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逃灾养家日常》越吟柒言

53、第 53 章

　　在有心人的掩饰之下，楚三连续三天的监视，并未发现除却叶父和谢家以外过多的异常。

　　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宁姜感知到原本一直在监视的楚三突然被撤走了，她敏锐地意识到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隐隐觉得恐怕此处不会再困住他们太久的时间。

　　确实，此刻的楚念城颇有些焦头烂额。
　　他是被熙王派遣至此，处理敌国奸细之事，原本事情已了，就应该回去复命，只不过被那大疫之事所惊，所以才暂留此处。
　　起初为了不让奸细逃脱，他使了雷霆手段，强硬地夺了城中太守的权利。原本他对临浊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对到手的权利也没过多欲望，等捉了奸细，恐吓一下玩忽职守、尸餐素位的各位官员，他就会爽快地将权利还回去。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大疫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滞留此处。
　　这一留，便查出了巨大的问题。首先整座临浊城的军备在楚念城看来，简直与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但更令人心惊的是，城中的粮仓，竟几近空空如也。
　　若是对面灾民涌了过来，官府根本拿不出一粒粮食救助百姓。

　　这样的情况下，楚念城怎敢直接回去复命？说不定他前脚刚走，后脚那灾民就跟着涌到了熙王所在的江城脚下。到那时，他的过失可就大了！

　　所以楚念城不得不继续接着临浊城这个烫手的山芋，让很是忍耐的太守继续憋屈。
　　他一边派暗卫楚一回江城复命，一边带着两百余精兵给临浊城中的几大家族施压，务必将粮仓中的粮食吐出来。

　　可这群贪婪的地头蛇怎么可能乖乖屈服？
　　他们都觉得再过一月，便是稻谷成熟之际，虽说今年降雨不足往年，但产量也是足够那群贱民安稳地度过下个冬日。而这新来的武官可真是好生不懂道理，竟然要纠结这些小事，莫不是嫌弃他们给的心意不够厚重？

　　要知道他们在得知这位是熙王眼前的红人之时，可是在往日的惯例下足足添了两倍的孝敬，竟然还不满足，真是好大的胃口！

　　这样看来软的是不行了，他们也只好来点硬招，省的被人当成好捏的软柿子。

　　若是楚念城知道了这些人此刻的想法，恐怕也有些愕然。
　　那所谓多了两倍的孝敬，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所谓的接受，其实也是为了合群罢了，等他走后，自然会差人物归原主。
　　更何况对比心意，他还宁愿他们奉上同等的粮食。

　　“将军，浊河对岸今日又驶来一艘大船，一共七十八人，皆是青壮，不知该关押至何处？”
　　楚念城揉了揉眉，本想将新来的人一起关押到牢中，但想到之前叶父给的东西，觉得还是稍微慎重些好。
　　“将他们关押到西苑去。”

　　“是。”得了命令的亲卫没有丝毫犹豫，即使那西苑此时并非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将军，李家、徐家的家主又送来了拜帖，询问将军此刻是否有所空闲。”又一亲卫送了消息进来，“属下听从将军的吩咐，直接回绝了他们，但他们还未离开，又被西苑的人邀了过去。现在应是仍在林太守那。”

　　“嗯，我知道了，你再调三十人按着我上次的次序，好好‘拜访’一下那几个大家族，便说近日人流过多，恐再有奸细潜入，是代我去探望几位长者的安危。”
　　“是，属下告退。”

　　“将军，城中粮仓之事，属下已经调查到些许眉目，有住在附近的百姓，曾目睹以李家为首的几大家族的家仆进出；驻守的衙役与李家的外事管家交谈甚密，言语颇亲……”
　　“将军，我询问了常驻的乞儿，他们曾在通往徐家的路上拾到一袋标了官署红印的粮食。粮食他们已经食尽，这是留下的袋子。”

　　“嗯，做得不错。”楚念城拿着楚三呈上的粮袋，看着上面明晃晃的红色“官”印，不禁神色冷凝。
　　他的预料果然没错，就是这些内部的蛀虫将粮仓贪了一干二净。而且就现在情报来看，整座临浊城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几乎都掺了一脚。

　　他仅仅带了两百余人，若是直接喊打喊杀，恐怕是无法活着离开这座临浊城了。
　　“楚二，还没有楚一的消息吗？”

　　“回家主，还未传来消息。在下派了楚五楚六和楚八前去探查，按照三人的脚程，明日之前便会有所结果。”
　　若是明日没有一人归来，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了，那便意味着他们将面对更加险峻的情况——这里的大家族和太守都不想让楚念城能回到江城。

