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往事》拂尘一笑

3、第 3 章

　　把礼物的事抛到脑后，钱小雨和她的这帮学生们慢慢相谈甚欢、渐入佳境。

　　张驰：“钱老师，听说您当年可是清沅一中的学霸，有什么武功秘籍吗？”

　　钱小雨：“当然有，送你们八个字：珍惜时光、远离诱惑。”

　　诱惑什么的，特别能引起这些男孩子们的联想。

　　杨书瀚：“钱老师能具体谈谈关于‘诱惑’吗？”

　　钱小雨眨眨眼，“诱惑”原身竟然问我什么是诱惑，不过老师的天职就是传道授业解惑。

　　钱小雨：“诱惑，顾名思义就是某种东西太诱人了，让人迷惑其中不能自拔。这个东西可以是金钱、名利、嗜好，也可以是人。”

　　说到“人”时，钱小雨特意加重了语气。

　　杨书瀚果然上钩，“人？”他挑起眉毛，“有意思，我觉得被前三种东西诱惑还有情可原，但被人迷惑，有点夸张了。”

　　这次不用钱小雨解答，彭佳很快接过话茬，“你当然不会被别人迷惑，可别人却被你迷得死去活来的。”

　　杨书瀚没理彭佳，他歪着头盯着钱小雨，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钱老师，你饶了好大一个圈子，小佳佳刚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吧？”

　　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变化，但钱小雨就是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我现在很不爽你最好不要惹我的意思，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片刻后，钱小雨面对着这帮孩子们，正色道：“从现在到高考那天，也就二百零几天，这些天你们不仅是在和全国的同龄人赛跑，更是和自己赛跑。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去就过去了，掉下去的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

　　“像今天这样，我们轻轻松松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开玩笑，在高考前估计不会有了。不是我严厉，而是高考太残酷。”

　　“我高中的同桌，学习好智商高，考所985完全没问题，可他在高三那年疯狂迷上了电玩，晚上从学校偷偷翻墙出去玩通宵，老师和家长劝阻了很多次，他还是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最后考了个大专。后来我听说他在大学被退学了，因为大学期间他还是整天沉迷打电玩，挂了太多科。”

　　“我高中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学习成绩不错，她家里还给她办了宁海户口，如果发挥正常，她可以稳进宁海本地的重点大学。可她男朋友在高考前几天和她吵架分手，她哭哭啼啼根本无心考试，最后只好选择复读一年。讽刺的是，第二年高考时宁海市的高考政策发生变化，没有宁海学籍的学生不适用当地的录取分数线。后来她怎么样了我不太清楚，但我想她错过了第一步，后面会步步跟不上。”

　　“你们年纪小，总觉得眼前有大把的时间，错过了这次机会，后面还会有其他机会。即使明年考不上一所好大学，今后还是别的翻身机会，上学不是唯一的出路。这种想法我不反对，可既然我们能避免犯错，为什么不提前绕过去呢？既然我们可以多一种选择，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么长一段话说下来，钱小雨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杯子咕咚喝了几口。

　　张志勇欲言又止，看来刚才惨痛教训的余威还在。

　　钱小雨鼓励地朝他笑了笑，“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反正今天也是私下活动，你们就当我是姐姐，随便聊。”

　　“不瞒你钱老师，我和彭佳好了很多年了，在学习上她总是帮我，否则我也混不进清沅一中。”

　　一旁的彭佳不好意思地用手肘顶他一下，低声咕哝：“和老师说这个干嘛。”

　　“我就举个例子，老师早就看出来了。”说完，张志勇朝钱小雨投去恳求的目光，钱小雨浅浅地笑起来，“嗯，我确实感觉出来了，这种事藏不住的。”

　　“我知道学校一直反对学生谈恋爱，尤其我们高三毕业班的，是重点整治对象，搞得我们都跟打游击似的地下活动，哦，除了瀚哥。”

　　被无辜波及的杨书瀚冷淡地白他一眼。

　　张志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的意思是，老师一说就是谈恋爱多么多么可怕，可放在我和彭佳身上，这个结论好像并不对啊。”

　　听到这里，钱小雨简直都要为他鼓掌了，谁说张志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来着！

　　心里一激动，钱小雨忍不住又猛灌了一大口水，“你说的是个案，我打个比方，如果万一，我说的是万一，高考前彭佳突然和你分手，不喜欢你了，呸呸，这个不算数的，你觉得你会是什么表现？是更加发愤图强考个特别好的大学证明给彭佳看让她后悔，还是萎靡不振连高考都不想参加了呢？”

　　张志勇挠挠头，“想象不出来啊，佳佳一直和我在一起，没闹过分手。”

　　杨书瀚看他那个费劲，直接朝彭佳招招手，“来，小佳佳，以后跟着我，别理这头大笨熊了。”

　　彭佳也很配合，站起来和张志勇换了个位置，还把书砸回张志勇身上，然后朝杨书瀚就靠了过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张志勇手心里直冒冷汗，忙不迭地求救：“停停停，我认输，佳佳你赶紧回来，开玩笑我也受不了，瀚哥那可是万人斩。”

　　杨书瀚终于对他一系列的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做法忍不下去了，隔空扔了串菜叶子过去，“你没完了是吧？”

　　钱小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会心地弯唇一笑。

　　“你看，感情的事情最难说，最容易变化，也最难处理，所以老师要求学生尽量在高三不谈恋爱是有道理的。”

　　杨书瀚看着她笑靥如花，听她用细细软软的声音讲着大道理，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怪异感觉。

　　初识的时候，他远观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天的小老师，仿佛五六月里巷子里静静开放的一朵晶莹洁白的栀子花，格外动人。

