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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暗涌 ...

  •   静谧的森林里,万物丛生,这里仿佛没有白天,只有无尽的漫长的黑夜。鲜红的血浸染着小麋鹿的周身,浓腥的气味飘荡在昏天黑地的丛林间,毒蛇猛兽循着血的腥味倾巢而出。
      混沌中,黑色的豹子隐匿着一双金黄色的双眼,眼球里转动着猩红色的血丝。黑色的蛇蠕动着灵活的躯体,细扁的双眼盯住了小麋鹿跳动的心脏,露出细长的尖牙跃跃欲试,紫黑色的信子试探着可口的猎物。
      小麋鹿舔了舔伤口处,以为自己还能活很久。只要坚持着走出这片黑色的森林,坚持到温热的鲜血不再流出,就能见到光亮,见到阳光和雨露。
      凶险暗涌着。小麋鹿以为,未知的世界总会有捱得过的绝望。

      如同张镇尧离开的那天一样,S市下着雨。
      林韵安和乔海一同出现在张镇尧的告别仪式上,业内的同行也都来送别这个死得不明不白的人,空气里飘着绵绵的细雨,让人更加分不清哪个眼泪是真哪个眼泪是假。
      告别仪式上,张镇尧的助理凡阳担当起家人照顾来宾的角色,孑然一身的张镇尧走得很落寞,没有送行的家人,但他应该很知足,救下林其琛算是还了林家的那份情吧。
      林韵安和乔海从车上下来,林韵安撑起黑色的大伞,还没遮在乔海的头顶,乔海就走出去了,任凭雨水淋在他的身上。大病未愈的乔海,没有什么血色,脸白得像个吸血鬼,嘴唇也愈发苍白,淡红色的嘴唇干得起皮。
      乔海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来凑热闹的媒体也没见过这样的乔海,准备好的犀利问题没有几家敢问出口,问出的问题都被乔海当做垃圾放在了一旁,闪光灯照在他的脸上,乔海依然往前走,他只想再去看看那个人,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要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
      有些媒体渴求能从林韵安嘴里知道些什么,把林韵安和乔海分开了,有些媒体簇拥着乔海,突然一个鸡蛋打在乔海的脸上,媒体见势不好散开了,路见不平的黑粉把鸡蛋和菜叶不断地砸向乔海,乔海没有反抗,依旧没有表情,走向场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保护他。
      “贱货!”、“害人精!”、“你还有脸来!”这样的字句此起彼伏,雨水的浸润使得乔海的头发贴在肌肤上,他不准备要解释什么,觉得如今媒体和舆论好像不再那么重要了。
      乔海站在场馆里,看着熟悉的面孔,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乔海想起张镇尧平日里总是对他不屑的神情,想起张镇尧每次奚落他的话语,想起张镇尧抱着他从13层掉落的瞬间,想起他最后的神情。乔海还是不明白上天派张镇尧来他身边的意义,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的这份深情源自何处。乔海想说一句再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粘稠的蛋液混着绿色的菜叶,挂在乔海黑色的风衣上,乔海坐在车里,看着细雨打在车窗上,没脸再掉出一滴泪水。

      林韵安终于躲过媒体的围堵,进了场馆,见到了张镇尧。她不敢相信,眼前躺着的这个人是一个月前还和她忆苦思甜的人,这个消失了20年又出现在她面前的邻家哥哥这一次真的要完全消失了,她不知道那些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以后还能和谁诉说,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道她过往的人,那些有关噤城往事的回忆终究还是要被埋葬了。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关噤城往事的人只剩下乔海了,而乔海是她这辈子就算死了都不能倾诉过去的人。
      林韵安很少喝酒,但那晚她自己喝了整整一瓶酒,就着冰块,她举着酒杯放在嘴边,眼泪落进杯里,然后又就着眼泪,一杯又一杯地喝了整整一瓶,酒的味道既咸又涩。
      夜里,酒醉的林韵安一次一次地爬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着五颜六色的水,仿佛心、肝、脾、胃、肺都要被放逐出来,吐出了一个世界,吐出了另一个魂魄,或许这就是伤心的人爱酒的原因,好像拼死的折腾就能让自己忘了还活着。
      张镇尧的离去更意味着,乔海是林其琛的秘密有可能会永远死在梦里了。

