停了，正要问是不是音响出问题了，一拧头瞅见大老板站在门口，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苏可筠趁机缩回了自己的手，在裤管上使劲地蹭了蹭，想想还是觉得委屈，恨不得去洗手间好好搓一搓，她不想显得自己格格不入，只是难免还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翁顾……”

　　她五官虽然秀气，但是和女明星们相比其实有些不起眼，胜在气质出众，又是货真价实的海归精英，腹有诗书气自华，谁看了都觉得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清雅出尘，是圈里这些摸爬滚打久了的人精们没有的，刘康铠想起她入职时的一些传闻，不禁有些心里发毛，主动揽过话题：“翁总今天不是约了银行的人谈事情？怎么有空过来？还这么巧遇到了鸣意，要不是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就在这家吃饭，我还差点以为是您亲自去接他的呢。不过这样也好，一起吃饭都能遇到，小谢跟我们公司有缘呐。”

　　“哦，你之前就在啊。”翁顾拖长了音调，“那是真的有缘了，这家还挺难找的。”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阴阳怪气的呢！谢鸣意心里吐槽，却也明白，岑今多半是暴露了。

　　翁顾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扭头对刘康铠道：“我下午被他们拉着喝多了，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你们聊，别在意我，我找张辰问点事。”

　　刘康铠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去喊张辰。

　　“这孩子还未成年，你们闹的时候注意点，别带他抽烟喝酒的。”翁顾又回过头吩咐，“你上次说想喝的奶茶是什么来着？什么多多？我叫人给你去买。”

　　“百香多多——不是奶茶，是冰沙。”谢鸣意强调了一遍。

　　“好。”翁顾点头，问好了是哪一家，打开外卖app,下好单对服务生道，“我买了30杯奶茶，麻烦帮我通知下前台那边，到了送过来。”

　　刘康铠道：“买这么多！今天该我请客的，是我考虑不周到……”

　　“应该的，请女士们喝点甜的。”

　　苏可筠见他自己都喝酒喝得上头，怕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推辞太矫情，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才好，又听他不动声色地点了奶茶解围，不禁心里一暖，问道：“你喝了酒还怎么开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你玩你的，不用管我……”翁顾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谢鸣意，“你怎么过来的？”

　　谢鸣意紧张不已，含糊其辞：“搭车来的。”

　　翁顾深深地看着他：“那让她等等，一会儿顺路搭上我。”

　　“不好吧。”谢鸣意觉得冷汗都从后脑勺流下来了，“她应该已经回去了。”

　　“那就让她回来一趟呗。”翁顾看了看手表，“现在她大概已经知道那个消息了，大概会很乐意回来的。”

　　见鬼的，他故意的！谢鸣意这下可算是信了岑今说的那套行远每个人都和她有仇的说法，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起来。

　　苏可筠温声劝道：“何必为难小孩子呢，他又要跳槽，也不好总麻烦以前公司的工作人员的……”话说到一半，想起来谢鸣意身边的“工作人员”是谁，又吞了声。

　　谢鸣意被刘康铠拉到一群人里头套近乎，他想想不对，掏出手机，偷偷地给岑今发了一排的乱码。

　　岑今刚挂了赵天成的电话，就看到了他发来的奇奇怪怪的信息，觉得脑袋也被那排乱码刷了次屏。

　　刚刚赵天成问了她和谢鸣意的续约谈得怎么样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先是骂她办事不牢靠，然后又警告她，香饽饽要转投别家的事儿不许外传，务必瞒得死死的。她叫苦不迭：“我倒是想啊，可是行远花了钱签他去，肯定要有宣传的啊。咱们总不能跟大佬硬杠硬吧？”赵天成显然也没想到：“行远？他们都和谢鸣意谈好了？那为什么还要买我们公司？”

　　岑今当时就吓得推开了手边的可乐，怕自己一不留神被碳酸饮料给呛死。

　　Andy早就告诉过她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赵天成有意把星响卖掉去投资新的产业。这事儿她早有准备，还悄悄盘点过几个可能会感兴趣的公司，觉得就她个人职业前途考虑的话，腾飞愿意接手是再好不过了。之前“IP”这个概念还没有流行起来的时候，赵天成也赶趟低价买了不少小说的影视版权，可惜星响能力不足，开不起戏，别的公司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一直就拖着等版权到期。被有实力的影视公司收购，着实是件双赢的买卖。就是不知道没有了谢鸣意，那些公司还动不动心。赵天成一向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要是价格谈不拢，他怕是宁愿公司砸在自己手上，也不肯便宜了别人的。