　　近身接触之后，他怎么看她怎么像一种动物，到底是什么呢？他摸摸下巴。

　　这时，钱小雨不经意瞥他一眼，那稍微上挑的眼角……对，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杨书瀚垂眼，嘴角勾了勾。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张驰一溜烟跑了出去，大概十分钟后，又拎着一个蛋糕盒子返回来。

　　他把蛋糕取出来放在桌子中间，彭佳帮着插上蜡烛，逐个点燃。

　　张驰说：“我和店老板说好了，一会儿咱们这边关灯几分钟，我们动作都利索点。”

　　果然，老板说话算话，张驰这边举手示意，他那边就把这一侧的照明灯都关掉了。

　　杨书瀚听着同学们唱着生日歌，闭上眼睛许愿，睁开眼睛把蜡烛吹灭的一刹那，邻桌突然传来“妈的”叫骂声。

　　钱小雨蹙起眉，扭头一看，邻桌四个男人，其中一个胳膊上有大面积文身的胖子正站着，面对自己这桌，横眉冷对，肚子上的肥肉在微微颤动。

　　“这帮崽子搞啥搞，乌漆墨黑的，你这是黑店吧，都给老子滚过来。”

　　店老板听到叫骂声，麻溜跑过来，嘴里不停地道歉：“华哥，真对不住，真对不住。”

　　被叫“华哥”的胖子似乎并不买账，“妈的，店里这么黑，烫着我了知道吗？你说怎么办吧。”

　　店老板点头哈腰，继续赔礼道歉：“华哥，今天这单算店里的，对不起，我让服务员再给您上一盆酸汤鱼，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看店老板认错态度良好，胖子的气焰似乎弱了些，“也别光你认错，是不是因为这帮崽子过生日啊？”

　　说着，他两只小眯缝眼儿盯着张驰的校服看了几秒，胖胖的手指在“清沅一中”四个字上摁了摁，摁得张驰的小身板直接打了个晃儿。

　　“没用！”胖子轻蔑地哼了哼，“怎么着，道个歉吧，华哥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们这帮小崽子一般见识了。”

　　钱小雨这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家呆呆地坐着没动。

　　片刻后，杨书瀚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丹凤眼飘向还站在那里的胖子，“谁跟谁道歉啊，我说？”

　　胖子正得意呢，没想到小屁孩用这么欠揍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把小眯缝眼儿使劲睁了睁，“小子，我看你的书都白念了，让爷爷我好好教教你。”说着，他双掌合拳，活动之处，关节咯咯作响。

　　钱小雨觉得今天的事可能要闹大，赶紧站起来，示意大家住口。

　　胖子猛然看到这么个小美人，一下子愣在那儿。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走近钱小雨，脸上竟然挂上了笑容，“小妹妹，你这些男同学不仗义啊，这种事还要你个姑娘站出来。怎么着，以后跟着哥哥我吧，保准你不受委屈。”

　　也难怪，钱小雨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线衫，下面是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和她的学生们坐在一起，妥妥一个嫩生生的高中学生妹。

　　这时，杨书瀚看情况不妙，赶紧放下二郎腿，站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胖子，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一个女孩算什么好汉？”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钱小雨特别想堵住他这张惹祸的嘴。

　　她先和胖子说了句“等我会儿，我和我的学生们说一句”，然后冲着杨书瀚几个人说道：“约法三章还有第三个条件，我想到了，就是从现在开始你们都乖乖坐好，不许说话，OK？”

　　看他们脸上虽然写着不服气，但碍于自己的命令，都乖乖照做了，钱小雨这才转身面对胖子，浅笑着赔礼：“华哥好，我是他们的老师，今天的事情是孩子们不懂事，我替他们跟您道歉，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丫头这么水灵，胖子不太相信她竟然是高中老师，他上下左右端详了老半天，咂咂嘴，“妹子真是看不出来啊，这样更好，咱俩年纪相当，谈谈呗。”

　　钱小雨作势想了片刻，然后为难地摇摇头，“华哥，我有男朋友了，真是对不起。不过，华哥您这么威武，肯定不缺女朋友的，对吧？”

　　胖子本来听她说有男朋友，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后来却被她夸上一句，又飘飘然感觉很美妙，自然松了口。

　　不过，闹了一场却空手而回，总感觉心里不舒坦。

　　他眯着小眼睛仔细打量着钱小雨，眼前突然一亮，钱小雨的颈间围着一条很细的红绳子，前面坠着一块红色的玉石，在白瓷般的皮肤上特备醒目。

　　胖子指了指她颈间的红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这是什么，摘下来给哥留个念想吧。”

　　钱小雨倒是没在意，她大方地解下红绳子，递给胖子，临了轻飘飘地来了句：“华哥，这根绳子您收好，回头我让人赎回来，多少您定。”

　　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胖子颇感不自在。

　　不过他也没多想，将东西揣进裤兜就要回自己那桌，走了两步还是嘴贱，回头说了句：“妹子，最好让你那个男朋友过来赎，也让我见识见识，比我好在哪儿。”

　　“一定！”这时的钱小雨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一串英文字母NO ZUO NO DIE。

　　打发了胖子，她转身坐回原处，杨书瀚的目光就不是能用意味深长可以形容的了。

　　杨书瀚坐在钱小雨右手边，她颈子上那条红绳用他5.2+的眼睛看得异常清楚，绳子中间穿了一块红色的玉石，如果他猜的没错，那是南红玛瑙，又称“赤玉”，满肉满色，质地细腻油润，不仅非常稀有，而且应该戴了很久，否则玉色不会那么润泽。

　　这个娇娇的小钱老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摸着下巴，感觉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无聊。

　　不过，杨书瀚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一贯引以为傲的定力……可能要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