      乔海住院的时候,来过一个自称是张镇尧律师的男人,男人说,张镇尧早已拟好遗嘱,他的全部资产将会转给乔海。乔海好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笑而过就拒绝了,没再理会,男人也没再联系过乔海。
      媒体对于乔海的流言依然不断,乔海不再去碰触有关张镇尧的一切,他不再接戏,而是把自己关进了“乔”的工作室,整日和布料、设计图打交道。然而“乔”也因他的演艺事业受到了影响,“乔”在国内市场的销售大打折扣。
      张镇尧过世后,一直有个神秘的大股东操控着盛世的走向,没人见过这个大股东,大股东却总在关键时刻跑出来阻碍着杜央年的谋划,杜央年气得牙痒痒,也在暗中调查着这个大股东是谁。
      2019年4月,一个叫安歌的女导演以各种方式联系着林韵安,这个新锐导演希望能邀请乔海出演自己执导的影片。女导演非常执着,林韵安被烦得不行,她联系着乔海,都被乔海回绝。
      女导演改变策略,找到乔海,她告诉乔海自己是张镇尧的妹妹。乔海自然不信,女导演拿出自己和张镇尧的照片,还有张镇尧每次给她转账的记录。
      乔海研究了几天后,明白了安歌和张镇尧的人物关系。安歌是张镇尧一直资助的一个孤儿,张镇尧对安歌就像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其中的原因只有张镇尧自己知晓,安歌的长相有几分像林韵安。
      “哥曾说,如果有天我的电影上映,他一定来捧场。你是他最喜欢的演员,我希望你能来演我拍的电影。”
      乔海不知道“最喜欢的演员”这句是真是假,不管真假,他希望能为张镇尧再做一件事。

      再多的希冀怎能敌过黑暗的笼罩?癫狂的嗅觉闻到了生命的痕迹,紫黑色的舌头再也按耐不住啃噬的冲动,一拥而上就把小麋鹿按在了地上,不给它任何挣扎的机会,小麋鹿还来不及惊恐就昏死在了噩梦中。
      长长的刘海有时会盖住她的眼睛,半长不短的头发散落着,显得杂乱,好像没有梳理过,也不扎起来,安歌从一开始出现,就像是不折不扣的索命鬼。有些不经意,又有些让人事后感到毛骨悚然。害怕谈不上,乔海一开始是不习惯的,时间长了乔海也接受了这样的导演。
      安歌的剧本,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乔海一些事,告诉了乔海的生命中会死掉一个人,不管这个人和乔海是什么样的关系,对乔海来说多么重要,这个人都会以剧本中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安歌没有想到,现实的剧本和她给乔海的剧本竟会如此的大相径庭。
      安歌给乔海的剧本叫《遗愿》。故事的开始是游乐场的旧鬼屋要进行改造,在拆卸的过程中,工作人员在鬼屋的墙里面发现一具中年妇女的尸体,警方封锁了现场,进行调查。警方在中年妇女的口袋里发现一只老式的手机,并在手机中找到了一段录音,录音记录了一段令人震惊的案件和该中年妇女的遗愿。经过调查,法医发现中年妇女是被浸入水中溺死后又被砌进墙里的。这一案件引发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手机中的录音揭开了所有的谜底。中年妇女是一位母亲,她有一个儿子叫小天,小天当年在学校经常遭遇霸凌,就连老师也常常对小天恶语相向。小天和女同学小星的关系比较好,小星有天被与校方勾结的机关人员性侵,小天恰好撞到,当机立断去见义勇为,无奈人多势众,小星被残害致死,小天事后却反被校方举报为对小星实施先奸后杀的罪犯。小天被警方抓进监狱,被屈打成招后精神错乱,小天最后被判处死刑。小天死后,小天的母亲不停地为儿子伸张冤屈,后来被校方和涉事机关人员按入水中后溺死,又被砌进当时在建的游乐场的鬼屋。
      网络舆论和良知媒体的追踪报道,催促着案件一步步的破解,但就在当年的案件脉络渐渐清晰和罪魁祸首即将露出水面的时候,小天母亲的尸体和手机却消失了,要结束的似乎还没结束,该得到的惩罚也都变得索然无味。
      就像安歌的计划一样,她只是想让那个人变得更痛苦,happy ending那是童话里的故事,全家大团圆那也是另一个故事。

      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一切都像电影脚本一样被一帧一帧地画进了死亡的判决书,不管戏里还是戏外,死神都拼命地蹂躏着趴在火化炉外面不肯进去的灵魂。
      安歌,疏缓节兮安歌。安歌从未想过做导演,在临深的那场大火前,她一直都想做个歌手。说来奇怪,就好像那场大火她也在场一样,仿佛登天的大火烧毁了她的嗓子。张镇尧死后,她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长发不再梳起,她又浴火而生,心里的火直抵眼眸,势必要烧掉那个人心里的一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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