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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神秘信笺 ...

  •   宁泽被骂傻子,不仅不生气,反而歪了歪头看向他。银灰色的眼眸像忽然剥下了一层疏离的膜,变得透彻明亮。

      他那样专注地盯着裴黎,后者不由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宁泽却是往前踏了一大步,他个高腿长,转眼就把两人距离拉到一个极近的距离。

      裴黎一退再退,后背撞到了问心鹤胸口。他急忙一转身,躲到了问心鹤身后。宁泽见此,眼神微沉。

      问心鹤皱了皱眉,伸手护住裴黎:“适可而止。”这话是对宁泽说的。

      宁泽缓缓抬眼,与他对视。问心鹤冷嗤一声,毫不退让。

      普惠都看傻了:“这,你们……”

      最终还是匆匆赶来的叶递缓解了这诡异氛围。众人被请到叶老太爷的卧室中。尸体并未处置,保持原样放在床上。地上有许多碎瓷片,是小厮早晨打碎的茶盏。

      问心鹤转头低声提醒:“注意脚下,别踩中碎片。”

      裴黎“嗯”了一声,用脚尖拨开碎片。

      普惠稀奇道:“师弟,你怎么不提醒我这瞎子注意脚下?”

      没人理他,裴黎走到尸体旁,拿起那枝海棠。显然是新鲜摘下来不久,花瓣还十分饱满新鲜,犹有露珠滑动。很有可能是凶手害死叶老太爷后,再悠哉悠哉地去现摘下来,放上后者胸口的。

      叶递猛然一震,怒气冲冲道:“竟在府中如此嚣张!荒唐!下人都干什么吃的?!”

      下人慌慌张张跪了一地:“家主明鉴!昨夜,我们只来得及闻到一股异香,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裴黎道:“害死你爷爷的是非人之物,你怪他们也没用。就算醒着,也不过给这房间多添几具尸体而已。”

      言罢,他不情不愿地看向宁泽,“凶手还是那只狐妖吗?”

      他原本以为宁泽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却没想到对方点了点头,认真道:“是同一个人。徘徊在屋内的怨气,和之前死者房中的气息并无二致。”

      “阿弥陀佛。”

      普惠双手合十,忽然道:“海棠花与狐妖,这两个词联系起来,竟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问心鹤一脸厌恶:“我知道你在说谁。但是不可能,她早就死了。”

      宁泽补充道:“而且是二十年前就死了。”

      裴黎一脸茫然:“你们在说谁?”

      怎么感觉,就他一个人云里雾里,参不破这哑谜?

      “海棠姬。”

      这个名字犹如一块巨石投入裴黎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叶递并非修真界人士,恳请众人为他解释。问心鹤道:“你可曾了解二十年前东诏国之乱?”

      叶递点了点头。东诏国曾是九州最为强大的帝国,因二十年前的一场祸乱而衰败,不得不将王都西迁,并且改名西诏。如今的朱雀城,也是在西诏国的统治之下。

      “二十年,东诏皇后名为海棠姬,生得天姿国色,备受东诏帝宠爱。然而此女非人,乃是一只九尾妖狐——虽然外貌美艳无比,心思却贪婪歹毒。”

      “东诏帝被美色所惑,变得昏庸无常。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更是在海棠姬的唆使下,搜刮民脂民膏,广建行宫。导致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修真界义士群起而攻之,经过一场惊险无比的鏖战,死伤无数,最后将祸首海棠姬诛杀于于旧京渊都,这才换来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短短数字,将多少腥风血雨蕴含其中,听得叶递心惊肉跳。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杀死我爷爷的……也是这个海棠姬?”

      普惠和尚安慰他:“无需害怕,海棠姬早已神魂俱灭,不能再出来作恶。在这里的故弄玄虚的,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而且,当年亲手斩杀海棠姬的玄源真君,他的儿子现在就在此处。”

      普惠笑眯眯地把宁泽推了出来:“就是这位宁少爷。”

      叶递没想到这位寡言少语的俊朗少年竟还是如此身份,吃惊过后,自然又是一番奉承。

      宁泽原本抱臂倚在屏风边,此刻往周围扫视一圈,皱着眉慢慢站直身子。

      戴面具的人不见了。

      .

