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6、这就是罗家

　　我曾经幻想过，有一天也会赚很多很多钱，也会买一栋大房子，把爸妈和奶奶都接到这栋房子里。这间房子会很大很大，里面摆满了属于我们一家人的东西，爸妈和奶奶可以过着悠闲的生活，妈妈每天都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我们家也会有一个特别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的或许不是什么名贵花品，但是沁人的花香也会飘满整个院子。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这里，一辈子。
　　车子缓缓地驶进了别墅区，那是一个让我感到异常陌生的地方。我自小在云城长大，却始终不知道云城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车子路过繁华的闹市，也只是过了几个红绿灯，街道上的车越来越少，进了一栋大门之后，路上的车就更少了，街道两边是独门独院的一户户豪宅。
　　当我坐在车里，看着这个别墅区的大门慢慢关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是一道与外界隔绝的大门。进了这道门，门里和门外，那就是两个世界。进了这道门，我要是再想出去，应该再也不会像我今天进来这样，那么容易了。
　　我一再地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得足够好了，可眼中的泪水还是毫无防备的落了下来。走到这一步，倘若这是一场梦，我似乎都不知道如何叫醒自己了，更何况这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得我的生活，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被一点一点挖空的感觉。血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早已喷薄而出，然后越流越慢，最后变成一滴一滴地往外流，被榨干。
　　既然已经被榨干，就要收回一文不值的怯懦。爸爸还在等着我，奶奶和姑姑姑父都在等着我，容不得我有一丝委屈和懦弱。我是何恩生，但是从现在起，我更应该是，罗振轩。
　　从外面看，这里面的世界不过须臾，没想到却越走越深。我都快睡着了，夏叔叫醒了我，“少爷，到家了。”
　　我使劲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睛。
　　两扇华丽的门缓慢地打开，门上的铁艺一看就是经过精心的设计，据说其设计借鉴了19世纪法国巴黎新艺术运动“六人集团”里赫克特·吉玛德的设计，赫克特·吉玛德是当时巴黎的地铁入口的设计师。充分利用自然主义特点，模仿植物的结构进行设计，整体结构采用青铜或其他金属铸造，特别是扭曲的树干、缠绕的藤蔓，简直与吉玛德的设计如出一辙。
　　车子驶入院内，院子里非常宽广，草坪修剪平整，并没有多余的植物，佣人正在驾驶除草车在远处除草。
　　中间的喷泉更是夸张，中间的雕像是丹麦小美人鱼的放大版，沿路的地砖上镶着地灯。
　　整座别墅是欧洲中世纪的古典建筑，从窗形到雕刻的工艺上看，都看出主人对于欧洲设计的偏爱。听夏叔说，罗川，也就是我的爷爷，他年轻时一直在欧洲求学，对欧洲设计情有独钟，故而造就了我现在见到的景象。
　　从步入罗家大门的那一刻，我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Lod’s可以成长为化妆品行业的巨头。
　　家里的佣人虽然多，但他们看起来井然有序，不慌不忙，一个家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Lod’s的管理可想而知。
　　很显然，他们已经预知我的到来，当我走近他们时，他们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和我打招呼。只是，我的心一直惶惶不安，在见到那个人之前，我的心一直是这样的。
　　房间内的设计依然延续中古欧洲的设计，设计奢华繁重的大吊灯，掉下来应该能砸死好几个人。楼梯的扶手，是弯曲的树枝，流线自然，并不做作，屋内的陈设更是每件看起来都经历了百年的孤独。
　　一层有两间电梯，这间别墅有五层，每层都有三四个房间，若不是白天，它稍显悠长的走廊真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罗老先生就像是权力的象征，他一个人霸占了这间别墅的最顶层，很少有人上去打扰。
　　我并没有看到我一直渴望见到的人。那种感觉是渴望吗？我不太清楚。我以为我们是利用的关系，至少是“我要利用他”的关系，但得知千里之外有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并且将要出现时，多少都会有渴望吧。
　　除了佣人，我没有见到住在罗家的任何主人。夏叔把我交给了桂姨，桂姨和夏叔岁数差不多大，是罗家资历最老的两个佣人，都跟着罗老先生经历了罗家的兴衰荣辱。
　　又是那样的眼神，也许是我真的和我的父亲罗世凯很像，连桂姨见到我也不禁落泪。
　　是的，我的父亲，罗世凯，我不管他发生过什么，他只能是我的父亲，他生了我，却最后把我置于无处藏身的境地，我从没奢求过锦衣玉食，我只想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有爸爸有妈妈，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连这么简单的，现在都变成了奢求。所以我只能有一个爸爸，他是何厚。
　　“这是桂姨，以后她会照顾你的，有什么不懂的要问她。”
　　“桂姨好。”
　　桂姨拉着我，我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回来就好”。
　　“振轩少爷”
　　“嗯？啊！”我还是没有习惯新的名字和这个称谓。
　　“振轩少爷，你先洗漱一下吧，睡衣挂在浴室了，洗完澡可以穿上，晚上要穿的衣服在房间的衣帽间里，已经帮您准备好一套，放在衣架上了。”
　　“好的，谢谢！”
　　我推开门，才明白这个世界的人是这样生活的，我之前的想象还是太幼稚了，罗家的华丽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屋子里虽然摆满了家饰，却并不杂乱无章，一切都看起来是特意准备的，我的浴室比我家的客厅还大，我的衣帽间比我原来的房间还要大。
　　我破旧的行李站在门口，显得和这个房间那么格格不入，我不知道要把行李箱里那些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摆在哪里，我把它放在衣帽间衣橱里的一角，这才放下了心。
　　我躺在浴室里，看着天花板，它像极了《哈利波特》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天花板。洗漱过后，我穿上那件戴帽子的白色睡袍，走出了浴室。夕阳西下，天空泛出红色的光，飘了几多火烧云，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这样的天就代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我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的窗台边上，看着远处的夕阳。
　　不知道奶奶他们在做什么，会想我吗？姑父应该快下班了吧，他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说着说着，我发现自己肚子已经在叫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振轩少爷，老爷让我来看看您收拾得怎么样了？我们能进去吗？”
　　我松了一口气，“进来吧。”
　　几个衣着时尚的男人进了门，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刚把一条腿从窗台上放下来，他们就过来扶我坐了下来。
　　他们让我穿上准备好的那套衣服，是一套小西装，黑白格，格子与格子间的空隙并不统一，设计错落有致，全黑的领子，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结，黑色的皮鞋，上面印着我不认识的英文“Ferragamo”。
　　他们又让我坐在梳妆台前，我的内心一阵慌乱。他们告诉我，坐着就好。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坐好。吹风机在我的头上轰轰地响着，疲累的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少爷，少爷，振轩少爷！”梦里面奶奶正要夹给我菜，我就醒了。
　　“振轩少爷，好了，老爷他们在一楼餐厅等着您呢。”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我，一个用金钱堆砌的我，镶满金边的罗振轩，对，我是罗振轩。
　　随后，夏叔来了，夏叔也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今天应该是个大日子，这对我来说应该很兴奋才对。因为罗振轩对于罗家有多重要，就等于我能接触到费尔有多容易。
　　我明明一直压制内心的狂跳，却还是感觉无法控制住自己。我走在前面，夏叔和其他人跟在后面。走到了三层的电梯，我刚要按。
　　“少爷，你必须记住，以后不要自己做这些事。”夏叔一脸严肃。
　　他们按好电梯，我走了进去，我们却在二楼停了下来。
　　我从二楼长长的兜兜转转的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其他人跟在后面。我在内心设定了千万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景，小心翼翼。
　　罗家，我来了。
　　爸，你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