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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流放血统 ...

  •   宁泽的喉结上下一滚。

      “师兄?”

      裴黎抬头瞪他一眼,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神色猝然一变,站起身推着宁泽肩膀,直接把他搡到床上。

      宁泽仰面倒在床上,错愕地看着他。眼神迷茫懵懂中,又夹杂着一丝希冀。裴黎在他面前褪下湿透的长衣长裤,拧出头发上的雨水,在浑然一片黑暗的视线里摸索着床畔钻入被子里,顺手又把宁泽按了下来。

      “师兄,你这是?”他肌肤湿凉,贴着宁泽,冰得师弟一边嘶嘶浅吸凉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发问。

      裴黎压低声音:“少废话,待会儿记得说我一直在你这儿。”

      话音刚落,房门被猛地推开。问心鹤大步跨入,前行不过两步,一把泛寒青色的剑刃嗡鸣着呼啸而来,紧贴着他靴尖插入地面。

      黑暗中的微光里,床头坐起一个人,披散着发,语气很不好:“檀删精舍的人,闯入我房间也不给个理由吗?”

      问心鹤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冷哼一声,垂在身侧的手掌一翻,悍然轰出一击。灵气如洪涛澎湃,四周帷幕狂舞,门窗砰然大开,暴雨倒灌涌入,屋内寒意肆虐。插在他脚前一寸的焚心却没有丝毫被移动的样子,纹丝不动地稳固在原地,仿佛是无声又轻蔑的嘲笑。一面淡青色的结界展开,牢牢阻碍着问心鹤的步伐。

      问心鹤脸色先黑再沉,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一向充当调剂作用的普惠和尚连忙周旋着插入二者中间,语气平和地打哈哈:“宁少爷,我师弟性子直脾气暴,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毕竟我们两家也是有点渊源的不是?”

      普惠又叹了口气:“其实吧,是他朋友出事了。你也见过的,就戴面具那个。我们在他房间里发现一具尸体,心鹤担心他朋友的安危,这才出手急躁了点。”

      “好笑,这和你们闯入我房间有什么关系?我既没见过你朋友,更是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安睡,和什么尸体扯不上半点关系。”

      普惠和尚‘恍然’道:“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再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看见他朋友,多有打扰,这就告辞。”言罢,便扯扯问心鹤袖子,暗示他退了。

      黑暗中,忽然刺出一道剑光。一道雪亮中甚至晕染着晚霞般的赤红色剑光,就像落日即将沉入海水下最后绽放的那抹余晖,炫目且灼热,仿佛要燃烧天穹。

      灵剑·伏诛!

      普惠和尚大惊失色,这破孩子咋的还使上本命灵剑了呢,和人家宁泽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宁泽眉梢动了动,却未见多少异色,看起来对这颇有威慑力的一剑不以为然。嘴唇翕动片刻,似乎在默念催动焚心的法咒。肩膀上忽然攀上来一只葱白如玉的手,粗鲁又维护地把他往身后一拨。

      裴黎跪坐在床上,二指并拢,定定点在伏诛剑尖前。虽然他讨厌师弟,但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他,这有关师门脸面问题。尽管这个‘外人’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宁泽根本无惧这一攻击,然而被裴黎护住,像是死里逃生似的,黏黏糊糊搂住那一截柔韧的瘦腰撒娇:“师兄~”

      普惠和尚震惊了:“你师兄?!灵隐真人首徒裴黎?”

      裴黎的名号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响亮。毕竟檀删精舍上下无一不晓,向来谁都看不起的冷面小师弟破天荒地在太初真宗交了一个朋友,据说是掌门真人的弟子,长了一张叫人神魂颠倒的脸。

      问心鹤睁圆眼睛:“你!”

      裴黎下意识头偏向声音来源,一缕长发顺着肩膀滑进胸前。

      他看不见东西,能点住伏诛完全是凭对凌厉剑势的直觉。尽管看不见问心鹤的模样,裴黎也能想象出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必然是在瞪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不是说最讨厌师弟?不是说不想跟师弟碰面吗?

      裴黎忍着尴尬,转移话题:“你说我房间死人了?我一直在这里,不知道这件事,发生什么了?”

      裴黎并非有意欺瞒问心鹤。一来其中来龙去脉复杂,解释起来非常麻烦。二来裴黎也不太敢跟问心鹤说实话。那么痛恨妖族、痛恨狐妖的问心鹤,如果知道他和传说中的九尾妖姬有关系,又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所以他才会找宁泽而不是问心鹤。这完全是潜意识里的考量,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这样做了。

      “你一直在这里?”问心鹤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裴黎定了定神,回到往日作风:“别磨磨唧唧的,到底谁死了?”

