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西林壁》从今

4、第 4 章

　　学校的生活绝没有高中老师口中说的天花乱坠，许是夏岚这个专业还算是清闲，童谣说今天去图书馆才发现学霸和学渣的区别，李萍补了一刀，我们连渣都不算吧。
　　也对，成天霸占最后一排，两个睡觉，一个看电视剧，一个看小说，典型的不学无术。
　　可是今天上课却没办法好好睡觉了，因为夏岚的手机被□□轰炸了，而这个人就是她的高中同桌，人家是典型的物理学霸，而她是典型的理科白痴，除了数学在班主任的监督下保持在及格线以上，其他全都是扑街水平。
　　他们原来高中的时候也算是比较熟悉的同学，夏岚自从高一就树大招风地向凌希表白之后，班上就没什么女生跟她玩得来，同桌离得近，自然说的话都别人多得多，可是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她现在才知道他们在同一座城市。
　　“周日晚上一起吃个饭？”那边弹过来一个对话框。
　　周日，夏岚其实准备婉拒盛铭，酒吧还是有点乱，她没那么大的胆子。
　　“那天晚上我有点事，周四晚上怎么样？”正巧那天晚上她没有排班。
　　“我倒是没问题，你确定？”几乎是秒回，没想到学霸上课也不怎么专心。
　　“嗯。”
　　“OK，那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就是讨论吃什么，夏岚对这些餐馆没有一点研究，一筹莫展，对方发过来几个备选项，她选了烤肉，感觉也没那么正式，也不是太随便。
　　在食堂的时候，寝室忽然讨论起聚餐的事情，从开学到现在，她们好像没怎么正经地一起出去吃一顿，可是当她们不约而同地说到周四晚上的时候，夏岚有些奇怪，“为什么非要是周四晚上？”
　　众人翻了个白眼，还是童谣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日历，夏岚顺着周四往下看，12月24日，她傻眼了。
　　“我约了人晚上吃饭，我完全不知道是平安夜。”天哪，夏岚开始思考自己的头脑构造，难怪人家还反复确认。
　　“男的？”顾潇潇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凌希学长？”李萍好奇地追问。
　　“看她这样子就不是，要是凌希学长她会这么沮丧？”童谣收回了手机，无奈地摇着头，“小岚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平安夜约人家吃饭，人家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的。”
　　“他先约我吃饭的呀，我哪想这么多，正巧那天晚上没排班。”夏岚戳着碗里的饭，有那么点倒回时光的愿望。
　　“吃顿饭而已，哪有那么复杂。”顾潇潇被翻了白眼，大意是她那些小说全白看了。
　　“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你们吃什么呢？”童谣老师在线开导，另外两位同学也欣欣地望着她。
　　“烤肉。”
　　三个人倒在了桌上。
　　“烤肉需要边烤边吃你知道吧。”
　　“所以需要的时间特别长。”
　　“而且，不可避免地会增加肢体接触。”
　　夏岚倒在了食堂地椅子上，可忽然间她想起自己不过是约高中同桌吃顿饭，虽然时间有那么一点微妙，但不妨碍这顿饭的本质只是一顿友谊饭啊。
　　“你们也想太多了，一顿饭也能解释出一大堆来。”想通了就开始继续饥饿地吃起饭来，完全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到了周四晚上，她穿了件格子衬衫，背着书包就出了门去赴约。
　　等到了烤肉店门口，却发现对方也穿了件格子衬衫，和她的貌似还有点配对的意思，她尴尬地笑，“这么巧。”
　　两个人聊起了新开学的事，再加上高中的趣事，那点点疏离和尴尬倒也很快就被吹散了，烤肉也很和谐地边烤边吃完了。
　　出门的时候，发现整条街不知怎么多了很多人，而且似乎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
　　“我听说这附近有个灯光展，要去看看吗？”男生略微侧着头，光线打亮了他的眼睛，竟是一片流光溢彩。
　　其实按照流程她应该回去的，可毕竟是同学，她蓦然说自己要回去似乎显得很不通人情，于是她点了头。
　　这个灯光展是城市一年一度才会有的，围观的人自然很多，那些变换的灯光闪烁交替，整个城市像是变成了另一个奇幻国度，夏岚跟着男生站在桥边上，被身边的人挤着，两个人不由得就挨得越来越近，后面还有人在不断往前挤，夏岚觉得自己都快被压扁了。
