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微风入林来》晚山Jasmine

3、第三章 临时监护人

　　习风态度的突然改善，让徐知微大吃一惊，家教变得轻松了许多。唯一让徐知微纳闷就是他们口中的□□，徐知微从来没有在习风家里见到过她，就连联系都是由她的秘书联系的。
　　所以当徐知微收到秘书的约见微信时，不由得有点好奇。
　　她留的地址是公司的地址，徐知微周三下午刚好没课，背了包坐了公交先去习风妈妈的公司。公司在大厦的第八层，她去的时间刚好赶上一群上班族买咖啡和下午茶，电梯里有一点拥挤。她被挤在最里面的角落，电梯门打开时，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又在前台被拦住了。
　　徐知微穿得太学生气，背着个双肩包，脸上是未脱去的稚气，站在前台，跟前台小姐姐说：“你好，我跟□□约了见面。”
　　前台小姐姐倒还算温和，耐心地问她：“小姑娘，你有预约吗？”
　　“我，周秘书跟我约的。”徐知微捏了捏手机，斟酌用词，“你能打电话问一下她吗？”
　　“□□正在开会，周秘书刚刚出去了，要不你先等等。”前台小姐姐面露难色。
　　徐知微点了点头，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上班族。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人，拎着刚买的咖啡上来，递了一杯给前台小姐姐：“小铃，呐，给你带的。对了，□□说待会有个小姑娘会过来，麻烦你待会帮我留意一下。”
　　“谢谢周姐，小姑娘？刚刚来了一个。”小铃朝徐知微那边示意了一下，“小羽姐，是哪个吗？”
　　周羽点了点头：“我去看看，谢啦。”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徐知微面前站定，轻声问她：“你好，请问是徐知微小姐吗？”
　　徐知微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小姑娘有点小紧张。
　　周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是□□的秘书，我叫周羽，我们微信联系过，□□在开会，让我先带你进去。
　　办公室的布置很简单，棕色的沙发，深灰的窗帘，桌子收拾得很整齐，放了一个小小的铭牌，上面写着：总经理习凌云。徐知微坐在沙发上，周羽拿了一杯咖啡递给她：“□□吩咐我给你买的，楼下的咖啡店很多小姑娘爱去，你应该会喜欢。”其实□□只让她去买咖啡，店是她挑的，她想徐知微应该不会喜欢他们常喝的那家店，太苦。
　　徐知微拘谨地道了谢，握着咖啡杯，暖暖的温度传到指尖，很舒服，她抿了一口，不会太苦，咖啡味不算太重，有淡淡的奶香。她有失眠的毛病，对咖啡因向来少碰，礼貌地喝了一口，就悄悄放在一旁不再动了。
　　□□还在开会，周羽担心徐知微无聊，跟她聊了一会天，她比徐知微大了几岁，但工作教会她任何快速与人接触，两个人又在微信上接触过，聊天下来倒也没冷场。
　　习凌云推门进来，看着正在聊天的两个人微微颔首，她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衣服熨得平滑得体，头发挽在脑后，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气场十足。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她的眉眼跟习风有八分相似，只不过眼里多了些深邃，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有几分商人的气息，但鼻子和唇跟习风却又不甚相像。
　　徐知微站起来跟她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徐知微。”
　　她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示意徐知微坐下，伸手接周羽递过来的咖啡。
　　“我工作太忙，你教了小风一个多月了，我也没跟你好好聊聊。我听王妈说，你跟小风相处得还不错。”习凌云喝了一口咖啡，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挺不听话的，之前我找了不少家教，都被他气走了。”
　　徐知微双手放在膝上，比起刚刚跟周羽的对话而言，她有些紧张，习凌云身上强大的气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关系，你别那么紧张。”习凌云看着她，“其实我今天还有事想拜托你，徐老师。是这样的，我最近要出国一趟，有个合同要谈，可能得去一两周，王妈年纪大了，有时候可能管不了小风，我听她说小风最近挺听你的话的，所以想拜托你，在我出差的时候，多帮我照顾照顾他。”
　　“啊？”徐知微有点紧张，“其实，我，我担心他不听我的。”
