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书生》念子海

5、准备好了吗，罗振轩？

　　一条在小河里游惯了的鱼，被放进了大江里，真的对它来说是好的吗？可能你会说，鱼的记忆不是只有七秒钟吗？是的，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鱼也不会眨眼睛，可这样鱼就真的没有眼泪吗？或许它一直在流泪，一直在痛，我们却无从知道。江流大河确实空间广阔，但这条鱼胃口并没有那么大，反而要面对其他的鱼类，也许下一刻被群鱼咬得血肉淋漓，只剩下一根鱼骨的就是这条鱼。
　　难道说，因为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它就能马上忘记身上的剧痛吗？
　　还好，我不是鱼，更不会是这条鱼，我的记忆没有七秒钟，我的记忆驱使我要拼死相活，向死而生，纵使万丈深渊火海刀山，只要心中的疑惑还未明了，我都要屏着最后一口气。
　　“妈，你累了吧？我扶您回屋休息吧！”姑姑扶起身心憔悴的奶奶。
　　“恩生啊，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姑姑嘱咐我。
　　我躺在床上，抱着我和爸爸妈妈一起照的照片。
　　爸，妈，你们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不是真的吧？我的记忆里只有这间房子，只有你们和奶奶。我不是罗家的孩子，我不是罗振轩，我是何恩生啊！
　　殊不知，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多了罗家这个仇人。

　　半夜里，我又梦到了爸爸和妈妈，他们怎么都不等我，我一直追，一直追，怎么都追不上他们，然后我就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惊醒的我，起床去上厕所。却发现奶奶的房间门的门缝下面传出来微弱的灯光，我担心奶奶有什么事，便走了过去，刚想开门，就听到有人说话，是姑姑和奶奶在说话。
　　“妈，凡事都要想开啊，恩生本来就不属于我们家，他早晚都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早晚都要让他自己做出决定，我们不能把他一辈子都留在我们家啊。他现在又是罗家的孩子，我们怕是留不住他了。”
　　“孽啊，这都是作孽啊。当年你哥把他抱回来那天，我就觉得你哥不对劲，但一直忙着照顾恩生，就一直没问什么。你哥那天的表情，特别像是要掩饰什么，你哥说是从孤儿院抱回来的，可孤儿院抱回来的孩子怎么还穿得那么好，还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哥当年工作的地方，老板就姓罗。你哥回来的那天晚上，工厂爆炸的新闻就上了电视，工厂的全部工人都死了，老板也死了，只有你哥活着回来了。我还想，你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活着回来了就好。可没想到会和罗家有这么多的孽，算了算了，既然是孽，早晚都要报回来，走了也好！都走吧！”
　　“妈…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姑姑已经泣不成声。
　　我回到了房间，突然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喘不上气来，我不知道我的到来会给这个家带来这么多的灾难，我不知道原来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爸妈那么爱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一晚，我也不知道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只知道我一直紧紧地抱着我们的照片。
　　早上醒来后，我擦了擦那辆小车，我又一次推着车出门了，我好想妈妈，我想推着这辆小车到处走走，就像拉着妈妈到处逛逛，走着走着我竟然走到了一家商场门口，我停了下来，人还挺多的，也好，可以赚点钱给奶奶买点吃的回家。
　　又一次，我看到了尹芷涵，她和妈妈还有尹延来逛商场。我心里的火燃了起来，如果不是费尔，或许我和爸妈现在也能来这里逛。我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费尔公司看见他们出现的样子，我的回忆一次又一次停留在那天尹芷涵的校服上，川江高中，“川江”，罗家，罗家和尹家是世交，我如果回到罗家，那就是罗家的孩子，还怕没机会接近费尔吗？我要查清楚爸爸的死因，他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但奶奶怎么办？不！我还是要留在家，有奶奶的地方才是家。

