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27、悲伤的开始

　　或许，如果命运的轨迹没有这般残酷，安歌可能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从安歌记事起，她就生活在福利院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孩子。小的时候，安歌虽然话不多，但是很爱唱歌，不管是福利院的小朋友还是阿姨也都很爱听安歌唱歌。在小安歌的心里，也是有过想要成为歌手的愿望的，可福利院和好心人能帮她的有限，安歌念完初中，就没办法继续读书了，被生活所迫，她必须要自食其力去养活自己，读书似乎也不太可能了。
　　张镇尧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安歌的一生。原本安歌已经准备好要离开福利院了，一场公益活动救了她，张镇尧听说了安歌的情况后，当即决定资助安歌继续读书，安歌虽然接下来要生活在寄宿高中，但终于可以继续读书了。张镇尧知道安歌的音乐天赋，还让安歌去上了声乐辅导班、参加了艺考，安歌也很争气，拿到了国内几所知名音乐学院的好成绩。
　　如果没有张镇尧的出现，安歌可能现在会是个高中都没念过的打工妹吧。而张镇尧之所以会帮助安歌，他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安歌的眉眼和小时候的林韵安实在太像了，他完全可以去资助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但他忘不了噤城林家对他的恩惠，他这样做算是对过去的一种弥补方式。
　　而在安歌的心里，张镇尧是个好心的哥哥，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歌好像爱上了他，他喜欢张镇尧穿正装的样子，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喜欢张镇尧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他说话的样子，甚至是拿起水杯喝水的样子。安歌会趁张镇尧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闻他扔在椅子上的外套的气味。
　　一开始的安歌，对张镇尧只是好奇，逐渐步入青春期后，她发现自己好像会把张镇尧当成幻想对象，她甚至准备好要和张镇尧结婚，如果张镇尧不同意，她可能也会单身守在他身边，一辈子。
　　直到2018年的那个圣诞夜，她的心里又记住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乔海。直到张镇尧离开世界的那一刻，安歌简直不敢相信，直到在殡仪馆看到他的尸体，她都不是很相信，因为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躺在那里，她似乎看得到他的音容笑貌，却再也唤不起他了。
　　安歌做好了盘算，她有一个长期的计划，她要乔海必须死，但在乔海死之前，她还要做一件让乔海生不如死的事。