　　“没关系的，不用你干什么，平时做饭王妈会做，我只是担心他学校和学习方面的问题。”习凌云跟她解释道，“钱的方面，我会再给你加。”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徐知微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只好匆匆地点了点头。习凌云颔首一笑：“那麻烦你了。”
　　谈话草草结束，周羽送徐知微出门，晃了晃手机：“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其实说是习风的临时监护人，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什么改变，照例是一周两次的家教，习风上课还算听话，并没有特别为难她，布置的作业也都会做，就是偶尔会拿起手机来偷瞄一眼，被徐知微抓个正着的时候，还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拿起课本来看，还不时地点点头。
　　徐知微偷偷在心里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她倒也不戳穿他，继续给他往下讲。
　　A市不知不觉迎来了冬天，十一月中旬，风大了起来，晚上家教完回学校时，徐知微觉得冷风吹得脸上生疼。她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她犯了懒，出门前没带雨伞，A市向来干燥，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晚上急匆匆地下起雨来，而且还不算小。
　　徐知微站在习风家楼下站了一会儿，冬天的雨向来比较持久，不会很快就停，她纠结了一会，担心晚回去赶不上门禁，干脆心一狠，把卫衣的帽子翻起来，戴到头上，一头扎进雨里。
　　一口气跑到车站，衣服湿了不少，面上细细的绒毛沾了雨水揉在一起，颜色深了一圈，眼睛片上也沾了不少雨滴，糊了一片，看不太清楚东西。徐知微站在一旁等车，一边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水，又把眼镜摘下来，翻到衣服内侧细细擦干净了。
　　一下雨，风也跟着大了起来，徐知微冻得不行，忍不住把胳膊抱在一起，跺了跺脚，期盼着公交车快点过来。
　　习风吃完饭，在房里打游戏，王妈敲了门，收了他的衣服进来，给他放在衣柜里挂好：“小风，这几件今天刚晒了的晚上先不要穿啊。”
　　习风应了句好，转过头来问她：“王妈，怎么大晚上的收起衣服来了？”
　　“哦，刚刚发现外面在下雨，所以帮你把干了的先收起来。”
　　习风丢了手机，站到窗前，开了一点窗户，伸手探了探，果然在下雨，雨还不小，风刮过指尖，有点冷。他忽然想到：不知道徐知微到学校没有，她应该有带伞吧？不然这么大的雨应该回不去吧。距她下课离开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她应该已经上了公交。
　　这边徐知微坐在公交上，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发愁。车在A大有一个站点，离A大很近，她咬了咬牙，认命地又冲进雨里，一路跑得飞快，带着一身水汽和寒意打开了宿舍的门。
　　徐知微实在狼狈，担心包被淋湿，把包抱在怀里，自己的衣服、眼镜、鞋子、还有额发都湿漉漉的。她一进去就把室友吓坏了，顾笑笑正躺在床上追剧，看见她这样进来，一边问她：“知微，你怎么搞成这样？”一边从床上爬下来，给她倒了杯热水。
　　徐知微冻得手都哆哆嗦嗦的，喝了好几口热水，才缓过来了一些：“忘记带伞了，外面雨太大了。”
　　梁爽和楚晓婷正好洗完澡从浴室回来，开了门，看见站在一起的徐知微和顾笑笑。顾笑笑拿了空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不行啊，知微，你得赶紧洗个澡换了湿衣服，不然肯定得感冒。”
　　“知微怎么淋成这样？”楚晓婷问了一句，“我跟小爽刚从浴室回来，都关门了，怎么办啊？”
　　“没事，我换了衣服，在被子里暖暖就好了。”徐知微把剩下的水喝完，拿干毛巾把头发擦了一遍，换了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顾笑笑扒在她的床边，塞了一个暖宝宝进来：“微微，你贴个暖宝宝，你的手都冰凉冰凉的。”
