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3、初识磊哥

　　春去冬来，时间喜欢把印记刻在人的脸上，手上，颈间，心里。时间像是一片海，总有人在海水的造作中会被冲散，原本紧紧拥在一起的人，下一秒就会遥不可及。也许是时间的海水太寂寞了，才会特别愿意和人开玩笑，喜欢窥探别人的记忆，喜欢带走别人珍贵的记忆以及记忆里的人。那一团团漩涡化作洪水猛兽，一口吞噬掉人的记忆，你便忘却了此生此世。
　　2014年。
　　乔海22岁，S大外国语学院大三学生。
　　明皓是时下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冬青是备受瞩目的国民女神，最近正在作为男女主演，参与热门民国偶像剧《不具名的烟火》的拍摄。乔海所在的S大因其被称为“中国最美十大校园”之一，成为了剧组的取景地。
　　剧组一来到S大，众多粉丝和娱记就蹲点守候在S大，S大的学生更不愿意放过这样见明星的好机会，即使暑假也留在学校，只为了多看他们两眼。而乔海留在学校仅仅是因为习惯和准备实习。
　　乔海一向住在学校，这么多年来，他与乔家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表面上的他总是一副嬉笑的嘴脸，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实际上他与父亲乔思诚之间始终有一丝隔阂，只是两个人互不道明，乔海也从不与父亲顶撞，但乔海的敏感告诉父亲对他的感情里有些许冷淡。
　　在乔家除了乔海，其他人都知道当年的事。当年，乔海现在的妈妈郁辛蕾工作的医院和市福利院有帮扶项目，她每次看见那个角落里的男孩就会感觉心里特别难受，那个男孩不哭也不闹，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哪怕被抢了玩具和零食。郁辛蕾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一次和乔海说话时，小乔海既害怕又渴望的眼神。郁辛蕾和乔思诚本来有一个儿子，两人都是职场中的佼佼者，为了事业谁都不愿退出半步来成全家庭，还在念小学的儿子死于一场车祸，身为医生的郁辛蕾恨透了自己，儿子的死也成为夫妻两人的心结，生育成了两人之间不能触及的痛。郁辛蕾要收养乔海，乔思诚起初是反对的，但郁辛蕾的执着最终让乔思诚改变了想法。
　　16年来，乔海很乖，从不与爸妈顶嘴，也总是能够听从父母的安排，只有在大学选择专业的事情上，违背了乔思诚的意愿，把乔思诚给他定好的经济学改成了英语专业。乔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却又和其他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不太一样。不管什么人，上至80岁的老大爷、大妈，下至4、5岁的小朋友，无论男女老少，乔海都有办法跟人家聊得火热。郁辛蕾、乔海的外婆、家里的保姆阿姨，几乎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乔海的性格，唯独乔思诚和乔海的爷爷乔老爷子觉得自己的儿子、孙子应该有点“架子”。乔海很明白每个人对他的态度，但却像个不关己事的人一样，让自己和对方都能自然相处。
　　乔海从高中就开始住校了，一来学业繁重，家和学校间的距离又有点远，二来乔海有时会厌倦郁辛蕾的过度关心，也不喜欢乔思诚对自己的态度。
　　2014年的暑假来临，意味着乔海的生活也要重新开始了，刚刚结束大三生活的乔海要准备实习自食其力了，乔海似乎早就期待要独立门户了。命运的驱使似乎早就注定了贸然闯进乔家的这个男孩，本就不属于这个家的男孩，终归会有一个他本该有的模样。

　　“我擦！冬青！来咱们学校拍戏了，我女神，老子说啥也得去看看！”乔海的室友徐恺用抠完脚的手擦了擦嘴里流出来的口水。
　　“靠！真的假的，一起一起！”另一个室友卫准同样没有拦住心里四处乱撞的小鹿。
　　宿舍外面的声音同样此起彼伏。
　　“明皓，明皓，我的妈呀，太特么帅了！”
　　“男神！男神！明皓欧巴，卡其嘛！”
　　......

　　此时乔海的心情就像上面的那串省略号一样，他甚至觉得被挤得狼狈不堪地去追星，还不如和大爷大妈在公园里晨练来得开心。
　　乔海随手拿了一件白色背心，乔海的身材没有特别高大，也不矮小，没有肌肉，也没有多余的赘肉，反倒瘦得很有线条。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肩膀上面的肌肉微突，看起来并不是刻意锻炼的模样，很自然。但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乔海的脸，小时候的林其琛就特别招人喜欢，长大后，乔海的魅力有增无减，乔海并不是一眼就会让人爱上的型男，他属于耐看型，大眼睛，双眼皮，眉毛浓黑，高鼻梁，尤其是嘴，乔海笑起来的样子会让身边的人感觉也很开心，这样的笑容不知让他小时候逃过了多少次打。虽然身边人总会在和乔海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有意无意地说他帅，乔海却完全不在意。他觉得，一个人再好看还能有多好看，还不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一双眼睛两条腿。
　　突如其来的追星浪潮，反倒让本该安静的宿舍楼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任外面欢呼呐喊，乔海哼着小曲儿，不慌不忙地拿起洗漱用品来到宿舍的阳台，乔海准备洗漱好后去学校附近的公园晨练。
　　“你说秋天掌上的日光一寸能许一个愿望......”
　　乔海虽然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唱起歌来没有技巧听着却很舒服，湿着脸的乔海，好像显得皮肤更加白皙。

　　乔海的宿舍在一楼，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突然敲响了乔海宿舍的门，门开着。
　　男人：同学，不好意思，借个洗手间可以吗？
　　“好的好的，您随意。”乔海头上都是泡沫，侧着头应了声。
　　片刻后，男人冲完水走了出来。
　　“谢谢你啊，同学！”男人刚要走，迟疑了一下，转身被眼前的那张脸吸引住了。
　　“没事儿，慢走！”乔海擦着刚洗完的头发，纵使穿着背心短裤拖鞋，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湿哒哒的头发贴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细长的脖颈，深深的锁骨窝，漫不经心的微笑，自然干净的气质，那份荧幕上的人身上没有的纯净，在乔海的身上毕露无疑。
　　男人当时心里就决定，一定要签下他。
　　“同学，你...”男人想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吓到乔海。
　　乔海反倒对要走又回来的男人泰然处之，“要不您坐会儿？”，带着一贯的笑容。
　　这更加坚定了男人的决定，“同学，你大几？”
　　“大三。”乔海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毫无诧异。
　　“念什么专业？”
　　“英语。”
　　“哦，那大四是不是就要实习了？”
　　“嗯，是的。”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做艺人？我觉得你能红。”男人信誓旦旦。
　　“哈哈，您可别逗了。”乔海只把男人的话当成一乐儿。
　　“我是做明星经纪的，冬青和明皓都是我的艺人，相信我，签给我，你会比他们还红。”
　　“要不让我先想想吧。”乔海打算不经意地搪塞过去。
　　尽管乔海的猜疑和反感已经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男人看了出来，男人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乔海，“好，你先想想，我还会来找你的。”
　　乔海双手接过名片，以礼相待，“好的，您慢走！”
　　男人走后，乔海看了一眼手里的名片，“盛世影视公司姜洪磊 经纪人”。
　　乔海随手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吹干头发，穿好衣服去了公园。
　　那个男人姜洪磊，坐在商务车里，看着校道上漫不经心的乔海，与商务车不远处喧闹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姜洪磊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