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23、保护

　　心理学上，保护欲的产生主要来自对你好的或关心你的人的一种守护和关爱，当被保护对象有危险或很娇弱的时候，人的保护欲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这种无意识或潜意识的保护反映也可以看做是一种防御机制，这种机制是由于施予保护的一方想要在个人冲动和社会生活之间找到一种和谐。
　　你穿着玄铁色的神秘外套，棱角分明的面庞像是殿宇里威严的神像，又像是画室里的石膏人像，一动不动，原来的我不知晓你情从何起要给自己套上这样的武装。曾几何时，门口那条尘土飞扬的小巷比迪士尼的游乐场还要让人快活。后来的我们，近在咫尺却又各在一方，你执着的双眼看穿了我错乱的迷惘，你急得像断了翅的轩辕鸟，跃身飞起，拖住了我厄运的罗盘，罗盘停了下来，你也不再鲜活。我终于记起前世的鱼水之约，而你早已如影如风，穿过山涧，飘过心头，云消梦散。
　　倘若我们不是从噤城里跑出来的孤魂野鬼，平凡又单调的人生会不会让你觉得更幸福？后来的乔海常常会这样问着有关他的问题。

　　有人说，人在死亡之前对死亡是会有感知的。而张镇尧的这种感知更多的是源于他的职业上的嗅觉，他没想过死神会这么快得来找他，他只知道要不惜代价去救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当看到LE电影节寄来的邀请函时，张镇尧就感觉到凶险似乎在一步步向他和乔海靠近。此次LE电影节的赞助方之一就是SEEK集团，后来又了解到受邀的媒体，大多在乔海当年被封杀的事件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乔海一无所知，张镇尧却记得一清二楚。如今的乔海“捡尸”事件，这些媒体也都在蓄意谋事。张镇尧知道乔海也收到邀请函后，极力反对，甚至对乔海恶语相向，企图阻止乔海去参加。但由于凌寒导演的邀请，乔海决定还是要去。
　　两年前，乔海因为凌寒导演的《醉花阴》被封杀，甚至在异国他乡飘荡了一段时间。那件彻底改变他的回忆已幻化成彩色的泡沫，破碎在空中，乔海想见一见旧友，他不再是雷子，却像雷子一样早已死过一次。他想导演见一见新的自己，一个内在更加丰盈的演员。

　　张镇尧劝不动乔海，只好也跟着来到LE电影节。
　　LE电影节在L市举行，星光璀璨，影视界的众多导演和演员赶来参加盛典，相关媒体也都赶来抢报道，加上又临近圣诞节，L市一时间热闹非凡。
　　电影节如期举行，乔海如愿和凌寒导演一起给新人演员颁奖，自己也因《寻人启事》中的表现得到了最佳男主角的奖项。
　　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直到庆功宴的间隙。庆功宴在临深酒店举行，乔海举着酒杯，和在场的演员相互寒暄。场内人员繁杂，乔海只带了助理阿远来参加电影节，阿远在场外等着乔海。
　　乔海微醺，一个穿着好像工作人员的男人带着乔海去了酒店13层。恍惚间，乔海以为是助理阿远，跟着就到了13层。
　　乔海被带到一个房间，男人把乔海送进房间后就离开了，乔海进了门后发现房间空无一人，等了许久，越等越觉得匪夷所思。他开始慌了，脱下了黑色的西装外套，解开了领带和衬衫扣子，他打电话给阿远，没人接听。此时的阿远被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告知，乔海的行程有调整，阿远被安排好的车送回S市了。
　　乔海想起了哥哥乔彬，他下午看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乔彬最新一条朋友圈的定位在L市。乔彬作为SEEK集团的商务代表，也来到了LE电影节。乔海给乔彬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人却是张镇尧。有人扮成工作人员告诉张镇尧，乔海在找他，张镇尧想都没想就来到了乔海的房间。
　　“你怎么来了？”乔海始终对张镇尧心存戒备。
　　“有人说你找我。”
　　“我怎么可能找你？”乔海一脸冷漠。
　　“都结束了就赶快回去吧，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合你。”从进来这个房间，看到乔海后，直觉就告诉张镇尧，一切都不对，乔海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张老板见多识广，您说说都哪儿不适合。”乔海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香槟，想往嘴里送。
　　张镇尧走过来，打掉了乔海手上的香槟杯，杯子掉落在地上，碎了。里面的酒水洒在地板上，浸湿了地毯。乔海的手背被打出一道红印，他怒目圆睁。张镇尧想架着乔海往外面走，撕扯间，乔海的衬衫领子越扯越大，锁骨下面的胎记赤裸裸地躺在张镇尧面前。
　　“松开！你他妈最好给我松开！”乔海恼羞成怒。
　　乔海没有张镇尧力气大，张镇尧抓着乔海的肩膀，试图想让乔海像小时候那样逼迫他听自己的话。
　　“乔海，你就听我一次，我是你哥，我不会害你！”
　　“你有病吧你，我哥叫乔彬，你喝多了吧！”