　　楚念城身边一共有九个暗卫，其中楚一的武功几乎与他不相上下，剩下的几个各有所长。
　　楚二擅长情报总和、楚三最擅隐藏、楚四力气堪比十个青壮、楚五擅毒、楚六擅轻功、楚七擅弓箭、楚八擅格挡之术，至于楚九，身形与楚念城相仿，擅易容，是为死替。

　　“熙王，恐怕也未曾料到这些人的胃口被养得这般大了。”楚念城叹息一声，他并非从京城跟随熙王至此的。
　　楚家本就是江城之人，因先辈的缘故，有一祖训：不得入京为官，所以一直根深于江城，颇有势力。奈何楚家人丁稀薄，到他这一辈，也就他一人了，所以明面上，是比不了其他几大家族。
　　原本的江城，是完全处于几大家族的操控之下的。直到熙王被派至此处，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举打破平衡。

　　楚念城永远也无法忘记那日的景象，整整一万全副武装的精兵，气势汹汹地踏步，似能将江城城门完全震塌。
　　而位于最前方的熙王，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身披黝黑铠甲，好像能将所有的光吸入。
　　那样的人，不愧是能被先皇赞叹，“吾儿乃天赐大将军”。

　　被熙王威势折服的楚念城，其实心中也同时埋下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这般强大的人，怎会愿意屈居于皇帝之下？

　　凭借强大武力威慑，熙王极其顺利地掌控了江城，并大刀阔斧地调整了城中的势力结构。原本在江城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几大家族，几近死绝，据说连护城河的河水都红了三天。

　　而楚家因为低调以及家风严谨，并无太多跋扈之事，加上当时家主——也就是楚念城的祖父足够识相，所以比较顺利地成了熙王的家臣，才就此躲过一劫。

　　楚念城仍记得当时祖父的惶恐，他害怕熙王本性残暴，会依葫芦画瓢，用鲜血和武力直接将大霖府其余几个城的权利夺回手中。
　　如果那般，投诚的楚家将会成为阵前最前的先锋，一不小心就被哪支飞箭彻底断了血脉。

　　结果很是出乎意料，完全掌控了江城的熙王，像是疲倦了一般，仅仅固守于城内，向其余几城颁布了几道法令，便沉寂下来。
　　他好似对于大霖府的权利毫不在意，也没有管理的雄心，颇有些孤高之意。至于那一万令人胆颤心惊的雄兵，也好似完全融入了江城之中。

　　时间一久，原本惧于熙王威势、安分守己了几年的几大城池，近日隐隐有了冒头之意。楚念城以为，他之所以被派遣至此，除了处理敌国奸细之意，还是熙王对这几大城池的警告。

　　所以尽管此刻的楚念城好似在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行走，他却依旧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为熙王不会愿意他在此处干看着什么都不做，所以他不得不正面对上那几大家族。只希望熙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并没有想过牺牲他，早些拿出后手。

　　只要这几大家族识趣些，将粮仓复原，他自然能顺着台阶而下。
　　唉，还是太久的安逸让他们已经耽于井下的安逸，瞧不见此时大好的机遇了吗，逆着历史洪流，只有被无情吞噬这一种下场。

　　楚念城明明记得自己将浊河对岸的大疫大灾透露给了他们，结果那些家主里竟没有一个开窍之人。
　　也是，世人多是愚昧，而没真正见过熙王的人，又怎会像他这般冒出疯狂的想法：熙王，堪为雄主，可逐鹿中原。对岸的大疫，不正是这百年难遇的机遇吗？

　　没错，楚念城想离开这偏僻的大霖府，去往中原盛地，若能随明主登庙堂之高，岂不快哉？而就算这与楚家祖训相违背又如何，一代天子一代臣，他既已成了楚家之主，便能改这家规！

　　眼下仅依靠熙王的后手，终究有些危险。
　　若是楚五他们回不来了——楚念城犹豫了下，联想刚才的情报，心中微微叹息，心知自己已是无力回天，无法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干脆地将疫病截断。

　　而现在唯一能弥补的，还是将情报传至熙王之处。加上那些密切接触过疫病的三位大夫，许是能成为他效忠熙王的第一个功劳。

　　虽有壮志，却不乏怜悯之心的楚念城默了默，终究艰难地下了决定。
　　“楚二，收拢暗卫和，最迟明晚，我们便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