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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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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姜一行人正在牢中准备晚饭。
与前些日子的井然有序不同,此刻的他们不经意地多了些不那么和谐的摩擦。
“徐娘子,你那还有多余的水吗?”谢家的一位妇人提着空瓦罐凑了过来。
每日的水都是限量的。
虽有两个大水缸,但毕竟人数众多,为了避免水质污染,都是除去必要的公共用水,剩下的就早早地让主事的人一一分好。
分水的是谢耀福的妻子,她虽称不上锱铢必较的公平,但也是合乎情理的。
任谁也说不出宁姜一行人比别人多占了些便宜。
只不过他们有着拥有作弊器的叶叙年,自然不知不觉中,就显得用水比别人宽松了点。
人多眼杂,谢家来讨水的妇人虽没见到额外的水出来,但也意识到徐娘子这的水似乎比别人耐用些,许是瞧着徐娘子面软,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徐娘子见这妇人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晓得也是眼熟的人,虽直觉不对,但也是不好拒绝。
犹犹豫豫间,就听到宁姜喊了声,“阿娘,叶叔说他渴了,你那还有多余的熟水吗?没有就再烧一壶吧,咱们不必省着了,明天该有新的水来了。”
听到这话,徐娘子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对讨水的妇人浮出一丝抱歉,直接地将大半瓦罐的水都倒进锅里煮开。
谢家妇人没再多说什么,颇有些讪讪地离开。
像如此的摩擦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加上热暑的渲染,还是让牢中的人有些心浮气躁。
勉勉强强又过一天,第二天本该早早送来的新水却迟迟未到,让牢中的气氛陡然凝重了许多。
没有水的时间仿佛都比往常过得慢些,然而客观存在却不会因为人的意识而转移,天色依旧是暗了。
等黄昏最后的一丝暖光散去,牢中的众人终于都明白了:水恐怕是不会再来了。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苦苦等死?
众人的心中似乎都悬着一颗大石头,然而宁姜却刚好与他们相反。
她一整天都特意观察着谢老太爷以及叶父。
这两个人都一样反常,在众人惶恐慌张的背景下,显得额外的淡定,似乎有什么凭借。
只是不知,这两人究竟是暗地合作了,还是各有想法呢?
宁姜想到叶父之前让他们收拾好行李的交代,觉得今晚大概就能见分晓了。
果然,约莫三更天的时候,牢门外突然悄悄进来了两个人。
那俩人似乎早有目标,径直向谢老太爷的方向而去。
其中一人一边拿出一串钥匙正打算开门,结果竟发现牢房的锁都是开的,心中虽然诧异,但并未迟疑太久。
尽管小心,但发出的动静还是惊醒了谢老太爷旁边的人。
谢耀福猛然爬起,乘着月光望向两个陌生身影,亦惊亦喜,低喝一声,“谁!”
拿钥匙的人拉开木门,让至一边。
后面跟着的人取下兜帽,从怀里拿出半枚刻字玉环向前,“可是林城谢家,在下临浊城杨家,不知玉环何处?”
“是是,还请稍等。”知晓些许内幕的谢耀福推醒旁边的父亲,等谢老太爷慢悠悠地从贴身包袱里掏出另半枚玉环,才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环与来者对上。
等看到两半玉环合拢成完美无缝的一枚,双方才算真正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谢耀福轻呼一口气,对杨家的人抱了抱拳,低声道:“不知仁兄可是接到了密信?吾等按照主公之令,居于林城,一逢天地大变,便遵旧令往大江府归。如今实力不济,陷于困境,只好烦劳贵兄相助,真是惭愧啊。”
来人摸了摸玉环,微微叹息一声,“谢兄不必客气了,谢家历经二十余载,仍尊旧主,是为忠;然,祖父三载前驾鹤西去,如今的杨家已然是以吾之大伯为主,大伯性子守成,改弦易辙,恐是不能与各位同去了。今奉家主之命,只能助汝等脱困。时间紧急,还请各位轻装简行。”
“承情,还请稍等片刻。”谢耀福拱手,没有再浪费时间,让人分别将消息传给了族人和叶曲等人。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一百六十余人没有花费太久,就整理好了行李。
他们井然有序地跟着杨家人的指引,几乎算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困了几日的地牢。
原本的看守并没有踪迹,约莫是收了贿赂。
但直到出了府邸,都未见一人,谢耀福才意识到杨家人所说的“守成”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跟着离开的何母以及许慧儿有些焦急,双手交握想说些什么,就被宁姜凝音入耳,“莫急,何大夫和小籼我自会去救,且顾好自己。”
一行人急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止了步伐。
望了望不远处,宁姜发现杨家人已经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城门口附近。
“四更天时,城门便会开一小缝,还望各位莫要耽搁,尽早出城,不然迟易生变。”
话音刚落,两个杨家人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宁姜盯着那二人的身影沉思了一会儿,联系他们之前与谢耀福的对话,总觉得事情透着一丝古怪,怕是没那么顺利。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将徐籼和何大夫一起接过来。
“叶叔,我去去就回。”宁姜冲叶父打了个招呼,小轻功与轻身术加身,极速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等快到原本徐籼和何大夫的所在之处,宁姜突然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止住脚步,朝口中滴入一滴木灵液,迅速散开神识感知着打在徐籼身上的印记。
不对。
徐籼不在那了。
而更加出乎宁姜意料的是,在她的感知中,徐籼似乎正在距离城门不远的方位。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位楚将军今天也要“悄悄”出城?
