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之子为他疯魔》焚赫

21、巫山云雨

　　裴黎握住剑，看向对面。待看清楚女人的面容后，他惊愕一瞬：“怎么是你？”

　　望玉夫人像只野兽似的蹲在柜子顶上，咯咯笑起来：“是我你很惊讶？”

　　在滑如凝脂的肩膀上，被乌雨刺穿的伤口正飞速愈合着。望玉此刻的模样和白天大相径庭。凌乱的衣衫，披散的长发，眼眸闪烁着猩红的光，神色狂热，獠牙毕露，形如野兽。完全看不出曾经端庄的模样。

　　裴黎冷眉凝肃，持剑向她喝问道：“你就是近日在朱雀城中作祟的狐妖？真正的望玉夫人去哪儿了？”

　　‘望玉’抖了抖耳朵，甩了甩尾巴，四肢着地，脚步无声。似在打量猎物一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绕着裴黎转圈。

　　明明是人的身体，以野兽姿势游走的形态却无比融洽，诡异又猎奇。放肆的笑声让裴黎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她？你今日在殊色院中不是听到了吗，她早就死了！”

　　裴黎神色一凛：难怪叶府妖气冲天！他一开始进城遇见的就是这狐妖，面对修真者也浑然不惧，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还浑水摸鱼，杀害了叶家太爷。真是胆大包天！

　　“妖气冲天？呵。”望玉探出猩红的舌头，颇有深意地舔了舔嘴唇，“叶府的妖精可不止我一个，你不知道吗？那个凶巴巴的小妾，她也是妖。”

　　“她也是狐妖？”

　　“呸！她不配。一只小小的桃花妖罢了。”

　　裴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他总觉得双丽哪里异样，却又说不上来。

　　望玉嗤了一声，瑰丽绝伦的脸蛋上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她害死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原身极为强大的怨念吸引了我。我吃了她的魂，自然就要实现她的心愿，把宠妻灭妾的渣男和手段下作的桃花妖通通收拾干净。”

　　裴黎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看来这狐妖是有备而来，房间已经被隔音结界包围，他们在里面的动静不会传出去。否则以问心鹤讨厌狐狸精的程度，早就闻着味提剑杀来了。

　　现在还不知狐妖目的为何，裴黎摩挲片刻剑柄，继续套话：“都说天下妖精一家亲，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双丽？”

　　“她是个毋庸置疑的蠢货！”望玉忽然贴近他，这个动作太突然，以至于裴黎毫无防备地和她面贴了面。

　　望玉咬牙切齿：“我最讨厌人族男性！其次就是爱上人类的妖精！明明知道不会有好下场，为什么总不吸取教训？”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涌上的恨意和厌恶，直觉她意有所指。不止在说双丽。

　　望玉忽然定睛看着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像啊，太像了。”

　　“像谁？”裴黎嘴上这么问，其实心中已隐隐有所猜测。

　　果然，下一刻就听望玉坚定道：“海棠姬。”

　　望玉啧啧感慨：“要不是她是只母的，我还以为这悍妇死透二十年又活过来了。如果没有那颗痣，就更像了。”

　　裴黎摸了摸鼻梁上的痣。他有点焦虑。总有人把他不想承认的事推到他面前，逼他面对。

　　“我和她没关系。”

　　望玉做作地装出惊讶万分的样子：“你怎的这般过河拆桥？你手上的剑还是她的呢。”

　　裴黎愣神后才反应过来，颇有些恼怒，“信口胡言。”

　　他挽了个剑花，刺向望玉。这狐妖不闪不避，直到剑尖快刺到她眼前，才极其柔韧地一弯腰，与雪亮的剑锋擦身而过。

　　裴黎一击不中，剑身一转，蓦的横扫。铛！一把展开的扇挡住了乌雨。

　　望玉妩媚地眨了眨眼：“剑法不错嘛。”

　　窗外狂雨不歇，窗户大敞，两人僵持在寒风吹来的雨雾中，发丝凌乱撩动。望玉做了个出乎裴黎衣料的举动——她竟将红唇印在森寒的剑身上，亲了亲乌雨。

　　“我的剑叫乌雨，乌鸦的乌，下雨的雨。是我师父给我的剑，和早死在二十年的人没有半点关系。”裴黎咬牙冷声道。

　　“对呀，巫雨！巫山的巫，云雨的雨。我被这剑扎过多少回，还能认错不成？不信，你看——”

　　乌雨剑柄上一直有块小小的锈迹，裴黎想了很多办法也不能去除它。此刻只见望玉用指腹在上面轻轻一抹，锈迹掉落，赫然显露出‘巫雨’二字。

　　裴黎心头大震。

　　望玉用扇子将剑锋往他这边一压，目光灼灼：“怎么，还要说海棠姬和你没关系吗？”