　　可等到灯光展正式开始的时候，整片人群忽的安静了下来，随着一大片光柱爆开，人群里响起了惊呼，接着一朵虚空的花慢慢盛开，随后碎成了一点点细碎的光，夏岚看呆了，她之前总觉得这种展览必定是极其无聊，可现在才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她简直被这片光彩迷住了。
　　男生似乎正准备跟她说什么，刚侧过来，看她睁得很大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那片光，收住了话头，不由得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那种震撼都还留在心扉里，她嘴角一直带着笑，连跟人家挥手告别的时候也还是笑着的，脸上甚至都还带着红晕。
　　抓着地铁里的栏杆的时候，夏岚忽然想起了关于这位同桌的一件事，他开学的时候和班上另一个女生传绯闻，就那种同学间经常开的玩笑，因为他们俩晚自习的时候经常传纸条，这件事后面就没了消息，据说班级聚会的时候很多人告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成。
　　夏岚随即好像放宽了心，都是寝室那帮人在胡乱猜测，吃顿饭又能怎么样，两个人心里都有了另一个人，又能发生什么呢？
　　以前平安夜的时候，凌希总能收到很多苹果，而她送的那颗许了愿的苹果就在那些里面，当时她会希翼地远远看着，觉得他接受了就好，可现在她才学会闭上眼睛去看那个拿着一袋苹果的少年，他的脸上好像没有太多的笑容，反而带了些隐藏起来的无措，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冷淡。
　　她从地铁口往学校走，也许是因为节日，街道上还有不少人在游荡。
　　凌希拎着一大袋苹果在街上，就像个兜售苹果的商贩，也许他应该就地开始卖苹果。
　　夏岚慢慢抬起眼，耳边响起了花店的宣传语，“别人都开始买花送人了，你还在打王者荣耀。”
　　凌希也停在了原地。
　　“平安夜快乐。”夏岚笑着说道，她自然看到了他手里提着的那一大袋各异的苹果，盒子装着的，还有些小便签，大概是今晚收到的苹果。
　　“平安夜快乐。”这不是她上班回来的路线，也许是刚从地铁站回来，而这个时间点，一定是和人约了饭，还是在外面。凌希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福尔摩斯了。
　　“那我先走了。”夏岚脸上还挂着笑，可她自己知道，其实心里有点发苦。
　　那片大海太宽广了，她不过是沙滩上的一块石头，而一片沙滩上，不知道有多少像她这样的石头，或许是爱让人变得贪心，以前她觉得成为那一块石头就已经很满足了，可现在她却有些不想再成为那石子中的一员了，施舍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被施舍的人的痛苦，日复一日地起等待着奇迹的降临，时间久了，不啻于一场自我囚禁。
　　凌希拎着那袋苹果，有那么一阵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远离，什么也抓不紧了，他不由得转了身，看着那个人慢慢离开。
　　他忽的想起原来每个平安夜的时候，夏岚都会送苹果给他，即便是高三的最后一年，他还是收到了同城委托送过来的苹果，没有任何留言，可他总能分辨出来。
　　已经洗漱完准备躺上床的夏岚忽的接到了一个电话，接着便开始换衣服。
　　“干嘛去？”童谣还在下面看电视，随意地问了句。
　　“让我到楼下拿快递。”夏岚自己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记得宿舍区是不让送快递的呀，这快递小哥也太拼了吧。
　　“快递？”
　　“快递？”
　　整个寝室都觉得匪夷所思，童谣忽的闪现一个念头，“最近也没到鬼节啊，这什么快递这么奇怪。”
　　夏岚抖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童谣这个死人头最近在看什么灵异悬疑片，说着话都觉得有股诡异的气息，等夏岚到了楼下却没看到半个人影的时候，开始在心里骂童谣的名字，眼睛忽的被一遮。
　　“夏远？”这个幼稚的小鬼经常玩这种游戏。
　　“唉，真无聊，你猜慢点啊。”那黑暗转瞬间就移开了，果然是这个小鬼，夏岚盯着他空着的双手，“我的苹果呢？”
　　夏远无辜地笑了起来，“我吃掉了。”
　　夏岚开始瞪他，眼看着她抬起了手，夏远吓得连忙从兜里掏出那个苹果，恭敬地递过去，他可一点都不想知道拧耳朵的滋味。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夏岚帮他整了下衣领。
　　“姨夫在这附近吃饭，实在是太无聊了，我来找你玩。”夏远手里还抱着夏岚刚给买的铁板烧，低头嗅了嗅，赶紧把袋子给扎紧了。