这还真是巧了。
宁姜心中将所有的不对劲串成一根线,隐约浮出一个不详的预感。
该不会这杨家早就得知了楚将军打算今日离开,又碰巧收到谢家的传信,所以想着正好将他们一起解决?
毕竟这样一来,就无人知道他们曾效忠过大江府,甚至旧主也不知道他们彻底背叛了。
可真是心思精巧!
宁姜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自己多日的隐忍竟会导致这么戏剧化的结果。
她就不该任由徐籼离开身边太久。
心中急迫的她,速度又提了一个档次。
等到了神识印记之处,宁姜发现正好就是一个离城门不过五百米的三进宅院。
她屏住呼吸,探知到这个小宅院里有多个武功高强之人,但也来不及顾忌其他,干脆地又含了五滴灵液,直接飞速跃入院中,破开房门,冲向目标。
两只手一边一个,提起何大夫和徐籼的衣领,又朝外面翩跹离去。
动作相当迅速,让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有楚念城率先反应过来,他并不清楚宁姜神识标记的原理,只觉得是自己的撤退计划恐怕被某些鼠辈泄露去了。
一起来的军队中虽说是他的亲信,但难免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选择了背叛。
当机立断,楚念城命令亲卫放弃手下全部人马,并改变了原有的强冲计划,变成分散突围。
直接从城门出去已然是最危险的选择,而他既然不能完全相信,那就不如全部舍弃。
他最终只保留了仅剩的几名贴身暗卫,打算趁着分散突围的混乱,绕开城门,从更远的西侧出城。
西侧地势险峻,有一陡崖,堪称天险。
许多年前,原本的临浊城城主就在崖上种满了荆棘。
那荆棘灌木是从比大聚府更南的地界带来的,生于此处却变异成更加刺尖且硬的密丛,更为天险添了一分保障。
而且若是下崖的时候被看守见到,只需滚落巨石,就会令逃者几近十死无生。
多少年来,从未有人会选择从那里出城。
而如今,楚念城不得不试。
他唯一能赌的,是这群地头蛇的自负。
另一边,将何大夫和徐籼顺利带离的宁姜,却没有选择和大部队汇合。
她寻了之前神识扫到的一处荒废院落,将两人放下。
惊疑不定的何大夫脚落了实地,才看清带走的他的人原是宁姜,心中为她小小年纪却身负如此高强武功而心神震撼。
“你……”
“哥!”
两声同时喊出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就被宁姜截下,“你们先待在这,我等下带他们过来,时间紧急,之后再来解释。”
话音刚落,两人的面前又不见了宁姜的身影。
宁姜吞下的五滴灵液尚剩下大半,足够支撑她接下来的行动。
等再回到徐娘子身边,她径直走向叶父,直言道:“叶叔,之前那人不可信,我见到之前那位楚将军了,他们似乎也要秘密出城,怕是要一网打尽。”
“如今人数众多,目标过大,恐是难以保全,不如分散离去,叶叔愿与我一齐否?”
“好。”叶曲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的念头,直接快步拉来一个谢家人,三言两语告知了下,便带着叶叙年、牛叔、何为峰以及李达跟了过来。
宁姜也拉着徐娘子和一直守在旁边的李敏卿,以及何母、许慧儿。
这么一看,他们也有了十人,不,算上自己主动跟上的叶少疾应是十一人,也是目标颇大。
“既然要一起走,那就别再藏着捏着,”宁姜扫了眼叶少疾,“何母和许慧儿便交给你了。”
十一个人,三两互助,跟着宁姜探好的路线,很快就与谢家人分离甚远。
宁姜并没有沿着最近的直线去往荒废院子,因为在她隐约的直觉之下,觉着最好多绕行几处,才能混淆原本的踪迹。
多废了些功夫,一行人终于到了暂且安定的地方。
叶父扫了扫荒废院落的周围,眼睛亮了亮,觉得此地有些甚妙。
明明是极其繁华的地段,来时不远处还听得见别人莺歌燕舞的宴会之声,外面的院墙也光洁亮丽,偏偏里面就荒凉至此,没什么人走动。
许是哪家大族往事尘封的后院。
“这里应该是杨家后院,我见少有人来,应该能让我们住上三日。”
果不其然,叶父赞叹出声,“妙啊,灯下黑!”
