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才知曾经》鱼头小闲

6、商量

　　谢鸣意最让人放心的一点就是他拎得清，即使和岑今怄气，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该复习复习，该考试考试，只是考完最后一门，他不顾校门口扛着摄像机要采访的记者和等候许久的粉丝，一出了考场就闷头直冲，甚至把岑今也甩在后面，提前上了车。

　　岑今赶紧开车离开，想想又叹气：“这几家媒体之前都没有打扰你，特意等到你考完才来采访你，高考怎么都算是正面热点新闻呢，你就这么走了，怪得罪人的。”

　　“那你调头，我回去接受采访？”谢鸣意赌气道。

　　“我在天雅农庄订了包厢，你要是想约张辰，或者行远的法务、艺人经营部总监啥的一起来，都行，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直接来就好，都认识地方的。”

　　“什么鬼地方，听都没听过，怎么就都认识了。”谢鸣意没打电话。他看着岑今连导航都不用，熟门熟路地下了高架上国道，把车开进了一个规模大得吓人、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旅游局规划好的古镇的农家乐里。门口接待的礼仪显然见过大世面，看到明星也没有丝毫的惊讶，确认了岑今的会员卡后就领着他们穿廊过巷，进了一个临水的包间，从另一边的门出去还有个垂钓台。这农家乐外头弄得古色古香的，里头却还是现代化的装潢，私人影院、点唱机、麻将机、游戏机一应俱全，墙角甚至还有个小乐池，设备可比星响练习室的那些可好太多了。

　　谢鸣意盯着抓娃娃机看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怒视岑今：“你变了，你已经不是那个和我们一起吃20块标准盒饭的你了，什么时候沾染上资产阶级享乐主义的？我要代表老坛酸菜面联盟开除你。”

　　“微臣谢主隆恩。”岑今头也不抬地点好菜，把ipad还给服务生。

　　服务生笑盈盈地问：“今天Black King乐队在我们家驻场，您需要听听他们的新歌吗？是铂金VIP会员的特别服务，不必额外付费的。”

　　Black King是个颇有名气的地下摇滚乐团，谢鸣意毕竟也是个有过音乐梦想的人，刚要答应，岑今道：“不用了，我不是行远的人。而且我们这位小少爷是个艰苦朴素的泡面爱好者，来你们这儿吃饭已经是大不敬了，我实在不敢再弄伴奏这种小资行为腐蚀他钢铁般的意志。”

　　服务员毕竟受过专业训练，脸色不改，笑着答应下来：“好的，那是现在就上菜吗？”

　　“稍等一会儿，我们可能要等人，一会儿可以上菜了我会按铃的。”

　　谢鸣意看着她熟练的样子，忽然道：“不是什么行远不肯答应我自带经纪人，是你自己拒绝了，是不是？”他想到之前见到苏可筠和翁顾时她不自在的样子，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直视她的眼睛，“为什么？你跟他们公司结过仇？跟谁？”

　　“也太瞧不起我了。”

　　谢鸣意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一个新人经济，圈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你，能得罪谁……”

　　岑今打断他:“你应该问，行远谁跟我没仇。”

　　谢鸣意毕竟还年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翻了个白眼：“醒醒，吹牛前打个草稿先，连个靠谱的导演和品牌合作公司都联系不上，你也好意思自比行远的对家。”但是如果无冤无仇的，岑今干嘛要躲着？行远对艺人来说是个好去处，对经纪人来说不也是？再看看今天这顿饭的排场，价格什么的还好说，可是那张所谓的铂金vip卡，怕是连赵天成也不见得有，起码赵总没有让Black King毛遂自荐的面子。他泄气似的瘫下来：“算了。”

　　“什么算了？”

　　“你跟行远有仇的话，我也不去了，也不是没别的公司联系我，有的合同条件开的比他家还好呢。”谢鸣意虽然不甘心，但是想想没红的时候没生活费，在岑今那儿蹭吃蹭喝的日子，又咬了咬牙，“你可真会给我拖后腿，算了，腾飞娱乐你认识人吧，给他们打电话吧。”

　　岑今哑然失笑：“毛都还没长齐呢，我要你给我玩自我牺牲这套？再说，腾飞单看还行，跟行远比起来够干啥啊？张辰在行远算刘派的，刘康铠可没他名字那么大方，你之前没答应他也就算了，要是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变卦，他准得往死里打压你，腾飞可惹不起他。”

