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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强人所难 ...

  •   “公子,看看这上好的歙砚。”油头油耳的麻子大叔捧着一块温润的歙砚挤到花冷跟前,腆着脸挤出个讨好的笑,“我瞧着公子气质文雅,一身的书生水墨气,与这台歙砚最是相配了。”

      花冷此人,面皮生得不赖,口齿还算伶俐,可说他一身水墨气着实有些扯。对于店家颠倒黑白,假意谄媚的行径,季染白心中鄙夷,到了明面上也没打算客气:“敢问店家,你是哪一只眼睛瞧见我身边这位气质文雅,身上有书生气,水墨气的?”他分明就是个油嘴滑舌,四处留春的浪荡公子,“我看你是眼神不好,该去看大夫了吧?”

      “哎,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呢?我分明是在夸这位公子,你半路跳出来吆喝什么?”店家不乐意了, “再说了,我就是瞧着这位公子气质不俗,端庄自持。我夸人家公子,公子都没说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油脸麻子大叔显然不喜别人跳出来阻他财路,口气带了几分强势。

      “对,是与我没关系。那我就不在此碍您的眼,您继续在此胡言乱语好了。”季染白也不生气,扔了句不中听的兀自往前面走去。

      挡财路的走了,店家乐呵呵托着笑蹭到花冷跟前,将手里的宝贝举到花冷跟前:“公子您看啊,我这歙砚可是祖传下来的宝贝,若不是……”

      “不买。”花冷眼皮子抬也不抬,寒声打断了店家的话头。

      店家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不死心地问了句:“公子,我这歙砚可是上好的品相,您看这做工,这……”

      “我说了不买,你难道没听清么?”花冷阴沉着一张脸,阴暗的眸子里隐约闪着阴光。

      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面前的人,方才还是个笑脸菩萨,怎么转瞬就变成了个索命阎王?店家被他眼中的阴森气震慑住,僵着面皮往后退开几步,小声嘟哝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顶撞:“不买就不买,那么凶做什么?真是的。”

      花冷迈开步子,走出几步,回过头来,邪气笑了笑,一股子摄人的阴鸷在浓长的睫毛后越积越厚,呐形容虽然瞧着心惊却也着实好看:“方才那位公子,与我很有关系。你将他气走了,我很生气。只凶你还是便宜你了,换做平时不将你揍残也要取你一只胳膊。若是下回让我瞧见你再犯……”花冷极从容地露出一个闲笑,眼中明朗,眼底阴郁,“可要小心了。”

      店家从花冷漆黑的眼眶里似乎看到了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凄惨模样,吓得连连后退。皱着一张面皮,强扯出个干巴巴的笑:“不,不,不必了。公子……慢走……慢走……”

      “这才像话。”花冷淡淡勾了勾唇,施施然转身去了。

      方才受了花冷的威慑,店家托着那方歙砚的手来回哆嗦,一个不留神,歙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店家一声哀嚎,扑到了地上:“我的歙砚,我的歙砚……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花冷的耳廓微不可闻动了动,嘴角的笑明显又深了几分。

      远远就瞧见了四处闲逛的季染白,因为隔得距离有些远,花冷小跑着往前赶了几步,伸手拍他肩上:“季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季染白手里正拿着一支兔毫来回打量,听到花冷的声音,眼皮抬也未抬,声音淡得像杯菊花茶,还是只放了几朵的那种:“你不是看到了么?还问?啰嗦。”

      花冷舒展眉心,对于季染白明显带着敌意的回答没什么抵触:“是看到了,就是想问而已。”

      这叫什么话?季染白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心,放下手里的兔毫,从木盒里拿起一支青玉笔杆的狼毫,细细端详着 ,似是随意一问:“你觉得送礼是送狼毫好还是兔毫好?”

      花冷的目光从青玉笔杆上缓缓滑到季染白的指尖上,他的指尖圆润,比之寻常男子的细些,比之寻常女子的又粗些,因着鬼府的阴气重他又常年待在鬼府,指尖略显苍白。花冷下意识捏住季染白的手腕,将手捞到跟前仔细看了看:“都好,只要是季兄选的,都好。”

      “花冷,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这一犯病就爱动手动脚。”季染白用另一只手将花冷的手掰开,皮笑肉不笑,目光直往店家那边飘,“还不快松开?免得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看惯了娇妻郎君逗嘴的趣味,偶尔瞧见两个相貌气质都出众的男子逗嘴,店家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经季染白这么一提店家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旁人”正是自己。店家不好意思抖了抖满脸的褶子,端出个客套的笑:“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公子手中拿的青玉狼毫笔是咱店里上上品。”