      裴黎在听完海棠姬的事迹后,就心烦意乱地离开了房间。

      仿佛自从下山以来,冥冥之中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着周围的所有一切将裴黎与她联系到一起。

      像这种举修真界之力发起的义举,除了他之外,好像每个人都知之甚详,裴黎却从未听过、看过相关资料。这只有一个可能——灵隐真人不想他接触到这些。师父从不让他下山,是否也与此有关?

      越想越是荒谬,裴黎胸口起伏几下,忽然见到叶递的小妾拿着海棠花,从房间中溜了出来,朝某个方向匆匆走去。

      裴黎察觉到她神色异样,不动声色地尾随其后。

      双丽拿着海棠,直奔殊色院。裴黎来时便听普惠说过,这是叶递明媒正娶的妻子,望玉夫人居住的别院。

      殊色院内的海棠正值灼然之季,馥郁热烈地盛放着,艳得张扬夺目。落花如雨翩然,铺天盖地,行走其中,仿佛置身桃源仙境。

      裴黎恍惚了一瞬,下一刻,就听激烈的争吵声从望玉夫人的厢房内传来。

      “这枝海棠就是从殊色院来的,怎么能说和你无关?”双丽将海棠枝愤然掷于地面,破音的语调听起来格外刺耳。

      药铺前见过的望玉夫人悠然端坐在高位上,丝毫没被她的架势吓到,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知道它就是从殊色院来的?难道你看见是谁摘的,还是说……你亲手摘下来的?”

      “你!”双丽被她噎了一下,怒道,“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说不过就污蔑我血口喷人?我比窦娥还冤。”

      裴黎原本怕她被刁难,还想出手相助。没想到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如此伶牙俐齿,把双丽噎得面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双丽面色一变:“你这贱人!”挥舞着指甲扑上前去,就要挠花她的脸。

      眼前人影一闪,裴黎拦住她的手,挡在了望玉夫人身前。女人疯起来十匹马也拉不住,姣好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被裴黎拦着,还一个劲往前扑:“贱人!你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早就死了,我亲自在悬崖底检查过你的尸体!你怨气就这么大,借尸还魂,不想让我和叶郎好过?!”

      人在情绪失控下的口不择言,往往能透出许多重要信息。听得裴黎眉头蹙起:双丽为何断定望玉夫人已经死了?她又出于什么缘故,要亲自去检查尸体,确认对方死去才肯罢休?

      蓦的,双丽眼神一转,投向墙上挂着的一张狐皮。神经质地冷笑两声:“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本体吧?”

      来不及阻止,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狐皮猛扑过去,刀尖割划刺裂,把漂亮完整的雪狐皮毛破坏得面目全非。

      “双丽……你在干什么?”

      从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宛如一道惊雷,让双丽的动作猛然停滞下来。叶递站在门口,一脸难以置信。毕竟双丽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弱不禁风的柔媚形象,和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双目通红的泼妇有着天壤之别。

      “不、不是这样的,叶郎,你听我解释!”匕首哐当坠地,双丽提起裙摆急急扑向叶递,一脸哀求。

      叶递却与她擦身而过,着急关切地来到望玉身边:“给我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裴黎心想,传闻中叶当家宠妻灭妾,如今一看却并不属实。

      望玉夫人眼波一转,却直直朝他看来:“妾身无事,多亏这位公子仗义相助。”

      叶递赶紧道:“多谢仙家。”

      这个道谢一点诚意都没有,他一门心思全放他老婆身上了。裴黎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处理家事。

      临出门前,裴黎感受到一阵视线注视。转过头去,望玉依偎在叶当家怀中,却朝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

      离开殊色院,裴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运气,热闹一个接一个往他面前送,不看都对不起自己。

      不远处的回廊下,有人正拦在宁泽面前。

      乍眼一看分不清是男是女,主要是身量不高,人又很细瘦,穿一件桃红色薄衫,勒出一段纤腰。

      他侧对着裴黎的方向,仰起脸来,脸上施腮红薄粉,脸颊轮廓较为圆润,生得青葱白嫩,却很明显是一张青涩少年的脸。

      “那谁呀?”楚怜的肩膀被拍了拍,他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戴面具的人比他要高出一个头,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昨天在夜月花朝见过的,是和宁公子他们一起的那人。

      楚怜面对他,不知怎的,有些瑟缩:“那人……是我服侍的梅冉公子。”