　　那天我回到家，姑姑姑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恩生回来了，坐下来吃饭吧。”姑父对我说。
　　“等下，恩生，你跟我来。”
　　奶奶一脸严肃，她领着我来到了爸妈的照片前，点了几炷香，交到了我手上，她让我把香插到香炉里。
　　“跪下！”
　　“啊？”我愣住了。
　　“我叫你跪下！”
　　“妈，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吓到恩生了。”姑姑拉着奶奶。
　　我跪了下来。
　　“给你爸妈磕头！”
　　我使劲地磕头，不停地磕。
　　“行了，起来吧，这是你欠他们的。来，吃饭吧!”
　　我早就没了心情吃饭，我知道这顿饭的意义非比寻常。
　　我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这顿饭。
　　终于，我害怕的还是来了。
　　“恩生啊，我想过了，你长大了，奶奶不能一直留着你，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奶奶说完，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奶奶，恩生不想走！”
　　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进来的是上次的老先生，罗家的老管家，夏叔。
　　“我帮你联系过了，管家来接你了，你收拾一下吧。”奶奶无奈地哭着。
　　管家走了进来，“少爷你好，你可以叫我夏叔。”
　　我回头看了看爸妈的照片。就算是为了爸，我也要把这一切都挺过去。
　　我又跪下，对他们磕了几个头，走到奶奶面前，对着她磕了几个响头。
　　我带了妈妈给我买的衣服，织的毛衣，还有我们的照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把这间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知道，不管带到哪里，它都不再属于我了，都不再是我以前的那个家。
　　“奶奶，姑姑姑父，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我不再敢多看他们一眼，我跑出了这间房子，跑出了这间我愿意拿我所有的东西去换的房子，可笑的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拿什么去换呢？

　　我上了那辆豪车，我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坐上这么好的车。
　　“夏叔，”
　　“诶！”老管家听见我喊他夏叔，竟然流出了眼泪，他擦了一下。
　　我注意到了，但并没有太理会，因为在我心里他只不过是罗家那伙的。
　　“先带我去趟安乐园。”
　　后来才知道，罗世凯，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一直叫他夏叔，我和我的亲生父亲长得十分相像，连行为举止都仿佛昨日重现。
　　我的亲生父亲在罗家是最不受宠的小孩，原本罗家老爷，也就是我的爷爷罗川是最喜欢我父亲的，但父亲不喜欢家里的产业，从不过问，也拒绝到自家的产业里任职。总之，父亲和罗川之间的矛盾重重，父亲还因为娶了罗老先生不喜欢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宋雪美，而登报声明断绝了父子关系，当年在云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后来据夏叔说，父亲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因为只有父亲不把他们当佣人，只有父亲会真心地对他们嘘寒问暖。
　　大伯罗世钟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对他们爱搭不理，现在是一名大学教授，大伯母陆湘云看似一心向佛，却惦记着罗家巨大的遗产。他们的儿子罗振东在Lod’s工作，从小就一直坐在轮椅上。
　　二伯罗世兴城府非常深，为人两面三刀，就连罗老先生都一直防着他。罗世兴有两个老婆，前妻宁婶患有精神病，他们的儿子罗振皓早就离家出走了。妻子娟婶据说进罗家之前身处风尘，他们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罗振锋阴险狡诈，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将会是Lod’s最适合的继承者。女儿罗晓曼和我同岁，将会和我一起到川江商学院念书。
　　姑姑罗世媛，姑父陈永昌，他们的儿子陈文希，都在Lod’s工作。这一家人更加可怕，总是企图将罗家和Lod’s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搬进自己家。
　　车在安乐园停了下来，我却没有脸再去见爸爸和妈妈了。爸，妈，原谅我，等我有一天把这一切弄清楚，恩生就来看你们。
　　其实我心里很感谢夏叔，把罗家的一切讲给我听。我只知道来罗家要完成自己的事，却从未想过罗家的情况有这么复杂。复杂到让我觉得，我还是太幼稚了，从现在起，我必须要成熟起来，学会应对罗家的每个人，这样我才能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什么罗家的狗屁财产，我一点都不稀罕。
　　只是还有个很大的疑问，夏叔跟我说了所有的人，却没有说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人，罗川，我的爷爷，我的父亲罗世凯的父亲，Lod’s的总裁，这个家里地位最尊贵的人。
　　夏叔没有说，应该有他不想说的道理。可是罗川那么不喜欢我的父亲，他会喜欢我吗？他们突然找我回去，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我应该怎么面对他？他会长什么样呢？应该特别凶吧！性格应该不太好相处吧我必须先搞定他，我才能在罗家活下去。
　　准备好了吗？罗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