　　只是算来算去，没算到抛出橄榄枝的又是行远。

　　翁顾有钱没地方花还是怎么的？

　　她想起昨天酒店里那句“算算我买不买得起”，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翁顾是个好人，她遇到他的第一天就眼馋他在学校得到的奖品，顾阿姨说“妹妹喜欢，你让给她，妈妈给你买新的”，他百般不乐意，哭着喊着问“我比她大几个月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让着她啊”，可是周一转学过去，有同学骂她小偷时，他还是跑过来护着她，告诉那些人“这是我妹妹，包是我给她的”。这样温柔的人，要说为了帮她去收购星响，虽然说玄幻了点，倒也不是不可能。

　　青梅竹马这个词实在造得好，普普通通的一男一女，加上了这个词，都像是带了点比朋友更亲厚的暧昧。岑今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后来才知道，交情也是分人的，像翁顾这样的人，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像她这样从一开始就在不停打扰人家正常生活的，嫌她麻烦也再正常不过。

　　她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想了想不能浪费，发微信给谢鸣意，问他在刘康铠那儿是不是光顾着谈条件拉关系了，有没有机会吃点东西垫肚子，要不要她这儿打包几个菜回去。

　　谢鸣意鬼鬼祟祟地躲到卫生间给她打电话：“我们暴露了。大魔王知道你在，想要立即蹂||躏你的身心。怎么说？我掩护你先撤？”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还挺悲壮的，“爱卿，朕以后就要在魔窟卧薪尝胆了，这份艰难，你一定要铭记于心，以后给我当牛做马地报答。”

　　岑今叹气：“咱们时运不济，你的牺牲恐怕毫无意义——回头再跟你讲。你刚刚说啥？”

　　“翁总想搭你的车回去。”

　　岑今沉默了两秒：“我现在点瓶红的喝下去能刷你的卡吗？”

　　“点啤的吧，你喝醉了不是更危险吗？”谢鸣意说。

　　但是门外有人哄笑着大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好继续躲下去，匆匆挂了电话，硬着头皮出去，张辰看着他，笑嘻嘻地问：“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难舍难分的，别是谈了女朋友吧。”

　　刚刚谈的合约里没提到能不能谈恋爱，不过有条合约期限内双方自觉维护艺人形象——虽然谈恋爱不伤天害理，但对于一个偶像小生来说，够伤筋动骨了，谢鸣意笑弯了眼：“哪敢呢，我问问我的车到哪儿了。”

　　张辰也没怎么在意，他来行远也快两年了，这公司的条件确实和星响那小作坊没得比，可是他这两年也没弄出什么名堂来，给手底下的艺人砸了不少资源，也没见什么水花，反而是星响直接捡了他发掘出来的谢鸣意的漏，赚得盆满钵满。当年来B城发展是他自己的决定，倒也没后悔过，只是不免担心，要是再这么混下去，比起手底下的艺人，怕是他自己要先被淘汰了。所以既然谢鸣意要加入行远，他怎么都得想法子把这人收到自己旗下来，好歹把这两年艺人活动经费砸的坑给赚回来。

　　本来他信心满满，谁知道这小子谈判的第一条竟然就是要自带团队。

　　他有个屁团队！星响连司机、助理都没给他另外配，谁闲着逮谁的，造型全靠借，他有什么团队？不过就是一个岑今而已。

　　翁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刚刚还在问他：“谢鸣意和他星响的经纪人，关系不错？”

　　张辰生怕到手的肥肉落别人碗里去，拐弯抹角地说岑今不专业：“那也不能算是他经纪人吧，做的其实是助理的活儿，什么都由着他，也不管他，年轻人当然喜欢这种工作伙伴。”甚至还挑了经纪人最忌讳的男女关系来讲，“那小姑娘也喜欢开玩笑，我之前没怎么问过，好像她还跟鸣意说特别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像自己前男友……当时吓得我，赶紧让她带另一个孩子去了，后来听说那孩子被她带得退圈了都，也不知道星响怎么想的，又让她去接手鸣意了。”

　　他自以为该说的都说了，却不知道翁顾怎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又来谢鸣意这儿敲边鼓。

　　翁顾慢悠悠地走过来，问刘康铠：“谈得怎么样？”

　　刘康铠忙道：“都差不多了，明天先让法务拟一份合同初稿，具体的条款我们再细细地琢磨。肯定不会亏待了小谢的。”

　　“那行。”翁顾呼出了一口酒气，“我是真不行了，今天喝得有点多——现在走吗？”

　　最后一句话却是问谢鸣意的。

　　谢鸣意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了十遍“小不忍则乱大谋”，跟着他一起出门。

　　临走前，翁顾看了眼桌上，他买的奶茶有点多，今天来的女士们并不多，总共也就拆了没两杯。想了想，还是挑了一杯，用纸袋装好带走。

　　苏可筠不放心地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不用。”翁顾对她道，“你要是不喜欢，直接走好了，就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