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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另一个TA ...

  •   徐知微没食言,周三下午,她准时出现在了习风家。
      周三习风要上课,约的时间是五点半,他刚一进门,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还是一样,扎得一丝不苟的发,坐得笔挺,头微微低着,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习风的那一句:“王妈,我回来了。”生生卡在了嘴边,只说到了我,就没了。
      徐知微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一副“你请先进房间,该上课”的表情。
      习风嘴角抽了抽,把拖鞋拿出来穿上,走在她前面。
      “周六的作业呢?”她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习风拎出那几本练习册丢到她面前,徐知微翻了翻,不出意外,果然,没有写。习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着胳膊等她开骂。没想到徐知微不急不恼,拿了只铅笔,一边讲题一边在上面做注释。
      三个小时,她照例分了时间在各科上,帮习风画了重点,又勾了几道题:“周六我会检查。”
      习风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单薄的身影,把东西都推到一边,大大剌剌地出了房间吃晚饭。晚饭过后,躲进自己房里打了两局游戏,高高兴兴地洗澡睡觉,完全没把作业放在心上。
      徐知微来了几次,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的状态,不做她留的作业,嘴巴也不饶人,一通冷嘲热讽。可徐知微偏偏从来都没什么反应,不管他干什么,她总能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该讲课讲课,该留作业留作业。
      除了这次要走的时候,她递给习风的那个眼神。习风照例嘴贱地在她布置完作业说了一句:“徐老师,您布置个什么劲呐?前几次您看我做了吗?这不是浪费我们俩的时间吗,你看,多不划算?”
      徐知微没说话,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还是你打算靠这个拿□□那么多钱?”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讽刺的意味十足。
      徐知微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收在衬衫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露出青色的血管来。躲在黑框眼镜里的一双眼,晦暗不明。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没再多透露半分,转身离开了。
      徐知微知道,习风这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自己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快步走出那个大房子,坐了电梯,一口气跑出几十米,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地咬着下唇。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她打开来,是一条语音:“微微,吃饭了吗,别太辛苦了,外婆最近身体挺好的,不用担心。”
      一大颗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掉出来,打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有了第一颗,就会有第二颗,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她伸手去擦,牙齿咬得更紧了。她不敢回语音,怕外婆听出她的哭腔来,只匆匆打了一行字:“外婆,我吃过饭了,别担心,我现在在听讲座,晚一点给你打电话。”
      手机又响了一下:“那你先忙,好好照顾自己。”
      徐知微抱着胳膊,走到公交站,坐在长椅上,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撕开来,往嘴里塞了一口,有点食不知味。□□那边给她转了最新的工资,她看着手机上明晃晃的转账记录,脑子里又响起少年那句话,跟外婆的语音一起,轮流在她头脑里播放,她心情糟糕透了,坐在椅子上发呆,回学校的公交过了好几趟,她都没上去。
      习风吃了饭,拿着手机开开心心地打了一局游戏,这边好哥们儿谢远就给他打了电话:“风哥,出不出来,我们几个在老地方?”
      他还没开口,那边就有人说了一句:“阿远,今天风哥要上课,你这不是闹吗?”