      “嗯。”季染白满意点头,“我瞧着不错,就要这支,劳烦店家好生包起来。”

      “可真是不巧。”店家为难皱皱眉,“这只青玉狼毫半个时辰前被一位姑娘定下了,已经付了定金,姑娘回家拿银两去了。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帮她留着这支狼毫,说是要买来送父亲的生辰贺礼。”

      那支狼毫做工细致,青玉笔杆不单好看,拿在手里还不时渗出一股凉意,在这依旧泛着热气的暮夏时节,用起来再合适不过。拿去作为明日拜访校尉夫人的见面礼,夫人定会芳心大悦,如此一来在校尉府探查鬼气应该能顺当不少。不过可惜,毛笔已经被别人定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既如此那我再去看看别家铺子。”季染白不打算做坏人生意。

      店家难为情拱了拱手:“实在抱歉,公子慢走,慢走。”

      这一回,花冷没有立即跟着季染白离开。他站在原地,兴味索然地挑了支兔毫在指尖转了几圈。待到眼角的余光再也看不到季染白的影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店家,面上再无一丝笑意。他指了指那支青玉狼毫,眉眼森然:“这只狼毫我要了,双倍银两。”

      “公子,我这铺子是小本买卖,最重信誉,这么做不妥啊!”店家急出一脑门子汗。

      一锭金子搁在摊面上,花冷阴寒扯了扯嘴角:“这些够了么?”

      店家从没见过这么一大锭金子,心里多少开始动摇,只是做人的本分时刻在戳着他的脊梁骨,搅得他心烦意乱:“不行啊,公子……哎……公子……你怎么说拿就拿了呢?”

      花冷撂下金子,二话不说拿了狼毫就走。店家想要去追,却十分震惊地发现,只是上眼皮碰了下眼皮的功夫花冷已经走出了十几丈,这……店家纳闷晃了晃脑袋,再看,这回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哎?难道是我自己魔怔了,看花了眼?”店家看着放青玉狼毫的地方空空如也,再看看摊子上金光闪闪的金子,再次笃定刚才的事的的确确是真的。可这也太扯了吧?哪儿有人能走这么快? “真是怪事,怪事。”

      “给。”花冷塞给季染白一个物件。

      季染白在人群中走着,手里突然多了个木盒,有些硌手。他垂下眸子瞧了瞧,打开盒子发现里头装的就是他看好的那支青玉狼毫,面皮上禁不住露出几分诧异:“花冷,你怎么做到的?”

      花冷相当不谦虚地瞧着季染白,眼角的笑都快扬到了眉毛上头:“小事一桩,好办。”

      他虽是这般说,可依照季染白对花冷此人的了解,此事他办得想必不是多么光彩。要么以色惑之,要么以财诱之,总之,断不会是老实巴交装可怜,得了店家的心甘情愿。

      “做得不错。”季染白将木盒袖入袖中,收了四处闲游的目光,提步就走,“只要不是坑蒙拐骗,强人所难就成。”

      花冷裹着笑的面皮止不住僵了僵:“那是自然,自然。”

      季染白嘴角勾了勾,渗出来的笑有几分嘲弄。

      “季兄,既然来了凡间,以后白天还是多出来逛逛,晒晒日头。”

      花冷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季染白侧身睨他一眼:“花冷,你无端说这个做什么?”

      “季兄身上阴气重。”花冷凑到季染白边上,隔着衣袖握住季染白的掌心揉搓了几下,“你瞧,季兄的手这么凉,在凡间吸点儿阳气也没什么妨碍。”

      季染白作势就要将手抽回来,花冷竟不管不顾将他的手从袖子里扒拉出来,举到自己眼前仔细打量了好半晌:“指尖这么苍白,的确需要多晒晒。季兄若是不信,自己看便是。”

      花冷拉着季染白的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至少在季染白看来是胡说八道,没事找茬儿。

      没被束缚的另一只手用力砸在花冷胸口,力道之大有种誓要将他胸膛砸成碎冰的霸气:“花冷,你不碰我会死么?”砸出去之后,季染白觉得自己这拳着实打得太重,好像有些过了,不由抬头看向花冷,观察他的伤势。

      花冷踉跄着退开,揉着胸口慢慢发肿的皮肉,眼角惯常挂着的笑只增不减,十分正经回了句:“嗯,会死。”

      无可救药的浪荡子!刚刚萌生的歉意迅速消退,季染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日,花冷起了个大早。收拾停当直接去了季染白房外,抬手就要去敲房门。想起什么,伸出去的手僵了僵没能落在门板上。他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不难听出里头的人安静平稳的呼吸声。