　　夏远来这边上高中，暂时寄住在姨妈家，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爸妈身体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你还不知道这两人，可懂养生了。”夏远现在已经很高了，夏岚都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可夏远一看她这一脸的老母亲微笑就极度不自然，这人怎么上了大学变得这么恶心扒拉的，可一转念，他想起了正经事，“姨妈让我叫你下周五去吃跨年饭。”
　　“嗯，帮我谢谢姨妈。”
　　拦了辆出租车，夏远拎着袋子，抱了她一下，上了车，按下车窗跟她挥手，“下次我要吃烤串。”
　　夏岚无奈地笑了，“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输牌的老王出来买夜宵，看那个背影越看越像夏学妹，结果还真是，他站在店里等着，她倒是没发现，老王小心地瞧了眼她身边的那个人。
　　他拎着三碗炒粉回了宿舍，扫了一眼凌希，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看闲书，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凌希，苹果都拿回来了？”
　　“嗯。”他往寝室唯一空着的桌子上一指，硕果满满的一袋。
　　“那个，学妹送你苹果了吗？”老王把饭往他桌上一搁，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
　　“哪个学妹？”
　　老王翻了个白眼，要是这个对话被夏学妹听到，八成人家会直接扇你一巴掌，他坐下来，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元旦假期活动有多少人报名了？”
　　元旦三天假期，在登山社的群里提前三个星期发了活动详情，其实相当于团建，衡山算是比较正规的景区，距离不远，安全也能保障，至于山上的景色都是御用摄影师之前去的时候拍的照片，每一张都极其大气美观，大部分人都报名了。
　　“你是副社长，发到群里的文件你没看到？”凌希反问。
　　老王觉得这人今天有些不对劲，这火撒得莫名其妙，他点开群里那个名单，果不其然，没有夏学妹的名字，他故作惊异道，“夏岚怎么没报名，是不是没看到？”
　　凌希合起书，站了起来，“我去洗澡了。”
　　老王觉得自己真是为他们俩操碎了心，最近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谁也不搭理谁，这大学说小也小，人夏岚不是还能和他们一起上课，再加上社团开会，一星期碰上个七八回的不是问题，可这校园说大也大，要真不想见谁，想躲着谁，可能一个学期也见不上一面。
　　所以，现在是学妹在躲着凌希，这么快就放弃了，不能够啊。
　　作为爱岗敬业的副社长，本着助人为乐的初衷，他私下和夏岚聊了下。
　　“学妹，怎么不参加登山社元旦的活动？大家都报名了哟。”老师在上面口若悬河，凌希倒是也在认真听讲，完全没看见他在干什么。
　　“不好意思学长，我没看到消息，是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吗？”师妹明显也没认真听课。
　　“这个嘛，毕竟是第一次入社活动，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最好参加哈。”老王这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会失败，威逼利诱不太行，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师妹这么上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好的，学长，我报名。”
　　老王悄咪咪地笑了起来，简直像一只偷东西的老鼠，被讲台上的猫抓了个正着，“王家阳，笑什么。”
　　这一个小插曲以老王帮老师带元旦之后的实验课而终止，唉，他一边叹息，一边把新的名单发到了群里，搭上了凌希的肩，“老弟，你得请我吃饭。”
　　“为什么？”平白无故诈顿饭这不是陈烁才会做的事吗？
　　“没脸没皮的事全是我帮你干了呀。”老王一把辛酸泪地想起到时候无比漫长的实验课，得看着一帮小崽子倒弄瓶瓶罐罐，还得随时应对他们炸了些什么东西的烂摊子，真是非常之艰辛。
　　最后，凌希还是请他吃了一顿烤肉饭，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封名单，也许是他拿了专业一等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