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生》念子海

21、向左走，向右走

　　在几米的漫画里，有的人住在没有围墙的囚牢里，他们互不相识，却一直生活在一栋楼里，他们每天走着同样的路，坐着同样的列车，去往同样的目的地，看着同样的风景。这样的生活似乎早已成为习惯，习惯了让生活不再有改变，习惯了总会错过什么，习惯了这种安全感，也习惯了疲惫和窒息。
　　在杜琪峰的影片里，就走出了这样的两个人，刘志康和蔡嘉仪。他们就是几米漫画里住的很近，一个习惯向左走一个习惯向右走的都市寂寞男女，他们总会经历相同的遭遇，总会不断擦身而过。但不管怎样，影片的最后是一个happy ending。
　　现实里可能并没有这样梦幻，比起从未相识还要一直擦肩而过，明明喜欢过明知道没结果却还要被硬拖着走一段路似乎更让人感到精疲力竭。

　　乔海以为再次见到怀音，那年的心动会再次来临，除了意外的情绪，乔海看着怀音，完全没了当初的感觉。乔海明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理想型，所谓的理想型就是照着幼时对情感的发想模具捏出来的陶泥，就算烧制得再精致，只要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它还是会碎。那个时候在那个场合遇见那个人，更适合后来的我们作为喜欢或心动的没有考究的依据。
　　在跟怀音合作后，乔海和她的联系也渐渐多了起来。片方邀请影片原声带的制作人怀音来看首映，星河的工作人员和片方的团队一起聚餐。借着《寻人启事》和主题曲《还有多久》，怀音的外形让她在同行中又占了很大的优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怀音。不管综艺还是参加活动，乔海和怀音相遇的次数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怀音从来没跟乔海说过陈宁，乔海也不再多提。但乔海看得出，怀音和陈宁的感情并不顺利，怀音似乎还是念念不忘，她过得并不开心。

　　《寻人启事》中因乔海一改往日感情线单一、年轻的荧幕形象，《寻人启事》开始被媒体和各种营销号形容为乔海的“转型之作”。这个事儿好像乔海本人都不太清楚，“看完剧本觉得喜欢就演了”，乔海没想过什么转型不转型。
　　乔海只是在进行着自己的行程，不太关心媒体对他的说辞，而杜央年对于乔海的“捧杀”正在悄悄上演。以前的时候，杜央年就对乔海不怀好意，如今乔海打了翻身仗归来，不但没被彻底封杀，甚至还拥有了他不能触及的商业资源，杜央年多次隐晦地向张镇尧表示乔海功高盖主的意思和杀鸡取卵的意图，但都被张镇尧巧妙地转移了。杜央年不甘心，私下和盛世的死对头SEEK旗下的SK影视合作，准备将乔海这颗树连根拔起，转型路的“捧杀”就是一个开始。
　　《寻人启事》首映活动时，张镇尧亲自去给乔海捧场，令众人意外的是，一向高傲冷漠的张镇尧，竟然主动给乔海送了一把大麦，并给了乔海一个大大的拥抱，张镇尧再一次看到了乔海衬衫里锁骨下面熟悉的胎记。乔海脸上的笑容僵硬，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卧槽！WTF！他在搞什么？！这是什么骚操作？搏版面也不用这么出位吧！”
　　这一幕对于吃瓜群众来说自然喜闻乐见，第二天，霸道总裁与实力男演员的BL文就开始在网上流传开来。同时，也给SK影视和杜央年带来了很大的契机，乔海的性取向和影视公司潜规则男演员的谣言也开始在网上流传。杜央年准备趁这个机会，把张镇尧和乔海一网打尽。
　　首映活动那天，张镇尧还有一个大的收获，他终于见到了乔海的经纪人林韵安。比起小时候的不起眼，如今的林韵安多了几分干净利落的职场气质，五官倒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张镇尧还是晃了一下神。
　　“张总您好，我是乔海的经纪人，林韵安。”
　　“你好！”张镇尧保持着话少的习惯，但还是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辛苦了！”
　　在张镇尧的身上，林韵安没有感觉到旁人说的冷酷，反而感觉他像一个熟悉的邻居，能聊琐事，能话家常。
　　“你应该不是S市人吧？”
　　“我不是。”
　　“来S市有多久了？”
　　“有七、八年了。”
　　“你家是哪里的？”这才是张镇尧想问的正题。
　　“噤城，你可能没听过吧。”林韵安才发觉，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了。
　　“听过，噤城好像有个延山煤矿吧。”
　　“是，我爸以前就在那儿工作。”林韵安突然心头一紧。
　　张镇尧看出了林韵安的伤痛，但还是想要确认下来内心的想法。
　　“女孩子一般不会离家这么远，家里父母都放心吗？”
　　“他们...都不在了。”林韵安依旧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嘴角带着苦笑。
　　张镇尧知道林远和林奶奶早已过世，但不知道方璇也离世了，这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张镇尧难掩愧疚。
　　“没事儿。”林韵安看着乔海说出了这句话。
　　“那你先忙，我去乔海那边看看。”
　　张镇尧提早离场了，他让司机先下班，自己开着车，他看着匆匆的车流，看着来往的行人，想起了那年的噤城，想起了那年把本就不多的积蓄拿出来一部分给他的方璇，电台里放着罗忆诗的《来不及》，他把音量开到了最大，边开着车边嚎啕大哭，哭声还是大过了电台里的歌声。