　　大家都以为没什么大问题，徐知微也这么以为。可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不对劲。周四早上只有顾笑笑跟徐知微有一节通识课——电影赏析，顾笑笑爱赖床，从来都是徐知微起了之后喊她起床的，今天寝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起床，还是梁爽的手机冷不丁响了一下，她接起来，迷迷糊糊地应了几句，发现是个无聊的推销电话，气急败坏地回了一句：“八点不到就出来诈骗，你有毛病啊！”挂了电话，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忽然又觉得口渴，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忽然看见自己对面铺的徐知微和顾笑笑都没起。赶紧放下杯子，走到顾笑笑床前，推了推她的枕头：“笑笑，七点四十了，你不是有早课吗，怎么还不起？”
　　顾笑笑一开始还嘟嘟囔囔地不愿意离开被窝，听见她后面那句话，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微微还没起吗？”
　　“没。”梁爽又去喊旁边铺的徐知微，“微微，快起床了，要迟到了。”
　　徐知微却迟迟没有反应，顾笑笑很快换好衣服，跳到她床边，伸手把她的蚊帐掀开一个角，打算拿手冰一冰她，喊她起床，手才刚刚触到她的脸颊，顾笑笑就慌了：“天呐，怎么这么烫！”
　　梁爽也伸手探了探，温度高的吓人。徐知微眉头紧皱，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声也格外重，梁爽忍不住喊了一句：“怎么烧成这样？”
　　她们俩咋咋呼呼的，楚晓婷也醒了，坐在床上问：“怎么了？”
　　“微微发烧了。”顾笑笑慌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啊？”
　　楚晓婷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拿了书桌上的体温计走到她窗前，打算给她量体温，体温计还没塞进她怀里，先用手探了一探：“坏了，肯定烧的不低。快，笑笑，把微微的外套拿上，赶紧送她去校医院。”
　　楚晓婷和梁爽都是北方姑娘，个子高，两个人合力，很轻松就把徐知微抱了下来，几个人连睡衣都来不及换，裹了件大棉袄就背着徐知微出门了。还好徐知微瘦，轻飘飘的，两个人轮着背，很快就到了校医院，挂号、看诊，不一会儿就给她吊上了水。
　　安顿好了徐知微，楚晓婷总算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慌慌张张的顾笑笑和梁爽，安慰她们：“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就行，笑笑你赶紧洗把脸去上课，小爽也是，回去收拾一下，给微微带点早饭过来，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两个人都没动，她又走过去捏了捏两个人的脸：“好了，别担心，有我呢，快去吧，万一点名了怎么办？”她们俩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校医院。
　　徐知微打完点滴，总算退了烧，跟楚晓婷和赶回来的梁爽一起回了宿舍。烧是退了，人却还是没精打采的，饭也没吃两口，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精神总算好了一点，把顾笑笑打包回来的粥都喝完了，打起精神来逗她们：“我没事，你们去上课吧。老沈最爱点名了，你们不去怎么帮我答到啊。”晚上数学系有专业课，要上到九点半。
　　“行吧，咱们一个寝室不去的确太明显了。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有不舒服的随时给我们打电话。”楚晓婷给她仔仔细细地掖好被角。
　　徐知微点点头，钻进被窝里，刚睡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对面说道：“你好，请问是徐知微吗？”
　　徐知微有点懵：“对，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是A市市南区的派出所，习风刚刚跟人在路上出了点小交通事故，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
　　徐知微一开始还以为是骗人的，听见后面的话，噌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交通事故，她忽然就慌了，没听下去，立马回了一句：“好，我，我马上过来，麻烦您稍等一下。”
　　徐知微以最快的速度套上羽绒服，穿好鞋，抓了手机和雨伞，连包都没拿，就往外跑。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徐知微站在校门口拦了半天车，都没有出租车停下来，雨落在手上，手不一会儿就冻僵了，等了半天，总算有车停了下来，她急地要命，跟师傅说：“去市南区的派出所。”一路上，不停地跟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开快一点，我有急事。”
　　“小姑娘，这急不来的，雨天路滑，再快就超速了。”