      问心鹤:“一个凡人,不认识。客栈老板已经吓傻了。真奇怪,狐妖怎么会特地跑到你房间杀人?你什么时候招惹上的这种不干净的东西?”

      裴黎下意识揪紧了身旁床褥:“谁知道呢。或许她原本想杀的是我。至于那个凡人为什么要去我房间,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在他们谈话的间隙,宁泽跟条奶狗似的,用挺拔的鼻子拱起裴黎贴身的衣物,把衣料拱到腰上。裴黎看起来似乎是习惯了他这样做,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普惠和尚并不是完全的瞎子,只是看东西极为模糊。见到裴黎的面容,先是为那风情万种的一睨所震,接着闻到气味中熟悉的浅香。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勾心撩人的气息,问心鹤戴面具的朋友。但现在这人却又变成了宁泽师兄。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似乎两人间一直以来的争锋相对都找到了源头。

      只是——他忍不住怪异地看了这对师兄弟一眼,咳嗯一声:“你们师兄弟关系真好,羡煞旁人啊。”

      宁泽把玩着裴黎的手指,没有说话。裴黎也发现了这点,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推远:“去,去。一边去玩。”

      既然有人先提了,问心鹤也忍无可忍:“你们真的一直待在一起?我离开你房间之时,你还在洗澡。”是洗了澡,特地来找师弟的?

      宁泽对这话有了反应,抬起眼皮,银灰色的瞳孔淡漠冷然:“我和师兄一直呆在一起。”

      裴黎点点头,对这番洗脱自己嫌疑的话语表示肯定。

      普惠和尚有些讷讷:“还特地洗了澡来,这也亲密过头了吧。”

      宁泽一本正经:“这有什么好奇怪?我和师兄的关系本来就不清不楚。”

      裴黎还是下意识点头,点着点着发现不对劲,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正要发脾气,问心鹤已将房门砰的一关,冷冰冰道:“那就不打扰你们兄友弟恭了。尸体在楼下,整理好了下来。”

      危机解除,裴黎松了口气。问心鹤是他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志同道合的挚友,他不想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和他产生隔阂,比如他和海棠姬之间隐秘的联系。

      精神一放松,身体就有些软了下来。裴黎懒懒地捶了捶酸软的肩膀,迈着长腿就要下床。突然被人拦腰一截,茫然地被推进柔软的床褥里。

      黑发在洁白的床褥上,海藻般铺散开来。

      裴黎看不清东西,但他知道有人翻身覆在了他身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对方稍大一号的阴影里。说来真叫人生气,明明是年纪小的那个,师弟的体格却更加健壮,身高也在几年前超过了他。

      他看不见宁泽的人,却能感受到宁泽的气息朝他逼近。这气息熟悉、却与幼时迥然不同。

      他的思绪不合时宜地飘回幼时。那棵无极殿前,记忆中的花树下。

      宁泽是玄霜道家主流落在外的血脉。明面上大家恭敬称呼他为小少爷,其实背地里都喊他‘那个私生子’、‘凡人的孩子’、‘流放血统’。

      宁家世代修真,对血统的纯正性极为注重,宁泽的母亲却是个凡人。

      头上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主母压着,小宁泽的幼年生活并不好过。被找回来只有一年,宁泽的父亲、当今修真界第一人——玄源真君,就将他托付给了好友紫丘长老,代为养育和管束,宁泽在檀删精舍待过一段时间,还差点就剃度成了和尚——这也是普惠和尚说两家有点渊源的原因。

      紫丘长老并未亏待他,一切以尊客之礼相待。但也没有展现出对亲传弟子问心鹤的那种慈祥。

      饶是如此,他的天赋也一天天显露出来。来檀删做客的灵隐真人察觉他惊人的才能,将他带回太初真宗。

      当时,宁泽十一岁。他不爱说话,性格沉闷,能静静地坐着发上一天的呆,是旁人眼中古怪的天才。

      那天,师父带他来到一座悬泉旁典雅华美的殿宇,让他见见师兄。师父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师兄没下过山,不懂得一些常识,行为举止宛如幼兽,让他不要被吓到。师兄只是没什么人和他玩。

      可他还没见到师兄,师父就被一道传讯叫走了。宁泽只好等在原地。悬泉飞漱,花香隐隐。殿宇隐藏在这幽静之地,匾额上是写意风流的‘无极’二字。

      他坐到那颗开得正茂的花树下,小手端端正正摆放在膝前。宁泽预感到自己要等很久,不过没关系,他一直被抛下,所以很擅长等待。

      但他这次只静坐了一小会儿,便有一颗枇杷从花树里丢出,精准地砸中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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