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95、以身相许

　　组织上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收网围剿的犯罪集团，却在最后时刻因自己的判断失误给毁了！她甚至还打伤了己方潜伏在犯罪集团的“卧底”！

　　难怪她连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都不记得了，原来是因为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在悔恨懊恼与自责中结束的。

　　李雨棠如此反常的模样，让张敬的心中感到一阵慌乱。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与无助甚至是绝望的样子。

　　“没有，你没有失败！”

　　张敬心疼地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在梦中你也是一直反复跟我念着这句话。但是我记得后来你想要抓的坏人都被抓起来了，你要救的那些女人也都被救走了。你不记得了吗？后来你闭着眼睛，躺在无数鲜花之中，许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来向你告别……”

　　过了许久，李雨棠才缓慢而僵直地抬起头看向他。

　　“你是说，任务最后没有失败？没有……因为我而失败？”

　　张敬眉头微皱，对于那个梦的记忆，除了李雨棠的部分，其他都是模糊断断续续的。

　　让他判断什么任务有没有失败，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看得出来，那梦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是对于李雨棠来说，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嗯，没失败，你做得很好。”

　　“没失败？没失败，没失败……”

　　李雨棠神色木然地反复地念着这几个字。年了许久许久，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她的内心也渐渐从痛苦自责的泥潭中，缓慢地爬了出来，最终破涕而笑。

　　对啊，她当时虽然死了，可是身为卧底的“张敬”只是被打伤了手臂，人却并没有死啊。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被警察追击受了伤就可以了。

　　“他”能在地方潜伏多年，一定是十分机智聪明的。所以“他”一定可以扭转乾坤，替她将后面的烂摊子收拾好。

　　刚刚张敬说梦中的她最后躺在鲜花之中，许多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来向她告别……那应该是她的葬礼吧？

　　一定就是了，案子破了，她被以烈士的待遇举行了葬礼，这么说她她没有把事情搞砸？任务也没有因为她而失败！

　　李雨棠欣喜地窜跳起来，抱住了张敬的脖子，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开心地笑道：

　　“太好了，任务没失败，我还做了烈士了！”

　　张敬虽然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

　　只是刚刚那突然的一吻，却让他措手不及，僵硬地抬起手臂，摸了摸刚刚被李雨棠亲过的脸颊，瞧着在他怀中欢蹦乱跳的小东西，无奈地将她圈住。

　　“你再激动下去，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要被你招来了。”

　　“哦，对对，嘘……小声一点……呵呵……”

　　李雨棠赶忙收敛了动作，却掩不住脸上的喜色。然而她笑着笑着突然又愣住了，这么说……她那短暂的二十五年生命结束了？葬礼都举行过了，就是说……她回不去了？

　　这么说她现在是“无家可归”了？若是原主突然又回来了，那“她”要去哪里？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经历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那双阴鸷狠毒的眼睛悬在自己的头顶，颈项间难以抵御的扼痛，以及变得艰难的呼吸。

　　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时，依旧是那双阴鸷狠毒的眼睛，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死死盯着她看，只是……那眼神之中似乎透着一些惊恐。

　　李雨棠缓缓摸着自己的脖子，那种扼痛与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

　　摆脱了自己上辈子临死前最大遗憾的桎梏，此刻李雨棠的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一晚，原主其实已经……死了，而且是被那个刘关氏掐死了。

　　自己的灵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进入了原主的身体，借尸还魂了，所以刚刚亲手杀死原主的刘关氏在看到“复活”的她时，那阴狠的眼中才会透出了惊恐。

　　这么说来，不但她回不去了，这身子的原主很有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那么是不是说，她也就只能这么将错就错，继续做这个将军府的“李雨棠”了？

　　以李雨棠的个性来说，事情既然想通了就可以放下了。如今既然回不去现代，那就坦然接受现在了。

　　她仰脸望向仍旧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张敬，唇角缓缓上扬，其实留在“这里”也不错。

　　比如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己人”的天才小鲜肉，看着就很是可口嘛。于是伸手捏着张敬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

　　“哎，我上辈子玩儿完了，看来是回不去，这辈子干脆就跟你混了，怎么样？”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那只被她“打伤过”的手臂，轻声呢喃道：

　　“上辈子误伤了你，这辈子也许是老天给我的补偿机会。”

　　情绪经过了几番大起大落之后，李雨棠一时还没有彻底恢复成“古代闺秀”的身份状态，身上尤带着上一世“糙汉”的痞气。此时说起话来，半真半假，且还有些肆无忌惮。

　　“要不我以身相许，肉偿给你吧？哈哈……怎么样，要不要？”