      梅冉弹得一首好琵琶,卖艺不卖身。他今年还没有十八岁,鸨公特地把他留到这个年纪,就是为了待价而沽,卖个好价钱,花尽心思捧成了夜月花朝的头牌公子。

      楚怜是梅冉的贴身小厮,数月前他冒险上一叶山,也是因为梅冉病重,鸨公让他去请仙人救命。虽然楚怜自小服侍梅冉,但后者的脾气却并不算怎么好,经常在他身下留下紫青的掐痕和红肿的耳光。

      当时宁泽治好梅冉后,正站在房间窗前和人交谈。梅冉迷迷糊糊睁眼醒来,便看见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着身长玉立的翩翩少年,气质冷然,俊美出尘,不似凡人,简直是下凡的小仙君。

      于是当场一见钟情了。

      梅冉十八岁生辰快到了,他可不想被卖给那些脑满肠肥的油腻老男人。想与小仙君双宿双飞,首先就要让宁泽为他赎身。宁泽在朱雀城的这段时间,被他处处纠缠,使尽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着。

      就比如当前,正说着话,梅冉忽然脚下一绊,往前一倒,就要往宁泽身上扑去。

      他根本没看见宁泽是怎么动的,等回过神来时,宁泽已经背着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旁边。梅冉扑了个空,差点没崛着屁股摔在地上。

      “宁公子……”他转头,幽怨地盯着那少年。

      宁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梅冉心中又羞又恼,却还要顾忌着形象,拍掉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脸上又露出一个迷人的笑。他手臂上挂着一个竹篮,此刻把篮子上盖的白布揭开,露出热气腾腾的饭食来:“宁公子还没吃饭吧?我在城里最好的酒楼给你点了卤鸭胗,可好吃了,来尝尝嘛。”

      他眼眶微红,从下往上盯着对方看。梅冉知道自己从什么角度看人最让人抗拒不了,鸨公常常夸他,用这幅表情看人,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饭菜里已经被他下了烈性春/药,只要小仙君吃下去,再趁着对方神志不清与其发生肉/体关系。到时候就能以此作为要挟,强迫他对自己负责。

      宁泽对他的打算一概不知,只有熟悉的人能发现,那时刻淡漠的表情上细微蹙起的眉,已经表示他很不耐烦了。

      宁泽没再给他眼神,转身就走。梅冉一幅真的很想他吃下饭菜的样子,急急追赶上去,挡在宁泽身前:“就尝一口,你就尝一口好不好?”

      梅冉又从竹篮中捞出一副筷子,要亲自喂给他吃,夹了一片鸭胗,甜甜张嘴:“啊——”

      宁泽下意识往后一仰,后仰太快,一向稳健的下盘甚至踉跄了一下。

      裴黎没能忍住,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兔崽子,你也有今天!

      楚怜哀哀看着他,不理解他为什么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怀。但是——这个人笑声真好听,还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概因为笑声太猖狂,宁泽一眼就锁定了他,定了定神,大步朝他走来。

      等裴黎笑够了,手指伸进面具下,揩了揩笑出来的眼泪,再一抬眸,宁泽正正站在他面前。那脸色,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就好像在路边栽了跟头的小狗,回过头来,主人不仅没给亲亲抱抱,反倒大肆逗趣了一番。

      裴黎:“……”

      他咳嗽一声:“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热闹的。”

      楚怜:你明明就是。

      裴黎看向他身后,梅冉又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于是一本正经道:“看来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别走。”他转身的一瞬间,宁泽抓住了他的手腕。

      裴黎诧异回眸,想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中挣开,宁泽却抓得很牢固。

      “你有什么事吗?”裴黎冷静问道。心想,总不至于认出他来了吧。

      宁泽似乎也没想到拉住人不放还有什么理由,微妙地迟疑了一秒钟,但他反应速度很快,给出了一个裴黎无法拒绝的理由:“刚才你离开得很早,我们讨论出来了一个关键线索,我认为你需要知道。”

      这时梅冉也赶了过来,视线落在宁泽圈住他的手腕上,只片刻,目光就恶毒起来。恶狠狠看向裴黎,就像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视线尖锐、刻薄,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敌视。

      作为接收仇视目光的本人,裴黎不由地皱了皱眉。这人的视线看得他不太舒服,人为什么会对初次见面的人恶意那么大?