　　张镇尧没脸再去见乔海和林韵安，一直等到两个月后。
　　2018年的12月，C市入了冬，时不时地就飘起雪。乔海和林韵安在C市跑通告，张镇尧也在C市谈生意。那天，张镇尧终于鼓起勇气，约了林韵安，他想知道乔海到底是不是林其琛。那天，乔海要拍一个广告片，林韵安嘱咐好影棚的事就走了。
　　怀音给乔海发微信，问乔海在哪儿在干什么。乔海休息间隙回复了怀音，但他不想耽误摄影师，就赶紧回到摄影棚。这场拍摄本来就是傍晚的时候才开始，一拍又拍了两个多小时，拍摄结束的时候就更晚了。
　　拍摄场地在影视园的一个室内场景里，乔海一出来，一个姑娘就扑到了他怀里，浑身散发出一股酒气。工作人员和乔海的助理阿远赶紧上前去拉女孩儿，乔海这才看清是怀音。
　　乔海连忙上前扶着怀音，“等会儿，等会儿！我朋友！”
　　“乔海，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我找不到人陪我说话！”怀音声音嘶哑，乞求中带着哭腔。
　　即使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乔海也会动恻隐之心，何况眼前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儿。
　　乔海的拍摄场地是一个老楼，没有地下停车场，乔海的车停在了离这个楼最近的一个停车场，但还是要走几步。
　　天上飘着大雪，怀音只穿了一件长款风衣，里面也只有一件单衣，下身的牛仔裤只有九分，露着脚踝和脚背。乔海脱下自己的棉衣给怀音穿上，把自己的围巾围在她的颈间。乔海穿着一件单衣，背起怀音，走在盖着雪的路上。乔海担心醉酒的怀音不舒服，走路的时候尽量放轻，好不容易，把怀音送到了车里。
　　怀音醉得说不出家在哪里，乔海只好把怀音送到了附近的酒店，怀音哭着告诉了乔海自己和陈宁的事。毕业后，陈宁做起了生意，怀音来到了星河，两人总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吵架，陈宁不提结婚的事，怀音就一直等，后来因为她的身孕终于等来了订婚，她以为两人结婚后自己想过的日子就不远了，却等来了陈宁出轨的消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假装不知情，继续和陈宁在一起。今天她得知，那个女人也怀了陈宁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世界这一次彻底坍塌了。
　　说着说着，怀音睡着了，乔海看着她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才知道当年的那个女孩儿早已被时光折磨成了一个丢失了爱情的母亲，此时的怀音已经有3个月的身孕了，乔海安顿好了怀音，离开了酒店。这一切却被有心的狗仔，从影视园一路拍到了酒店。
　　杜央年和SK影视的计谋又进了一步，狗仔的视频中，虽然看不清两人的脸，但乔海的身形却一认便知，乔海背着醉酒的怀音和步入酒店的过程被拍得一清二楚。第二天，#乔海恋情#的新闻成为了头版头条，杜央年精心设计的话题#乔海捡尸#也致使部分吃瓜网友加入了讨论，“双性恋”、“变态捡尸”等字眼开始给乔海控评。
　　乔海给怀音发了几次微信，想确定怀音是否受到影响，后来收到了她的文字消息。“乔海，我走了，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回到老家去。新闻我看到了，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你放心，这件事影响不到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爸妈说和陈宁的事，也不知道孩子怎么办，生活嘛，不就是这样嘛。望你一切顺利！”

　　小时候的喜欢总是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考量因素。可是当我们经历了无法拒绝的长大后，“喜欢”好像也跟着长大了，它变得不再那么纯粹，就连喜欢一杯饮料，都要考虑到它的颜值、营养成分、身份象征等诸多要素，甚至有些喜欢一眼就能被看出是谎言，却还是没人愿意去拆穿它。喜欢的纯度有多少？连自己有时都分不清，等到再问自己时，我真的喜欢吗？自己好像也忘了谎言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