　　张敬的脸蓦地红成了一块儿烧炭，虽然李雨棠胡言乱语地说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他完全没有听懂，但是最后一句他却是听明白了。

　　见他没有说话，李雨棠颇有些不悦地又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眯着眼睛问道：

　　“喂，说话呀，你到底要不要嘛！你要是不要，那可就要便宜别……”

　　张敬被她撩拨的神智迷离，猛然俯身下来，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话，将她的后半句话封在了口中。

　　“唔……”

　　李雨棠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情况？她是说要肉偿……可是也没说现在立刻马上啊！

　　初……初吻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没了？她还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呢！

　　不过感觉好像还不错，李雨棠心中开始纠结思考着，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要不要先将对方推开？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玉竹低沉而焦急的声音。

　　“二小姐，出事了，今晚西府那个小丫鬟投水自尽了。”

　　缠绵之中的二人具是一愣，李雨棠赶忙推开张敬，向后退开了两步，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

　　“我……我出去看看。”

　　“等等。”

　　张敬立即开口将她叫住，伸手将她散落在肩头的衣领重新拢好。

　　李雨棠先是一愣，待垂眸看时，心中忍不住暗骂道：我去，你小子手法可以啊，速度挺快的嘛！什么时候把老子衣服扯开了都不知道，刚刚若是再晚一会儿，指不定就发展成什么样了！

　　她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出了房门，见玉竹面色凝重地候在门前，李雨棠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将开口问道：

　　“尸体现在在哪？”

　　“在院子里，奴婢觉得此时恐怕有蹊跷，所以叫菱角她们先不要声张，一切等二小姐定夺。”

　　李雨棠听说尸体在她海棠院之中，不由得一愣，玉竹一向做事谨慎。若非另有隐情，怎么会将尸体弄在她的院子里来给她惹麻烦？

　　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小丫鬟在何处投水？”

　　“在……咱们院子里的荷花池。”

　　“咱们院里的荷花池？”

　　“是。”

　　虽然她已经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寻常人家宅邸的荷花池都是设在后花园。各处小院因为占地相对较小，是不会开池蓄水的。

　　海棠院原本也是没有的，只是幼时的李雨棠偏要吵着在她院中也挖一个池子喂鱼玩儿。

　　家人实在拗不过她，这才打通了隔壁的院子，将整个院子建成成了莲池水榭。

　　因为海棠院一个院子却占了两个院子的面积，但分配的丫鬟婆子人手却跟别的院子是相同的，而荷花池这边只有水榭荷花，住不得人，因此夜间此处是鲜少有人过来。

　　李雨棠加快脚步走下绣阁，转过游廊，绕过数棵花树，才远远瞧见菱角独自一人站在荷花池边。见她过来，立即跑上前来，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被李雨棠抬手制止了。

　　李雨棠越过她二人，就见荷花池边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正是今晚跪在她海棠院门前，求她救命的小丫鬟。

　　此时她身上还穿着晚间那件丫鬟装扮的衣服，双眼圆睁，身上肌肤泡得浮白，已然没了生机模样。

　　李雨棠走到尸体前，俯下身抓起她的手，指甲中没有淤泥以及抓伤摩擦之类的痕迹。

　　又掰开她的嘴巴，裹着帕子的手指在她口中擦了擦。鼻腔与口腔之中，同样没有任何泥沙的痕迹。

　　不用问，这小丫鬟是被人死后抛尸到她荷花池里的。

　　李雨棠走到池边洗了洗手，问道：

　　“是谁最先发现的？”

　　玉竹上前一步。

　　“回二小姐，是奴婢。夜间奴婢听到荷花池这边好像有什么动静，过来查看。瞧见池水中隐约飘着什么东西，捞上来发现是这丫鬟的尸体，就赶忙过去向您禀告。”

　　菱角走到李雨棠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二小姐，要不要奴婢把她弄出去偷偷埋了？”

　　李雨棠斜了她一眼，这丫头咬牙切齿地做出一副狠厉的表情是在闹哪样？还以为她有什么了不得的办法呢，居然是悄悄弄出去埋了，这是什么没用的馊主意？

　　“你觉得这个小丫鬟死的跟咱们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要偷偷埋了？”

　　“难道要报官？那奴婢这就去请张大人过来？”

　　“……”

　　李雨棠瞠目结舌地艰难转头看向菱角，这丫头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