      “丑八怪。”突然,梅冉略显畸形的嘴唇中冷不丁吐出这三个字眼。他五官都算姣好,就是嘴巴有点天生的歪斜,一不注意就包不住牙,所以他才喜欢用目光由下而上看人,这样就能最大限度掩饰他的缺陷。不过他长得还算清秀,这只是一点不仔细就无法看出来的小瑕疵而已。

      裴黎的眉心越蹙越紧。他在山上是众人敬仰的大师兄,交往的也都是风光磊落的年轻修士。还是第一次就遇见这样充满刻薄市侩气的小人。在二人毫无交集的情况下,上来就一通乱骂。说实在的,有点超出他为人处世的认知了。

      梅冉虽然有意在小仙君面前保持自己娇羞可人的形象,但性格中怨怼尖酸的一面占据了上风。他也顾不得小仙君在旁围观了,张嘴便道:“你如果不是丑八怪,你戴面具做什么?哗众取宠吗?”

      为什么他长得那么美,宁泽却不愿意多把眼神从戴面具的人身上移开,分给他一眼?

      楚怜想要劝阻,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又缩回了角落。还是别了,今天若是落了梅冉面子,不知道他回去还要怎么折磨自己。

      他眉毛上扬,隐有得意之色:“呵呵,肯定是长得太见不了人吧。以为戴个面具就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吗?嚯哟,你……”

      在那张畸形的嘴唇中吐出更多的污言秽语之前,空中蓦的冷风一刮,待梅冉再定睛一看,泛青的剑刃已经以毫厘之差贴在自己脖子上,稍微一动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他差点没当场吓尿裤子。

      他纠缠宁泽这么久,却没见过对方像此刻这样冰冷的眼神。他是真的在看待一个不值一提的蝼蚁,没有生命的冰冷物件。梅冉甚至有了错觉,在那银灰色的眼眸中预见了自己缓缓倒地、血流满地的尸体。明明之前,无论他怎么厌烦,都不曾拔剑威胁过一个凡人的性命。

      青色剑身中央的血线,如有生命般流动着。

      宁泽缓缓道:“……口出狂言。”

      楚怜吓得跪地砰砰磕头求饶:“仙君饶命,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请您、请您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

      他才不想管梅冉的死活。不过梅冉要是死了,鸨公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裴黎摇了摇头。宁泽和梅冉是同龄人。不知道楚怜为什么要用年纪小作为为梅冉推脱的借口。

      他捏住宁泽手腕,把剑刃移开:“把剑收回去,焚心是给你做这种事的吗?”

      宁泽顺着他的力道,听话地收剑回鞘。他常用弓,佩剑用得不多,知道他的剑名叫‘焚心’的更是少之又少。但他也没有傻到去提醒对方这个事实。

      .

      最后看了眼吓得瘫倒在地的梅冉一眼,裴黎和宁泽离开原地。他不知道的是,梅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渗人的亮光。

      “说吧。”二人来到湖心亭,裴黎转头看着宁泽,稍显不耐地抬了抬下巴,“什么关键线索?”

      宁泽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低头思考片刻,最终道:“这起事故中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异处。但我没有和别人说,我想先和你讨论下。”

      裴黎觉得奇怪,四个人里,宁泽最不熟悉的就是他这个‘陌生人’了吧。为什么发现异常不和问心鹤、普惠先说,反倒来征求自己的意见?

      不过从小到大,宁泽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觉得异样的地方,绝对不可以轻易忽视。

      于是裴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宁泽:“我来到朱雀城的时间是一个半月之前,那时候死的人已经很多了。虽然死者数目在我们来到朱雀城后持续减少,也可以理解为幕后凶手并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出来。他,或者她,把自己藏得很好。这也是调查遇到阻碍,停滞不前的原因。”

      “这次的凶杀案,我确认过现场残存妖气,可以肯定是,杀死叶家老太爷的人,和之前假借疫病之乱,杀死患病者的凶手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她却在现场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举动——”

      裴黎若有所思:“你是说海棠花一事?”