　　从圣诞夜开始，让乔海感觉到痛苦的，不止是张镇尧不明不白的因他而死，还有那天早上偶然间听到的郁辛蕾和乔思诚的对话，他虽然发着高烧，却听得清清楚楚，乔思诚说他不是乔家的孩子，本来的乔海早就夭折了，而他不过是个替代品，而他到底是谁，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获得答案。
　　最近，乔海每晚收工后，不管再晚都会去找酒吧喝点酒。一来是《遗愿》小天的戏份比较吃重，长期持续的压抑情绪让乔海必须找个转换情绪的出口。另一个让乔海夜不能寐的就是自己的身世，白天拍戏的时候，乔海还可以活在小天的世界里，但一到收工乔海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总会想起那天郁辛蕾和乔思诚的对话，那些话就像抢救时用的除颤仪一样，乔海每想起一次，心口都会为之一震，似乎整个身体都是麻的。只有喝点酒，让自己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才会好一点，倒不如让一切归结为一场梦吧。
　　乔海收工后的习惯，被安歌发现了，一场悄无声息的猎捕就这样开始了。
　　这天，乔海像往常一样，收工后和助理佯装坐车回酒店，半路从车上下来，乔海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子压得很低，夜里又黑，演员还是酒鬼，谁知道呢。
　　乔海来到熟悉的那间酒吧，点了杯看着像水一样的酒，坐在角落里细细品着。乔海每次来都会点“独角兽的眼泪”，因为其他五颜六色的就让他觉得不真实，反而这杯清透明亮的酒最合乔海的心意，虽然它没什么颜色，但只要举起它放在其他颜色的灯下，它就会变成什么颜色，就好像很多事还没结束，好像还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张镇尧是这样，外婆也是这样，或许还有好多事也可以是这样。
　　乔海举起酒杯，舞池的光把酒杯的液体映得十分诱人，乔海就那样看着它，看着看着发现酒杯对面的舞池里好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穿着黑衬衫的女孩儿在舞池里肆意的释放着自己，那女孩儿的身影、穿衣风格和发型都像极了那个人。乔海还在想她到底像谁，舞池的音乐突然停了下来，酒吧里安静了下来，接着响起了一个女孩儿的歌声。
　　“我不羡慕太阳，照不亮你过往...”
　　酒吧的灯只照在舞台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唱歌的人，她虽然没有声嘶力竭，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唱得人肝肠寸断。乔海也不例外，跟着光望到了舞池中央，乔海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她。似乎在他意料之内，但又不太敢相信，唱歌的人正是白天为他导戏的导演。他从没听过安歌唱歌，更没想到安歌还有这样的一面。
　　“成为彼此的路多向往，怎会失去方向？”
　　歌声戛然而止，唱歌的人丢开话筒，急匆匆地跑向了洗手间。刚刚的伴奏停了几秒后，立即换了另一首歌，酒吧的气氛又热闹起来。乔海跟着跑去了洗手间，站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安歌从洗手间出来，打开水龙头，把冰冷的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另一个人向自己靠过来了，他递过来了一张纸巾。
　　“谢谢！”安歌如果不做导演，也一定是个好演员。
　　“美女唱得不错，留个微信吧。”乔海打趣着安歌。
　　“年纪轻轻，这搭讪技术也太差了吧。”安歌的演技还真是出神入化。
　　“白天刚见过，晚上就不认识了？”乔海自以为很高明，其实不过是安歌安排的过场戏。
　　安歌摘掉乔海的帽子，用刚发现是乔海的表情继续接下来的表演，“你？”
　　从洗手间出来的人，恰好看到了乔海的侧脸，“诶？你...”
　　没等那个人反应过来，乔海就戴上了帽子，拉着安歌往酒吧外狂奔。乔海无意间拉起安歌的手，他们从酒吧后门跑出来，是一条小巷。
　　两个人弯下腰，喘着粗气，像两个小朋友，相视一笑。
　　“怎么？走回去？”乔海问。
　　“走就走，谁怕谁？”安歌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
　　此时的安歌感觉有点怪怪的，因为人生中第一次有男人牵了她的手，就连死去的张镇尧都从来没牵过她的手。
　　“这么晚还来喝酒，不怕明天出镜水肿啊？”安歌找到一句话，试着让自己忘掉刚刚的感觉。
　　“从来不水肿，天生丽质。”乔海一脸臭屁。
　　“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歌的惊叫声。
　　“啊！”
　　两个黑影从后面蹿了出来，抢了东西就往前跑。
　　“项链，我的项链！”安歌真的着急了，那条项链是张镇尧送给她的成人礼，没有什么比它更珍贵了。
　　乔海见状，抓起路边一个酒瓶，磕在了路边，酒瓶变成了一个尖锐的武器，乔海冲着前面的黑影追了过去。
　　安歌看见乔海在远处和两个人撕扯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是应该报警还是过去帮忙，等安歌缓过神来，乔海已经躺在了地上，两个黑影跑远了。
　　安歌凑了过去，看乔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海，乔海，你别吓我乔海！怎么办？有人吗？有没...”
　　乔海一把捂住了安歌的嘴，“你疯了？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儿吗？”
　　“挺能装啊你，不愧是影帝啊！”安歌也是被吓坏了，她准备的好戏都还没开始，怎么能这样就结束呢。
　　“你怎么样？”看不出安歌是真的还是假的关心。
　　乔海拉着安歌，好让自己坐起来，安歌这才发现，乔海手里拿着抢回来的项链，而项链好像沾着他的血，他的外套被割破了，手臂被割了一道伤口，头后面摸了下，也留了点血。
　　“给。”乔海把手里的项链递给安歌。
　　安歌显然有些愣住了。
　　“干嘛？要让我帮你戴上吗？好，来！”乔海说着就把项链围在了安歌的脖子前面。
　　安歌拿起乔海手里的项链，放回了裤子的口袋里。
　　天开始飘起了雨，雨突然间就下大了，雨淋在安歌的头上，她一直被遮住的五官渐渐清晰了。
　　乔海本想脱掉外套，拿给安歌，谁料安歌就不是偶像剧女主那个类型的。安歌脱掉黑衬衫，穿着白色背心跑在雨里，高兴得像个孩子，她把湿哒哒的刘海撩到了后面，露出了整张脸，这样的安歌看起来真的很不一样。
　　乔海捂着被割破的手臂，站在一旁，看着雨里的这个女孩儿。安歌也注意到了乔海，跑了回来。
　　“我忘了你还...我送你回去吧！”
　　乔海不知道自己是醉了还是在想其他什么，他摘掉了帽子，捧起安歌的脸，坚定地吻了下去。安歌手推着乔海，乔海抱得更紧了，吻得安歌无法呼吸，两个微醺的人似乎没被这场秋雨淋醒，反而更醉了，安歌的手转而落在了乔海的后背上，紧紧地抱住了乔海，放松地接受着突如其来的他。乔海渐渐没了力气，开始松手，安歌还在用力吻着他，她把舌头伸进乔海的嘴里，然后用牙狠狠地咬了乔海的舌头。
　　“啊！”乔海没忍住痛，推开了安歌。
　　“靠！你疯了？”
　　“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安歌用挑衅的语气教训着乔海。

　　接吻的那一刻，安歌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把乔海当成了他，那个她一直幻想却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又好像知道他是乔海，但就是不受控制，她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无耻，既恼羞成怒又害怕自己越陷越深，当机立断她咬住了乔海的舌头。
　　一段名唤悲伤的爱情，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开始了，故事的开始就注定了，它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