　　酒店外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烟味渐浓。
　　张镇尧打开房间的门，发现13层的火势渐起，房间天花板的防火装置开启，喷起水花，有人拿着灭火器喷向走廊蔓延的火，可火势停息了片刻之后，又像死而复生的怪兽一样扑来。
　　走廊两侧的通道都被火龙吞噬，张镇尧刚开始还把衣服沾湿捂在自己和乔海的脸上，后来火势甚猛，张镇尧拉着乔海要往外面跳。
　　“张镇尧，你果然没安好心！”
　　“现在往外面跳还有一丝希望，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临近圣诞节，酒店楼下做了一个巨大的装饰，装饰物有两层楼高的样子，乔海和张镇尧所在的房间下面就是圣诞树的装饰。
　　张镇尧指着圣诞装饰，“看到了吗？我们就往那儿跳。”
　　“你疯了。”乔海虽然拍过跳楼的戏，但13楼，毫无安保措施，还是让乔海无法相信张镇尧的话。
　　张镇尧站在窗台上，看出了乔海的恐惧，“来，上来别怕。”
　　乔海看着火烧进了房间，只好跟着，站上了窗台。
　　“别怕，有我在，别害怕，跳下去你就有机会活下来。”张镇尧心里默念着，林其琛，我一定要让你活下来。
　　乔海还是犹豫着不肯再往前，张镇尧抱起乔海，两人向下落，乔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到了头上，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不知生死。
　　张镇尧捂着乔海的眼睛，身体撞在了圣诞装饰的顶端，然后又被撞了出去，落在地上。
　　此时的临深酒店一片慌乱，逃的逃，跑的跑，没有人来管他们。张镇尧落在了地上，松开了捂在乔海眼睛上的手，乔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乔海正趴在张镇尧的身上，张镇尧躺在地上，脸上已经脏了，张镇尧的血开始在石板上流淌，他艰难地睁着眼睛，眼里闪着泪光，奄奄一息。乔海翻过身，看着张镇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也不敢动张镇尧。
　　张镇尧动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乔海流着泪，趴在地上，耳朵靠近张镇尧的嘴，仔细地听着。
　　“林……韵……安……你……姐”这是张镇尧最后留下的五个字，乔海最后见到张镇尧的样子是，满身是血，话没说完，睁着眼睛，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在有人发现他们前，乔海独自狼狈地离开了现场，他随手捡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身无分文，裤子和衬衫又破又脏。
　　他不在乎张镇尧最后说了什么，也不懂其中的含义。只是不停地回想之前的一幕幕，他不明白张镇尧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想起带他来房间的工作人员带着SEEK的工作牌，乔海恍惚记得乔彬似乎也有一模一样的SEEK工作牌，张镇尧和SEEK的矛盾由来已久，乔彬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屡次回避自己，这一切都在带领着乔海走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为了搞垮盛世，乔彬不惜以自己的弟弟为诱饵，将张镇尧引诱到目的地，然后一把火烧死张镇尧，也顺势烧死自己的弟弟。
　　杜央年的计谋成功了一半，唯独乔海死里逃生没有被他算计到。而对乔海来说，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缓不过神来，他最不敢去相信的人却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他的命，和他从小长大到的最相信的哥哥却可能企图要他的命。
　　大火刚过，L市下起大雨。那场大火，仿佛98年噤城的爆炸，把他炸得粉碎，他不知道还能去相信谁，他不知道哪个自己才是对的，不知道一个破碎的自己如何担得起张镇尧对他所做的一切，而他并不知道张镇尧为他做的，不止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