      还没睡醒?那再等等。

      花冷靠在门框上闭目养神,偶有房客从房前经过。目光落在花冷身上时,或惊艳,或艳羡,或呆滞不动。

      没过多久,季染白房门外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年岁不一,胖瘦有别,唯有相通的一点,瞧着花冷的侧脸怔愣发呆,夹着几分痴傻。

      面对几十道炙热的目光,饶是花冷面皮再厚还是不能对这如此扎眼的处境熟视无睹。他缓缓睁开眼,对着一众痴人淡淡一笑:“在下在此歇息片刻,诸位若是无事还是先行离开吧。”

      “这公子非但生得俊俏,声音怎么还这么好听?”不知是谁叫了声,其余的房客纷纷上前。

      “老朽家有贤女,尚未婚配,不知公子可有意来老朽府上一坐?”白发老翁两眼放光,神似看到肥鸡的黄鼠狼。

      “公子,在下是京城来的画师。今日得见公子,为公子天人之貌所折服,不知公子可否允许在下为公子作画一幅?”青年画师举着手里的卷轴晃了晃,尽管竭力克制,面上还是止不住浮现点点红光。

      一黄毛小子小心翼翼捞起花冷的银发,凑到跟前瞧了瞧:“大哥哥,你这头发真好看,怎么弄的?”说着又将花冷的发丝凑到鼻尖儿仔细嗅了嗅,“也没有染料味啊,大哥哥,你这头银发究竟是怎么弄的呢?”

      房间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想来是这群人七嘴八舌将人给吵醒了。

      花冷本来还算热乎的面皮瞬间僵成了个冰疙瘩,他压着声音,眼里头有愠怒涌动,颧骨上的雾苓花因为主人的怒火也染了层阴鸷暗沉,让人瞧了莫名打怵。他薄薄的双唇上下缓缓碰在一处,极轻极淡吐出一个“滚”字。

      刹那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散开。下楼的,躲房里的,嘻哩哐啷,吵得厉害。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躲在拐角偷偷往这边瞧着,花冷犀利的眼神丝毫不加修饰地扔过去,瞬间扎得人体无完肤。

      走廊里再次恢复平静,花冷满意回头,季染白正开门出来。

      脸上的阴冷立即换做一抹阳光,在花冷唇角缓缓绽放开来:“季兄,是不是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季兄放心,下回我早些将闲杂人等喝退。”

      季染白二话不说直接往楼下走,台阶走到一半回头望向花冷:“那倒不必,你以后醒了少在我房前晃荡招惹是非,我就安心了。”

      花冷毫不心虚微微一笑,面皮平静,神态闲适:“ 季兄说的是,以后我定会小心些。”

      两人迎着晨起的日头走在街上,不时粘几道或好奇或炽热的目光。季染白走在前头,素蓝色的衣带随风来回晃动。花冷跟在后头,目光似是有意无意略过季染白的眉眼唇角,从头至尾都夹着丝淡淡的笑意。

      花冷此人相貌极佳,不笑时静得是西下的夕阳,微笑时暖得是那热烈的芍药,生气时又冷得是那刺骨的冰潭,只是不管何种形容,哪方姿态都是无一例外地灼人心神。

      好看得有些过分。

      花冷这般含笑带春的模样落在寻常百姓眼里,简直如同神人下凡,惊为天人。

      季染白也觉察到了周边的动静,侧头递了个眼色过去:“花冷,你多少收敛些,不然我担心我们还没到校尉府,你就被什么人拉去花前月下去了。”

      “怎么会?”花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染白跟前,同他并肩前行。季染白的发丝调皮划过花冷面颊,他怔了怔,然后抬手抚过发丝方才驻足之处,神色淡淡的“季兄在此,我哪儿也不去。”

      又在贫嘴。左右花冷生了张巧嘴,好听顺耳的话张口就来。但凡他做的事不是太过出格,都会凭此巧嘴夺得对方的原谅。只是可惜,季染白偏不吃他这一套,转身给了他个傲气的背影。

      花冷不恼,笑容盛盛继续跟在季染白身后。

      过了几条街,又转了几个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校尉府。

      校尉夫人对此事很是看重,早就命人在后院摆好了笔墨纸砚,还特意安排了纳凉的地方。

      花冷季染白由府上的家仆领着进了内院,校尉夫人笑着迎上前去:“花公子季公子来了。”

      “夫人。”

      “夫人。”

      两人俱是拱手作礼。

      季染白的目光顺着校尉夫人的肩头滑落,落在吕寒易身上:“想必,夫人身边这位便是校尉府的公子,吕公子吧?”