      他听出来是另一个朋友沈磊的声音,他抓了车钥匙,一边换鞋一边回他:“马上就到。”听到他们提起家教的事,想到今天徐知微走之前的身影,接着回了一句:“家教,估计马上就就要解放了。”
      他笑得张扬,那边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解决的,他回了一句:“待会见面说。”
      习风骑着大摩托,心情颇佳,直到在路口看见坐在公交站台长椅上的徐知微。
      她微微低着头,两个人隔得不太远。习风看见她把眼镜摘了握在手里,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眼镜阻碍的情况下看清那双眼,不算很大,她的五官都是很秀气的,这双眼倒也不会显得突兀,放在一起很和谐,有种江南的温婉。让习风注意到的是,那双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睛,格外的红,眼眶肿了一大圈,明显刚刚哭过。徐知微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淡然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什么情绪波澜,没见过她笑,也没见过她生气,可现在,那个女孩子竟然哭了。他第一次看见徐知微以这样的状态坐在那里,跟他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同,不再是那个端庄的她,而是一个狼狈的她。
      习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他气走过不少老师,其中也没少气哭过女老师,可是今天晚上看见红着眼睛的徐知微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台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能是后悔,也可能是懊恼。少年心想: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却平白无故来受自己的气。
      习风脑子里反反复复闪现那一双红红的眼睛,还有徐知微临走前看向他的那一眼。他正烦着呢,谢远的电话又打来了,少年嬉闹地喊他:“风哥,你怎么还没到,不是半路上迷路了吧?我们还等你说你大战讨人厌的家教呢。”
      “我今天有事,不去了,你们玩吧。”习风冷冷地回了一句,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拢了拢头发,心烦意乱。
      谢远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跟沈磊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风哥吃枪药了,刚刚还好好的。”
      被说吃了枪药的习风心烦意乱,拿了衣服钻进浴室洗了个澡。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卧室,王妈年纪大了,一向睡得很早,家里静悄悄的,他抬眼一看,已经九点半了,但对他来说还很早。路过书桌时一晃眼,看到桌子上那一堆书和练习册,是徐知微走之前给他收拾好的,码得整整齐齐放在书桌一角。
      那一双红红的眼睛忽然又冒了出来,习风忍不住低低地骂了一句,心想她不会还没回去吧,头发也懒得擦了,毛巾往椅子上一甩,抓了钥匙和头盔就往外跑。
      从他家到公交站都是居民区,晚上人少,他骑得很快。风风火火赶到了公交站台,站台人依旧很多,都是些加班后刚下班的上班族,把站台围得密密麻麻的。他停了车,抱着头盔偷偷站在后面找那个纤细的身影,来来回回找了一圈,没找到,应该是已经回学校去了。
      习风不知道为什么舒了口气,把头盔重新扣在脑袋上戴好,骑了车回家。回家的路上开得慢了,他反而突然感觉到冷了。A市已经入秋了,又是晚上,他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穿的是家居的短袖短裤,胳膊跟小腿都暴露在夜风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刚急着找人倒还没发觉,这下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到家,就赶紧给自己灌了杯热水。
      回到房间,习风也没什么心情打游戏了,干脆关了灯,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才十点左右,平时习惯晚睡,这会儿是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复又开了灯,坐在书桌前,把那一堆书挪到自己面前。
      最上面一本是数学,习风打开来翻了翻,之前讲过的地方徐知微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注释,重点考点都画了出来。她之前布置给他的作业也是,习风没做,她讲的时候都拿铅笔做了笔记。她的字小小一个的,每一个都方方正正乖乖巧巧地排成整齐的模样,习风耐着性子看完,然后把今天她布置的作业也做了一遍。才看完数学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习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他都在加班加点地学之前徐知微上过的内容,补她布置的作业。从周三晚上,连续熬了三个晚上,还差了一大堆。习风一边做一边忍不住咬牙:“怎么那么多?”
      周六早上,习风起了个大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王妈打招呼:“早啊,王妈。”
      王妈正在做早餐,看见顶着一头乱发的习风惊了:“小风,才六点多啊?”