　　她逼问道：“如果你们真没关系，海棠姬死后，无法被任何人驱使的它，为什么会成为你的本命灵剑呢？”

　　裴黎沉吟片刻，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有关系又如何？她是她，我是我。倒是你，如此执着证明我与她的关系，目的为何？”

　　望玉不紧不慢地和他过着招：“本尊瞧你天赋异禀，是个可塑之才，当我徒弟怎么样？”

　　裴黎震惊了：“我？当你徒弟？”他甚至从荒唐中感到几分可笑，“我是太初真宗掌门首徒，我师父是灵隐真人。本人是根正苗红的正道栋梁。让我给你只妖精当徒弟？你在梦游吗？”

　　似乎被裴黎话语中的不屑所冒犯，望玉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哦？是吗？我怎么听人说，灵隐老头的大弟子总是输给天纵奇才的小弟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啊？哎呦，真可怜，你从来没尝过赢是什么滋味吧？”

　　这狐妖……真毒舌！

　　灵气灌入剑身，剑尖自下往上一撩，望玉仰身跳开，剑气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剑技——风满长空！

　　“明明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这么粗鲁。”望玉似真似假地抱怨一声，折扇半掩着面，倏然展开。纤细的手臂袅袅伸展，扇面往下一压，扇底刮出冲天妖气，与灵气悍然对撞！

　　四周家具应声而裂，噼里啪啦砰爆开来。

　　裴黎噗嗤一笑：“就这本事，还想做我师父？”

　　望玉：啊，他生气了。

　　看来比不过师弟，确实是一个一戳即炸的死穴。

　　空荡荡的房间中，蓦的响起一声惨叫，叫对峙的二人都愣了愣。

　　最角落的柜子因为离得远尚且保持完好，此刻却噗通滚出一道瑟瑟发抖的人影，竟是梅冉！

　　裴黎愕然：“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难怪他洗完澡出来，发现门没关，柜子的位置也改变了。当时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没想到竟是此人潜伏进来。

　　梅冉捂住手臂痛吟不止，手指缝里血花汩汩地冒。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梅冉自觉被宁泽冷落，对裴黎心生愤恨之心。他故意潜入客栈，为的就是一窥裴黎真容。想看看这丑八怪一天到晚戴个面具，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看见了，确实很美。

　　他恶向胆边生，正要用剪刀划破那张脸，望玉却忽然从窗外进来，他只能再忙不迭地躲回柜子中。

　　望玉五指一抓，梅冉被吸向她，脖子落入了狐妖手中。

　　“裴公子、裴公子救我呀！”梅冉转头向裴黎求救。

　　裴黎还没来得及动作，望玉忽然冷睨梅冉一眼，冷哼一声：“鬼鬼祟祟，做贼心虚。”手下嘎擦一声，直接拧断了梅冉脖子。

　　小倌的头软软歪向一边，双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

　　裴黎发现，罩住整个房间的隔音结界不知何时消失了，梅冉临死前的尖叫传遍了整个客栈。

　　“你在我房间里杀人？！”裴黎难以置信。

　　一枝海棠花从望玉手中变了出来。她杀人的时候那么凶残，为人整理遗容时反倒温柔细致起，合上梅冉死不瞑目的双眼，把海棠花插进他衣襟里。

　　接着，望玉又露出她特有的神秘微笑，接着飞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下的暴雨里。

　　裴黎这才慢半拍地猜出她的用意——她要嫁祸自己！

　　试想想，在听见尖叫后赶到现场的人，发现的只有房间主人和一具尸体，他们会怎么想？

　　裴黎已经能听见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上楼来了，他额头冒出几滴急汗。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离开现场，不然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有理也变没理了。

　　思及此，他也步上望玉后尘，在有人破门而入的前一刻弹指熄灭蜡烛，闪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瓢泼大雨迎面浇来，把裴黎淋得像只败犬。他抹了把脸，呸出嘴里的雨丝，踩着湿滑的边沿往旁边移动。裴黎患有雀目，在这种没有月亮的夜晚看不清任何东西。

　　在满目黑暗的大雨中挂在房子外前进，体验堪比被关进鹅笼。模模糊糊摸到一扇紧闭的窗户，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直接推窗翻进屋内。

　　翻窗的时候脚脖子被窗沿绊了一下，裴黎跌跪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忽然脖颈一凉，黑暗中立着一道无声的人影，横剑抵在他颈侧。剑刃泛着寒青色，中间一条血线鲜活流淌。

　　“你是谁？”房间的主人质问道。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裴黎心头一跳。该死！忘记戴面具了。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漆黑的屋内，也照亮了对峙二人的面容。

　　裴黎浑身湿透，能看见雨水浸透的衣物下的肌肤，长发黏在脖子、肩膀、薄背和胸前，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从下而上望着他，带点羞恼和愤恨。

　　宁泽的喉结不由自主滚动一下：“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