　　行远的八卦爆料贴在论坛上可受欢迎了，随便注册个小号，发个什么《我三姨的同学的朋友在行远做财务，独家爆料……》准能翻页，网友们一向给面子，尤以派系斗争贴和桃色绯闻贴热度最高，吓得集团两大主管刘康铠和陈鹏，在任何公共场合都不得不对对方笑脸相迎，否则当晚准得有《有人看今天XX活动吗？刘康铠脸色怎么这么差，看来前几天爆料的陈鹏打压他麾下的XXX的帖子是真的啊》之类的帖，再互相客气下去，都该有他俩的CP帖了。谢鸣意还是180线小艺人的时候也逛过论坛，当即嗤笑：“那种爆料贴你也信？亏你还在这个圈里混呢，你怎么不信陈鹏真的勾引刘康铠他女儿呢？谁不知道刘康铠他老来女才13岁？还刘派陈派的，你还姓岑呢，怎么不说自己是岑派的呢……”

　　他忽然住了口。

　　岑这个姓虽然不生僻，但是也不常见了。

　　“而且陈鹏真的跟刘康铠的女儿谈过，不是13岁那个，刘康铠还有个私生女，成年了，但也小了十几岁，还是陈鹏老牛吃嫩草。后来那女孩儿嫁到加拿大去了，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别到处说。他俩都嫌丢人，瞒得死死的，但也别真以为他俩没过节。”岑今摸着下巴爆了个猛料，“我要是去了行远，就冲我爸得罪他们那份儿，他俩也就不互相打压了，先合起伙来把我撕了再说。哎，你说翁顾该不会就是打的这主意吧？觉得他俩天天下绊子耽误事儿，把我架过去当靶子？”

　　谢鸣意虚心求教：“你爸爸是怎么得罪他们的呢？”

　　岑今理直气壮地道：“我爸让他们亏钱了啊。”

　　谢鸣意觉得自己被糊弄了：“亏钱能比睡人家女儿还不能忍？他跟陈鹏还能装装样子，到你这儿就不死不休了？”

　　“你以为钱是什么？在他们眼里，儿女能有钱重要？别说私生女了，我爸最风光那几年，都指着跟他的车发财，我睡他大老板的独生儿子，谁敢说个不字了？”岑今追忆起峥嵘岁月来，还有点得意。

　　“就你这态度，你爸得罪谁我都不觉得奇怪。”谢鸣意鄙视道。

　　岑今也没反驳他。岑明翔当年成功，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有个编剧就曾说他“有才无德”，之后写好的本子就被退货了，没人敢买——可见岑明翔的人品了。刘康铠能对陈鹏维持着表面和气，但绝对会把那些年受过的岑明翔的气报复回来，没别的，因为岑明翔再也起不来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么深仇大恨，再不落井下石，真当娱乐圈里的大佬们都吃素啊。

　　谢鸣意沉默不语。

　　岑今劝他：“给张辰哥打电话吧，约他来吃饭，你们把这事谈妥了，我也好放心。刘康铠虽然小气，但对手底下的艺人还行，也不怎么玩潜规则那套，人品相对还行——瞪我干嘛，只有一个私生女，还是结婚前生的，在这圈里算可以的了好吧。好好干，我在S城躲两年，等你牛皮了，不靠公司拿资源，反而要公司巴结你的时候，记得来接我，我也好狐假虎威，回来抖抖尾巴。”

　　她说得轻巧，但要到那一步得等多少年？岑明翔当年发掘、捧红的人，有不少现在已经功成名就，拿奖刷票房了，有谁敢在公开场合提一句他的好吗？可是她说的又有道理，行远这地位，得罪不起，逞英雄的下场就是一起死，还死得更快更透，谢鸣意心里闷得慌，憋不住骂了声：“艹！”

　　他给张辰去了电话，报了地址后，那边跟周围人说了几句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巧了么不是，我们正好在天雅聚餐——刘总说，哪好让你一个小孩子请客，直接来，正好庆祝你考试结束！”说着给了他一个包间名。

　　谢鸣意看着岑今，岑今冲他笑：“你去呗，玩得开心点。最后走之前记得把那边的账结了，懂点事。回头要是太晚了，这里有车送你回去的，实在不行就在这儿开个房好了。咱们也不急着回S城。”

　　她不想去行远那边的聚会，谢鸣意自然不会强求。以后的路得自己走，况且那边还有张辰在，怎么都不算全是生人了。他想了想，按了铃，让服务生上菜：“把这个包间的账单一起带过来，我先结了。”

　　岑今也没和他争，送他离开后，就坐下来，对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打开了电视机。

　　小崽子以后就得自己跑路了。她虽然替他不安，但是怎么说呢，跟已经混出头的大明星比起来，还是担心自己的前途更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