      习风钻进卫生间,突然伸出个叼着牙刷的脑袋,跟王妈说:“王妈啊,麻烦你给我也做一份早餐。”
      王妈倒着牛奶的手一抖,牛奶漏了大半在餐桌上,她手忙脚乱地擦干净了,又给习风倒了一杯。
      习风很快洗漱完毕,坐在她对面开始吃早餐。习风已经很久没有早上起来吃过早餐了,平时要上课他还能勉强起个早床,周末基本上连午饭都很难起来吃,都是等他什么时候睡醒了,她再给他另做,所以□□才把他的家教时间安排在了下午。今天习风的举动也太不寻常了。王妈看见他一边往嘴里塞吐司片,一边忍不住哈欠连天,忍不住问他:“小风,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晚一点做好了喊你,还能再睡一会儿。”
      习风把嘴里的东西费劲地咽了下去,摆了摆手:“您看着做吧,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王妈下巴都要惊掉了,习风打着哈欠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着回了房间,她才确定过来,习风刚刚说的真的是要回去写作业。
      其实徐知微每次布置的题都不多,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偏偏习风之前一点课都没听,一点作业都没做,这下想一次性做完,才显得工程无比巨大。
      中午吃完午饭,王妈又看见习风一头扎进书堆里开始做题。她端了一盘水果进屋,习风完全没听见她的脚步声,本子上列了一堆公式,正专心致志地算着。
      “小风,吃点水果,休息一会吧,都写了很久了。”
      习风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五十了:“啊,不行,马上就三点了,待会再吃吧。”他又埋下脑袋开始算。
      王妈有点懵,心里想着:徐老师到底布置了多少题啊,做了那么久还没做完。
      三点十五的时候,门铃才响起,徐知微站在门口,脸红彤彤的,扶着胸口喘气,王妈就热情地迎她进来:“徐老师,这么跑成这样,快进来,”
      “今天路上堵车了,不好意思。”她一下车已经三点,马不停蹄就从公交站跑了过来,倒了半天,气还没喘匀。
      王妈给她倒了杯水:“不急不急,先休息一会儿,喝点水。小风正做作业呢,你上次布置了那么多作业啊,他早上六点多就开始做了。”
      “啊?”徐知微端着杯子愣了一会,心想:我上次就布置了一点作业啊,一个小时就能做完吧,他做的应该不是我布置的题吧。
      习风算完手上的题,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三点二十了,徐知微还没来,她从来没迟到过,会不会因为上次的话被自己气走了。而门外的徐知微手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习风上次说的话的确戳到了她的痛处,其实这一次来她已经考虑了很久。她本来想要不干脆再找过新的学生,可是上次那个初三的学生已经派给其他同学了,等订单的话避免不了会空出不短的一段时间。金钱和骄傲的自尊相比,她不得不选择金钱。可是直面习风,她还是有些打退堂鼓。
      徐知微在心里骂自己:徐知微,你干什么,不是已经想好了吗,为什么不敢进去,像之前一样,别理他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推门进屋。习风以为是王妈,没抬头,忽然闻到一股香气落在自己身旁,是徐知微身上的味道,他记得。他转头看过去,女生已经坐下了,刚刚跑了一路,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脑袋后面一丝不苟的马尾也松散了一些,几缕碎发落在脸颊上,被汗打湿。
      习风伸手拿了自己面前的纸巾盒递到她面前,徐知微正紧张着,冷不丁看到他递过来的纸巾,飞快地抽了一张,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她的声音微微有点喘,跟之前比,多了几分生气。
      徐知微没敢抬头看他,抽了数学书和练习册出来:“我们先讲题吧。”她翻到上次自己布置的地方,上面用竟然用黑色签字笔答了,龙飞凤舞的,是男孩子的笔迹,跟他课本最前面“习风”两个字如出一辙,是他写的。徐知微愣了愣,翻到前面几页,都有他的笔迹。
      她没说话,把其他几本都拿出来,翻了一遍,他都做了。徐知微总算知道为什么王妈说他已经做了一天作业了。
      她大概扫了一眼,做是做了,错的也不少。她又重新翻了数学开始给习风讲错题:“这题,这一步错了,不应该代这个公式,应该代第二节这个。”她翻到前面:“我之前划过的,这个公式很重要,会考到。”
      习风点点头,立马做了笔记。徐知微心里纳闷,平时不做作业的人,今天不仅做了,还把之前的都补了;平时不听课玩手机的人,今天竟然自己做起笔记来了。订正了错题,她又开始讲新课,把课本推到他面前,看着他自己乖乖地画着重点,做着笔记。
      而且,习风破天荒地在听讲的时候停下来问她:“这个为什么是这样的?”把不懂的地方都提出来问她。
      徐知微简直要以为这个是不是习风的什么双胞胎兄弟,还是贼乖贼听话的那种。四个小时的课上下来,竟然格外轻松。
      讲完课,她收拾东西打算走。习风突然喊了她一句:“今天没作业吗?”习风其实是慌的,他想她不留作业的意思,是不是就是下次不会再来了。
      徐知微回过身来,握了笔开始勾画,有些懊恼:“我忘了,不好意思。”
      习风凑过来看,她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跟前的少年,还是一头蓝发,桀骜不驯,眼睛很大,鼻子高挺,是那个习风没错啊。就是,就是黑眼圈有点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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