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往事》拂尘一笑

2、第 2 章

　　杨书瀚长着一副时下最受女孩追捧的脸，肤色白皙，身材清瘦颀长，头发不像其他高三男生那样漫不经心，很有点“一吻定情”里柏原崇的感觉。

　　钱小雨打赌他肯定是每天打理，所以发型蓬松自然，很想撸上几下。

　　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浅蓝色校服，一只裤脚被卷到小腿中间，上衣的拉链随意拉到腰部，露出里面大大NIKE标志的白色套头衫。

　　脖子上隐约能看到一条金色的链子……挺粗的那种。

　　得，这身曾被他们骂了千万遍的行头硬是被这家伙穿出了明星的味道。

　　钱小雨保持着扭头的姿势，没有吱声。

　　倒是教室其余的同学们看到杨书瀚来了，张罗着赶紧出发。

　　后者嘴角噙着笑，似乎并不着急。

　　他溜溜达达走到钱小雨面前，低头问：“钱老师，难得您大驾光临，地方就您来选吧，别去‘入味’，其他地方随你，我付钱。”

　　“入味”是吉庆街最近开的一家日本料理，价格高得令人咂舌，钱小雨听杨小满说王志学带她去吃过，味道真是好，价格也真是对得起它的味道。

　　王志学是杨小满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国有银行的清沅支行营业部作理财经理，钱赚的不多不少，俩人偶尔出去小资一把。

　　杨小满跟她谈起杨书瀚时，说他家在平江开了好几家4S店，平时出手阔绰，很有点富二代挥金如土的派头，所以同学们都愿意跟他混，有吃有喝有玩的，谁不爱。

　　钱小雨有些头疼，这个杨书瀚要是迟钝一点就好了，偏偏生得特别聪明，听数学组的组长说，他高二时参加全国奥数竞赛拿了一等奖，现在已经有几所重点大学和他联系，想提前录取他。

　　想说服教育这样一位高材生，貌似难度系数又升高了一个级别，可自己远没到硬核玩家的水平怎么办呢？

　　她胡思乱想之际，杨书瀚在一旁静静等着她，耐心十足。

　　钱小雨只好推辞：“我刚回来没多久，吃的地方不熟，还是你们自己选吧，我不忌口。”

　　杨书瀚勾起唇角，回头朝那帮人说：“钱老师荤素不忌，你们挑，别让我连裤子都不剩就行。”

　　说到“荤素不忌”，钱小雨总觉得这小子若有似无地瞟了她一眼。

　　她心里禁不住感慨，小小年纪撩人的功夫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那些同龄的女孩子们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才怪。

　　大家七嘴八舌一时定不下来，索性决定到了吉庆街再说。

　　一行人刚出了校门口，钱小雨和走在自己旁边的张志勇说自己要先回家一趟，一个小时后去吉庆街和他们会合。

　　张志勇大嘴一张，正想说没问题，跟在他们身后的杨书瀚冷不丁来了句：“钱老师，您不是想放我们鸽子吧？”

　　钱小雨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驰猛地蹦过来，热心地撺掇：“书瀚你要是不放心，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先负责送钱老师回家，再负责接钱老师过来，好不好？”

　　杨书瀚耸耸肩，表示这个安排他无所谓。

　　钱小雨想回家给妈妈做好晚饭再出来，所以不需要一个讨人嫌的旁观者。

　　清沅地方不大，共分三个区：瑜瑾区、茂林区、下坜区，呈长条形状。

　　瑜瑾区作为三区之首，是最富庶的一个区，清沅有些社会地位的人基本都住在这个区，下坜区则聚集着当地最乱的三教九流之类，茂林区则夹在中间不好不坏。

　　钱小雨的家在瑜瑾区的文昌巷，离他们要去吃饭的吉庆街有十分钟的路，这个区的治安相对下坜区好很多，晚上如果不是特别晚，出行还算安全。

　　钱小雨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还不相信老师吗？我回趟家就过来，如果没来的话，下周一我认罚。”

　　“那老师给我留个电话吧，我们定了地方告诉你。”杨书瀚难得没再坚持，记下钱小雨的手机号，还顺便回拨了一下。

　　钱小雨这才急匆匆往家里赶。

　　回到家，看到杨文芳正拄着拐杖，一手端着装米的小盆，打算淘米。

　　钱小雨赶紧把包扔到竹椅上，接过小盆，放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淘洗。

　　手上忙着，嘴里说：“妈，一会儿我出去趟，晚饭您一个人吃吧，吃完别动，碗筷我回来再刷。”

　　杨文芳答应了，问：“这么晚还出去？和谁呀？”

　　“我班里的学生们，有个过生日的，请我一起去，我推不掉。”

　　杨文芳眉头一松，“你应该去，怎么能推掉呢？孩子们请你，是心里有你这个老师。”