　　徐知微紧紧咬着唇，手指在腿上交握着，紧张地绞在一起。车一停，她立马就付了钱，开了车门跳了下去，连伞都来不及打，一阵疾跑跑到派出所，一边喘一边问：“您好，请问习风在哪？刚刚过来的，一个蓝头发的男孩子。”
　　得到位置，她又火急火燎地跑了起来，门都没敲，直接推了冲了进去。
　　房间里面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中年女人叉着腰，嗓子尖细地大喊：“我不管，就是他撞了我，赔钱，不赔钱我是不会走的。”而习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长长的蓝发盖住了眼睛，偏着脑袋，翘着个二郎腿不理她。两个人中间隔着个警官在拉架。徐知微冲到习风跟前，气还没喘匀：“怎么了，没受伤吧？”
　　习风刚抬起头来看来她一眼，话还没说，那个女人忽然挣脱了警官，冲到徐知微面前用力地拽住她的胳膊：“他撞的我，他会受什么伤，我才受伤了。”
　　习风一下就怒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徐知微护在身后：“你碰她干嘛！谁撞你了，你自己滑倒的，而且你喊那么大声，哪像受伤的人。”
　　警官赶紧把两个人分开，外面又来了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警官，端了杯水给女人：“大姐，别急，这不是好好地说着吗？”
　　那个年轻的警官走过来跟徐知微说话，是刚刚给徐知微打电话的人，约莫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看样子是刚上岗的，跟女人说话费了不小力气，跟徐知微说的时候还一些喘：“是这样的，习风和刘大姐在路口不小心碰了一下，刘大姐骑的电动车，习风骑的摩托，我们看过监控了，刘大姐先滑倒的，习风过来没躲开，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车。而且习风还没有满18岁，按理是不能骑摩托上路的，所以才喊了他的监护人过来。”警官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徐知微，发现她看起来好像比习风大不了几岁：“你真的是习风的监护人？看你年纪不太像。”
　　“哦，我是他姐姐，他妈妈出国了。”徐知微回答到，“这段时间我照顾他。”
　　小警官点了点头：“这样啊。”
　　中年女人一直骂骂嚷嚷，坚持要习风赔偿：“你看看，未成年就敢骑那么大摩托，就是他撞的我。”习风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头，瞪了她一眼，她才怯懦地低了低声。
　　最后徐知微赔了她两千块，她才气哄哄地拿着自己的东西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指着她骂了两句：“管好你这个弟弟，别出来祸害人。染个蓝毛，不三不四。”习风气坏了，抬脚就要跟她对峙，徐知微把他拉住了，自己朝女人举了个躬：“我知道了，对不起。”
　　警官又带着徐知微去交了五百块钱罚款，把习风的摩托车扣了，让她签了字，把人带回去。
　　习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拿舌头狠狠地抵了抵嘴里的虎牙，气徐知微给那个女人道歉，也气自己心爱的车被扣了，大步一迈走出了派出所。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他刚刚骑车出来，带的头盔，现在车没了，他也懒得管什么雨了，直接走进了雨里，徐知微追在他身后喊：“习风，你去哪？”
　　她没撑伞，跑到他跟前拦住了他：“回家，你现在要去哪？”
　　“你管不着！”习风冲她喊，“你凭什么管我，你干嘛跟她道歉，我明明没撞她，她自己摔的。”
　　“我为什么管不着，你妈妈出差前托我照顾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徐知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着头跟他说。
　　“两千五是吗，我转你三千，别管我。”习风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语气极其恶劣，“钱还你了，我不欠你了，五百算给你的打车费，够了吗，够了就别拦着我。”
　　徐知微被习风的话气到了，死死咬着下嘴唇，一双眼睛盯着他，一下子就红了，她没说话，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习风就在她身后，慌了神，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接在了怀里，大声地喊了句：“徐知微，徐知微，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