      校尉夫人望着自家儿子万般欣慰,眉眼笑成一道细缝,就连细嫩的眼角都经不住幸福的挤压压出几道细褶子:“寒易,这就是昨日娘跟你提过的花冷花公子和季染白季公子。”

      吕寒易极为优雅地拱拱手,脸上一派客套的笑:“昨日母亲便同我说了两位公子的事,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哎。”花冷摆摆手,笑得一派谦虚,“吕公子过谦了,我等不过是途经此处的无名之辈,今日能结交像吕公子这般的文人雅士倒是幸事一件,幸事一件啊!”

      花冷吕寒易你一言我一语来回五六遭总算寒暄完了,花冷从袖中掏出木盒,往校尉夫人跟前递出几寸:“今日算是正式拜访,我和季兄二人备了薄礼一件,还望夫人笑纳。”

      校尉夫人受宠若惊怔了怔,清丽的面皮上跳出一缕喜色:“两位公子实在是客气,让两位破费了。”

      花冷伸手打开木盒:“这是一支青玉狼毫,送给夫人这等的才女最适合不过,还请夫人莫要见外,收下才好。”

      校尉夫人很是欢喜,抬手接下递给吕寒易:“既然是两位公子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校尉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榭亭台“此次作画的地方就安排在那边的水榭之中,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作画本就不是两人此行的目的,不着痕迹接近吕寒易查出鬼气的所在才是正经,两人自是没什么意见。花冷拱拱手,嘴边笑意蒸腾:“全凭夫人做主。”

      “那好。”校尉夫人满心欢喜吩咐家仆将短案搬到水榭之中,又吩咐人在水榭里摆了不少盆栽当做陪衬,这才算收拾妥当,“两位公子瞧瞧找个顺眼的地方站好,我这就开始作画。”想了想,又笑吟吟补充了句,“这作画时间不短,怎么着也要一两个时辰,公子若是嫌累也可以坐着。”

      “夫人,今日有幸得见令郎,只觉令郎优雅自持,风度翩然,乃真君子也。不若将吕公子一起绘入画中。”花冷冲着校尉夫人眨眨眼,笑得明媚,“夫人觉得怎么样?”

      校尉夫人清丽的面皮蓦地红了一片,她极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笑着应下:“既如此,寒易你也找个合适的地方一同入画吧。”

      吕寒易笑着应下:“是,母亲。”

      季染白知道花冷的意图,也懒得去管他的花蝴蝶翅膀往哪里扇。他寻了个面朝水塘的地方坐好,如此一来即使耗费时间过长也可以顺带着赏景不至于烦闷无趣。吕寒易坐在季染白斜后方正对着校尉夫人,花冷稍作思量站在了季染白身后。他站得极近,略一垂首便能清晰看清季染白面上的每一寸表情。

      季染白不怎么舒坦动了动肩,压着声音道:“花冷,你去旁的地方不行么?非要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花冷视线平视前方,闲散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几只游鱼:“嗯,非要靠着季兄。”

      “两位公子准备好了么?”校尉夫人起身帮吕寒易理了理袍角,“好了的话,咱们这就开始。”

      季染白皮笑肉不笑看向校尉夫人:“好了。”

      花冷笑意依旧,明媚灿烂:“好了。”

      校尉夫人笑着点头,坐回了短案边上。

      为了力求神态到位,校尉夫人建议三人尽量不要说话,保持着初始的姿态。

      作画过程果真漫长,一个时辰过去季染白的目光仍然淡淡落在浮萍上头,只是仔细打量不难发现那目光有些散。虽然面前的水塘可供观赏,可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不论是游鱼浮萍,还是小虾水草也都看腻了。花冷倒没什么改变,依旧脊背挺直站在季染白身后,时不时压着声音同他说几句话:“我没探到鬼气,季兄可有探到鬼气?”

      季染白平静摇头:“没有。”

      “花宴那日季兄分明探到了浓重的鬼气,粗略估计不是吕寒易就是朱简。 ”花冷蹙眉。

      “只要他们刻意压制鬼气,即使是索鬼链也探不出什么别的。”季染白想了想,极轻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待会儿不妨一试。”

      看着他笑,花冷也跟着勾了勾唇:“ 好。”

      校尉夫人趁着匀墨的空隙抬头闲看一眼,刚好看到花冷默默含笑看向季染白的这一幕。美人含笑,如沐春风。校尉夫人手里的狼毫抖了下,好在没有墨汁晕染。

      漫长的两个时辰熬过去,校尉夫人终于满意收笔:“多谢两位公子配合,我才能完成这幅画作。府上设了宴席,两位公子留下吃顿便饭如何?”