　　“嗯，我晓得了，以后注意。”钱小雨翘起嘴角，把电饭煲打开，又弯腰拿起地上放着的一捆小青菜。

　　“明后两天你打算做什么？”过了会儿，杨文芳慢慢问道。

　　钱小雨切肉丝的手顿了顿，低着头说：“我约了小满介绍的一个派出所的人，说那个人能模拟画像，您找几张我爸和您的照片，要大点、清楚点的，还有……立德的照片，说是根据这些能模拟出立德现在的模样。”

　　杨文芳哦了声，没再说话，低头在一个蓝皮本上写着字。

　　出门前，钱小雨换了一身休闲点的衣服，上班她为了装成熟，每天都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得老上五岁。

　　今天是小团体聚会，其中还有自己的重点攻克对象。为了拉近和孩子们的距离，钱小雨觉得穿得随意一些效果会更好。

　　走在路上，她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想着战略战术，等清醒过来，不禁莞尔，自己这是魔怔了吧。

　　“你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听听。”

　　钱小雨怔住，杨书瀚不知何时站在自己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为了解答她眼中的疑问，杨书瀚下巴点点身后的那家烧烤店，“我担心你路痴，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来接你，感动吧？”

　　钱小雨“感动”地点点头，心说你要知道我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将误入歧途的你引上正路，你更应该好好感动感动。

　　“有一点纠正一下，我脑袋自带GPS，绝对不会迷路。”

　　杨书瀚似乎没料到钱小雨这么说，明显愣了半秒，旋即勾起唇角，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简直水波荡漾。

　　又开始放电了，钱小雨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自己面临的绝对是一场硬仗啊！

　　烧烤店的店面不大，但人气很旺，店里弥漫着动物蛋白被烧焦的香味。

　　“钱老师，赶紧过来坐，这边这边！”看到她走进来，张驰特别热情地嚷嚷着，腾出了身边一个座位。

　　钱小雨正要坐下，杨书瀚拉了拉她的胳膊，然后吩咐张驰，“往那边串串，让钱老师坐这边。”

　　等钱小雨落座，杨书瀚跟着坐在了她的右手边，被挤走的张驰不乐意了，“书瀚你不地道啊，好机会都留给自己，明明老师是挨着我的，我有好多话想和老师谈呢。”

　　张志勇伸手示意他安静，“今天是书瀚生日，寿星最大，你就别计较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家伙的生日，钱小雨心说糟糕，当时应该多问一嘴来着，自己的生日礼物……似乎有点夸张了。

　　彭佳眼尖，她伸出手，指向钱小雨的小兔双肩背包，“书瀚你走狗屎运了，钱老师竟然准备了礼物。”

　　狗屎运什么的，钱小雨承担不起，现在她的感觉就像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新鲜狗屎。

　　她下意识想捂住放在腿上的背包，可惜晚了，身边的人极迅速地抢在手里，还得意地叫板，“钱老师，是你自己打开，还是我帮你？”

　　“哎，还是我来吧。”钱小雨认命地拿过背包，将礼物取出来之前，非常严肃认真地看着杨书瀚，说：“先说两句，这个礼物是我没经过调查研究，按一般经验选的，所以出现了一点点偏差。礼物本身没问题，如果你觉得有点‘滞后’，我建议你转赠其他同学，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说完，她递过去一本书。

　　杨书瀚低头看着书名，突然有种面对父亲给他请的家教而且家教打算从最低级别开始训练他的感觉。

　　看杨书瀚迟迟没有动静，他身后的张志勇好奇地伸长脖子，从他肩膀上看过去，两秒钟后大嘴一张，爽朗的笑声响彻烧烤店。

　　杨书瀚揉揉被震痛的耳膜，扭头不满地说：“再笑，这本就归你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过生日的同学是你，这是我书架上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一本了。”钱小雨很诚恳地说。

　　杨书瀚听她这样解释，脸色仿佛好了一点点，“那钱老师如果知道是我的话，会选什么书呢？”

　　钱小雨真的低头认真想了想，其实那本《自私的基因》挺适合他的，不过明智一点的话，“《三体》很不错，我下周拿给你。”

　　杨书瀚嘴角勾了起来，这本书他今年暑假读过了，不过他说：“好的，那就先谢谢钱老师了。”然后随手把那本《高三数学高考冲刺习题集》扔给张志勇。

　　人生第一次，张志勇反省自己的大嘴巴，古人说的“祸从口出”简直是至理名言。

　　他身边的彭佳一把抢过那本书，打开翻了翻，又扔还给他，“前十套归你，后十套归我，这本书我早想买了。”

　　张志勇马上停止反省，喜笑颜开，在桌子底下拉住彭佳的小手，自家女朋友就是善解人意。

　　钱小雨早就觉得这俩孩子有猫腻，她眼光一扫，果然诚不我欺呀，你们觉得在桌子下搞小动作我就参悟不到么？

　　想到即将要拆散这一对鸳鸯，钱小雨心里多少有些内疚，不过更多的是气壮山河。

　　希望你们原谅我——以爱的名义，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