      宁泽点了点头:“我觉得这像是一个提醒。她不愿意把自己暴露于人前的初衷依然没有改变,但在凶案现场放海棠花的举止,明显是想朝某人传递信息。”

      “而且这个信息,只有凶手和她想传给信息的人能读懂。”

      “放海棠花的举止非常像临时起意。说明之前她并没有想和谁交流的意愿。让她愿意传递出信息的那个人——应该是最近才来到朱雀城的。”

      “前天的死者尸体旁没有海棠花。所以那个人来到朱雀城的时间,就在昨天。”

      “等一下,你是说……”裴黎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一抬眸,果然对上了宁泽一瞬不瞬凝视他的视线。

      裴黎有种被冒犯的不悦,盈满胸腔的怒气中,他破天荒生出点荒诞的笑意:“好,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凶手想传达信息的人是我。我和凶手有勾结。你是这个意思吧?”

      宁泽摇了摇头:“昨天来朱雀城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这只是推断。”他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是朱雀城因为疫病之故,早就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人进来了。

      裴黎:“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先跟我说了。如果你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别人,那也没关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宁泽道:“你生气了?”

      裴黎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确实只觉得宁泽的推断很荒唐而已。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一股缭绕的不安感——宁泽的直觉,从小到大很少出错。

      宁泽又道:“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裴黎道:“我也说过了,这和我愿不愿意没关系,随便你说不说。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小臂一紧,又被拉住了。这是宁泽今天之内第二次拉他的手。

      来不及挣扎,下一刻,微凉的指腹按在了他的下颚上,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凝脂般光滑的肌肤。

      “回去?回问心鹤身边?”

      宁泽这样问了一句,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淡,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暗潮涌动,按在裴黎下颚上的手指也明显加重了力道。

      不待裴黎回答,他又用一种好似谈论天气的轻松语调问道:“你其实长得很漂亮吧?为什么不愿意摘下面具,是在躲什么人吗?”

      一边说着,修长的手指却顺着边缘探了进去,将面具勾起一道缝隙,动作轻浮而挑逗。

      裴黎按住他的手。

      “宁泽。”

      戴着这张面具,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语气微沉,不自觉地带上点教训小辈的意思。

      宁泽的动作僵在原地。就跟被叼住脖颈的猫崽子似的,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僭越了。”他有点窘迫似的松了手,手指却无意间勾过裴黎衣领,一张什么东西从后者怀中飘了出来。

      裴黎一愣,这东西是谁在什么时候放进他怀中的?

      接着心中一凛:他竟没有半点察觉。

      是一张精美的信笺,字迹秀美,明显出自女儿家之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今夜,与你月下相逢。”

      上面还勾缠着似有若无的香味,不知是花香还是脂粉香,总之是暧昧至极的。

      在裴黎还在蹙眉沉思间,立在一旁的宁泽显然也看见了这句话。

      “谁给你的信笺?”宁泽忽然夺过信笺,撕了个稀巴烂。裴黎还没来得及翻看信笺背面,得出更多有用信息。那团躺在宁泽掌心的碎片,随着他五指微勾,腾起一把灵气化为的火焰,将‘残骸’烧了个一干二净。

      裴黎睁大了眼:“你干什么!”

      他这样震惊中带着愤然的模样,也十分美丽。宁泽在心中叹了口气,迎着他怒气冲冲的视线低下头,嘴角还格外委屈地一撇:“上面有毒。”

      裴黎半信半疑:“真的吗?”

      “不确定,但那味道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幸好裴黎意外地很信任他,便没再继续计较他烧毁了信笺这件事。但宁泽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点燃引线。

      “你以后去哪里,必须跟我说一声,我要跟你一起。”

      裴黎道:“你有毛病吗?我想去那儿就去那儿,用得着跟你报备?”

      这一瞬间他有点恍惚:好熟悉的对话,似乎以前也发生过不止一次。

      宁泽还要再说,裴黎已经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

      离开宁泽的裴黎,脑子里不断播放刚才的对话。心中还是很生气。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宁泽烧毁信笺,是因为信笺上的香气有毒,而支撑他这个论调的,是‘这个香味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他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你觉得不舒服的气味就是有毒吗?哪有这么独断专横的道理?

      等他稍稍平复下情绪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看情形,这里似乎是后院。隐隐的喧嚣从前方传来。一群五短身材的壮硕家丁正围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拳打脚踢,身边是一个倒下的箩筐,无数堆放整齐的木柴被踢得一地都是。

      看清正中央被围攻的那个人影,裴黎‘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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