等看到其他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迷惑,宁姜这才慢慢解释道:“那楚将军今夜怕是和这些临浊城的家族有一番争斗,我们碰巧撞上,大约不是偶然,而是这杨家对谢家的算计。之所以提前离去,也不是什么各自飞,只是不愿卷入这些家族争斗之中罢了。”
“嗯?”叶叙年瞪大着眼睛,后知后觉,“难不成徐糯你是说,谢家也察觉到杨家的算计了?”
宁姜点点头,“我们一起来城门的时候,谢家在路上少了几个人。虽不知是什么,但谢家应该留有什么后手。我们无权无势,若是继续跟着谢家,恐生变数。所以与他们分道,在此处暂留几日,再寻出路如何?”宁姜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只盯着何大夫和叶少疾。
何大夫微怔,感受到女儿和外孙女的担忧,终是私心战胜了大爱,很快便下了决定,“是你们救了老夫,老夫这个只会些末医术的糟老头子,还会不识好歹吗?之后的路上,只愿你们不嫌弃便好。”
叶少疾弯了弯唇,“在下的目的地本就是大聚府,与叶兄同行不知省了多少麻烦,怎会无端离他而去呢。”话虽是打着叶父的名义,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宁姜。
旁边一直观望的李敏卿也觉出些古怪,第一次完完全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下叶少疾,虽没有言语,但低下头的眼里却划过几丝晦涩。
叶少疾也感受了众人的打量,似笑非笑,对于被众人隐隐排斥的现状似乎毫无察觉。
“哈哈,少疾见外了。这一路咱们都是彼此扶持,缺了谁,恐怕都无法安全到达这里啊。”叶父走上前挽住叶少疾的手,将之间稍显尴尬的氛围打破。
天色本就过晚,加上半宿的慌忙,大家都已经疲倦不堪了,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各自歇息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除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宁姜,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待在院子里没有外出。
因是处在别人的院子中,众人也没有生火做饭,省的引来主人家的注意,所以仅仅用些干粮饱肚。
叶叙年连啃三天没滋没味的饼子,脸上已经有几分土色,等听到宁姜说准备离开时,整个人的动作都透着些迫不及待。
“我们怎么出城?”叶叙年好奇地问道。
“装扮一下,直接出城就可。”宁姜笑了笑,心情罕见地松快了些,“前日的时候,城门就并未封锁,他们应是知道那楚将军不在城里了。”
听到这话的何大夫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曾与那楚念城交谈过,知晓楚念城为疫病所做的努力,认为那是一位少见的好官。
只是可惜这临浊城局势太过混乱,才让那将军无发挥之地。
现在知道他安然逃脱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宁姜焉能不知何大夫的心思,她充分展示了说话的艺术。
毕竟那楚将军和谢家人也算为他们吸引了注意,所以宁姜对于他们的消息也留意了几分。
谢家人现在已经成了城中李家的座上宾,每日宴会不断,好不快活;至于楚将军,似是从城西的高崖被追兵赶上,失足落下悬崖,听说昨日都已经被杨家人找到了尸首。
而验尸的,正是之前被楚念城养在府中东院的李大夫。
不过,宁姜总觉得那楚将军没那么容易死了。
所以,也就不打算将所谓的真相说出。
虽说城门的检查没那么严苛,但众人都觉得要伪装一下才好。
叶父扫了扫大家,重新组了几组。他和叶叙年、牛叔一起。
李达照看着何大夫一家人。
何为峰与徐娘子三人一起。
至于李敏卿,则和叶少疾一起装成叔侄。
约定好在城外最近的亭子碰面,几组人就分散离去了。
宁姜牵着徐籼的手,跟徐娘子和何为峰商量道:“我们要不去市集买些东西,空手出城总是有点奇怪。”
何为峰点点头,一点也不尴尬地事先说明,“我身上已经没有太多银钱,买不了太多东西。”
“若有看中的,到时候让我阿娘先垫上便是。”宁姜扯了扯徐娘子的袖子,顺手从五行灵气囊中,将装有二十两银子的荷包塞了过去。
徐娘子不动声色地接过,用笑容掩饰自己动作的凝滞,低低应了一声“好”。
何为峰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心里蓦然酸涩了下,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儿。
不过目标明确、健步如飞的宁姜三人,却没有给他伤感的时间。
他们绕过西街,沿着路边走到了一处集市。
集市的人不多,货物也不琳琅。何为峰原以为他们是要买粮,结果宁姜路过粮食店时,步子也没有停下。
等到了目的处,何为峰看着两头面熟的驴,不禁吃了一惊,也算明白了宁姜为何说要借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