      花冷想着季染白不喜这种热闹场合,刚想着回绝就听到季染白的声音:“多谢夫人美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寒易,我寻了半天都没看见人,原来你在这里纳凉?”朱简健步如飞到了水榭中,瞧见花冷季染白,面上带了莫诧异,诧异之外还有些不可置信,“寒易,这两位是……”

      吕寒易姿态优雅站起身来,指着朱简介绍:“花公子季公子,这位是我的好友朱简。”

      花冷季染白拱手:“朱公子。”

      朱简面皮抖了一下,面上的诧异逐渐褪去,他不拘小节抬起手抹掉一脸的汗珠子:“哎呀,两位公子还真是生得俊俏,哈哈!”

      花冷挑眉,往前挪出一步挡在季染白身前:“朱公子意气风发,实有我辈枭雄之相。”

      朱简被花冷奉承出一脸的笑,他极为粗犷地拍了拍花冷的肩膀,粗声粗气笑道:“这位花公子还真是会说话,哈哈!寒易,人家花公子说话可比你中听多了,哈哈!”

      季染白目光略过搭在花冷肩上的粗糙大手,眼中深情微不可闻晃了晃,没说什么。

      “朱简,你手劲儿大,别把人家花公子拍坏了。”吕寒易说着往这边靠过来,伸手去扯朱简的手,“有什么话松了手再说。”

      一抹精光自眼底划过,季染白暗暗咬了咬牙,就是现在。他状似无意扯住花冷腰间的帛带,往后用力一拽,作出失足滑倒的模样:“哎……啊……”

      季染白扯着花冷,朱简搭着花冷,吕寒易拉着朱简,四人相继落入水塘,溅起偌大的水花。

      校尉夫人惊呼一声,便有家仆跳下水去救人。校尉夫人显然受惊不轻,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招呼着救人:“快!快!救人!救人呐!”更多的家仆扑通跳入水塘。

      朱简被淹得直翻白眼儿,分明不会游水。吕寒易扑腾两下,手脚动作慢下来,往下渐渐沉去,又是一只旱鸭子。

      季染白也装作不会游水的模样在水里扑腾半晌,目光游移之时,无意划过一抹墨绿衣角。他怔了怔,面无表情收了目光。花冷不会游水,骗人的吧?

      “人在那边,那边,还有那边……”校尉夫人如个出征讨伐的女将军,左指指,右指指,就差自己以身犯险,救众人于水火。

      季染白闭了眼,水下头的手悠闲扒拉了两下,转了个圈,刚好对上方才墨绿衣角出没的地方。

      方才可怜兮兮的半片衣角已经尽数没入水塘,莫不是真的溺水了?不能吧。

      众生皆知,鬼府有忘川,忘川里头除了孤魂就是野鬼,掉进去不被啃成个渣渣也会被抓出几十个窟窿。是以,身为鬼府鬼差要掌握的第一本领,便是游水。

      季染白又一次朝着花冷消失的地方盯了眼,确实没人。难不成花冷托关系走后门,连这傍身的本领也懒得学?

      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季染白暗地里叹了口气,想着下去将人给捞上来。隐在水底下的脚尖晃了晃,季染白身体调转方向,双手在水面划了个圈。突然,划圈的手不动了。

      季染白蹙眉凝目,一只手摸上腰间的索鬼链。不是错觉,的确在动,动得还有些剧烈。

      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没瞧出什么异样。再看一眼,吕寒易身边隐约有鬼气浮现,黑腾腾的鬼气穿梭在家仆中间,如一道吐着信子的黑皮毒蛇。

      是吕寒易?

      季染白滑动手臂就要往吕寒易的方向游,划了两下,目光不经意撞上水底下泛着死鱼眼的花冷,一口闷气直接堵在胸口。

      晦气!

      暗沉的目光在鬼气和花冷之间来回转了数遭,最后季染白终究十分不情愿地拨开池水,往下游去。

      水底下,花冷沉眉敛目躺在水中,没了四处撩人的放荡眼神,身上的浪荡公子气褪了不少。如此细看,竟还有个人样儿。

      墨绿色的袖子来回晃荡,衣料顺着水纹晃动的幅度掀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银帘似的发丝铺散在水里却很齐整,随着季染白的靠近,水波晃得厉害了些,花冷那头银发才算乱了些。右侧颧骨上的雾苓花时明时暗,挂了层妖冶气。

      季染白拍了拍花冷的脸,对方一动不动。

      莫不是真的断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花冷腆着脸笑:“你猜我有木有断气?”
    季染白一拳头砸他肩上:“你有木有断气,与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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