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16、016

　　星乃雪枝走到门边，看到小仓美子抱着孩子从另一侧楼梯下了楼。
　　她和小仓美子还算熟悉，正打算前去和她打招呼，蝴蝶香奈惠就拉住了她的手。

　　“我去就行了。”

　　蝴蝶忍立即叫起来：“不行，我陪你一起去！”

　　今天没有太阳，富冈义勇也不准备过来，难道姐姐要一个人面对上弦的鬼吗？
　　蝴蝶忍用力抓住蝴蝶香奈惠的手臂，大有她不答应自己同去，就不放手的气势。

　　“我也要去。”星乃雪枝举手。

　　蝴蝶姐妹齐齐转过头来，虽然他们没有说话，但眼里都有让她不要添乱的意思。

　　“童磨准备杀我，你们要是拦不住他，我不就危险了吗？”星乃雪枝说，“带上我的话，至少我还能帮帮忙。”

　　她指了指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面放着她的武器，昨天晚上已经变成银枪的样式给蝴蝶姐妹看过，十分有可信度。

　　“你……”蝴蝶香奈惠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拒绝，只是说，“如果真的发生战斗，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没关系，我能保护自己。”星乃雪枝抬手摸了摸额头，忽然笑了，“那么，和小仓美子交涉的事就交给我吧。”

　　小仓美子没有在宿屋里吃早餐，她下了楼就直奔万世极乐教的方向去了。

　　城下小姐天还没亮就起来给宿屋借助的人们准备早餐，星乃雪枝从她那里拿了几个饭团，快步追了上去。

　　“小仓夫人，”她把两个饭团递过去，“你还没吃早餐吧？”

　　“不用了。”小仓美子摇头拒绝。

　　“给孩子的，他还这么小，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星乃雪枝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把另一只手的饭团塞到他手里，可能是因为饿了，他没有拒绝。

　　“那就……谢谢星乃小姐。”小仓美子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小口小口地咬着饭团，到底还是没有拒绝。

　　“对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星乃雪枝把随后跟上来的蝴蝶姐妹介绍给她，不等她反应，就问：“我看你穿得也不差，怎么连给孩子买早餐都不舍得？”

　　小仓美子对带刀的蝴蝶姐妹有些排斥，不过看到蝴蝶香奈惠脸上温柔的笑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迟疑了片刻，答道：“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大人不是那么好见的，也不知道要不要花钱……”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蝴蝶香奈惠轻笑着说，“不收钱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你怎么知道？”小仓美子问。

　　“我和妹妹也准备去万世极乐教，有事需要找那位教祖商量。”

　　蝴蝶香奈惠说这句话时仍然带着笑，浅紫色的眼里却闪过了锐利之色。

　　小仓美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拒绝与她同行的话在喉咙里转悠两圈，还是没能说出来。

　　她凑近星乃雪枝，低声问：“他们不是去万世极乐教找茬的吧？”

　　治好孩子的希望就在万世极乐教那里，她现在大概是最不希望万世极乐教出事的人。

　　“不是，这个你可以放心。”星乃雪枝说。

　　长野县的东边是一座大山，万世极乐教在山下建了大宅子，教祖童磨就住在里面，长期留在他身边的教众分散在附近。
　　到了山脚下，到处都能看到身穿万世极乐教服饰的教众，还有陆陆续续前来拜见教祖的信徒。

　　看到这么多从外地前来的信徒，小仓美子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些许。
　　似乎是觉得万世极乐教的可信度大大提升，她甚至有心情和星乃雪枝说上几句话了。

　　进了大宅，首先入眼的就是宽敞的庭园，庭园栽种的树木枝叶都已经落光，位于中央的湖泊也结了冰，透过浅薄的冰层，隐约能看到有鲤鱼在水下游动。

　　不少信徒等在湖对面的走廊下，眼神时不时望向走廊尽头的拉门。
　　蝴蝶香奈惠的视线也投向了那扇门，手忍不住搭上了刀柄。

　　蝴蝶忍紧紧抓住她的袖子，神色凝重。

　　星乃雪枝陪小仓美子走到廊下，有教众小步过来询问他们前来的原因，然后给他们递了蒲团就坐。

　　也有不少人带孩子前来的，小仓美子很快和那些人搭上了话。

　　星乃雪枝坐在她身边，也顺便听了不少万世极乐教的好话。

　　她是个无神论者，更没有信仰，因此对这些话没什么感触，倒是小仓美子，都快要被那些人发展成信众了。

　　不断有人进入拉门，每当这时候蝴蝶香奈惠都会攥紧手里的日轮刀，看到那些人安然无恙地出来，她才会放下心来。

　　蝴蝶忍没有她那么紧绷，不过也没有好多少。

　　可能在场的所有人里，唯一无忧无虑的就是星乃雪枝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神态看起来和其他人太不同了，一个穿粉色和服的少女路过走廊时，忍不住歪头打量她。

　　星乃雪枝给她回了一个笑。

　　蝴蝶香奈惠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跟着看过去，眉头顿时皱起：“她怎么还在这里？”

　　“姐姐你认识她？”

　　“我昨晚潜入那个房间时遇到了她……”蝴蝶香奈惠忍不住走过去拦住她，“你还给他送吃的？”

　　她看了看少女手里的托盘，里面是精致的糕点，一看就做得很用心。
　　然而里面那只鬼根本不会因为她花费的这些心思而感到喜悦。

　　少女避开蝴蝶香奈惠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绕过她，快步走向拉门。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蝴蝶忍说：“童磨的拟态很完美，她不相信姐姐也很正常。不过，等她看清那位教祖大人的真面目，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噩梦呢。”

　　鬼是几近于传说的存在，说出来普通人也不会信，蝴蝶香奈惠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到蝴蝶忍的话，她无奈地笑了：“我倒是不希望她看到那么残忍的画面。”

　　她看了看周围，不少人和小仓美子一样，对那扇门后的世界心怀希望，她也忍不住想道，如果那后面……真的是人类就好了。
　　能拯救人类的，如果不是恶鬼就好了。

　　没多久，轮到小仓美子进去了。

　　星乃雪枝听了不少信众的谈话，发现进去找童磨大概和心理医生谈话差不多，对实际情况并没有多大帮助，只能让心里好受一点。
　　不过对于小仓美子的孩子，她还是希望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她在廊下走来走去，不知几个来回，拉门刷地一下开了，小仓美子抱着孩子走出来。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哭过，不过神色轻松多了。

　　怀里的孩子倒是和以前一样，呆愣愣的，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她擦了擦眼角，对星乃雪枝说：“你们进去吧。”

　　“嗯……”星乃雪枝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苍白地安慰道，“一切都会好的。”

　　“我知道。”小仓美子牵起嘴角笑了笑，“你快进去吧，教祖大人真的很厉害，希望他也能解决你的烦恼。”

　　好吧，看来她也成了童磨的粉丝。

　　星乃雪枝不再多说，带上蝴蝶姐妹一起进了门。

　　童磨坐在房间的正中间，身前的案上摆了糕点还有书册，他用绘扇无聊地敲打桌面，抬头看到星乃雪枝，倏地笑开了。

　　“是你啊。”他的笑容灿烂，好似故友重逢，连声音都透着亲昵。

　　“你真的来了。”

　　他扭头对身边的和服少女说：“浅香，麻烦你出去对其他人解释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好的，教祖大人。”

　　和服少女躬了躬身，在即将走出门时，童磨突然说：“对了，我想和这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好好聊聊天，不希望有人在附近，你让大家先离开这里。”

　　和服少女放在门把上的手僵住，她迟钝地转回身，看到童磨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拜托浅香了哦。”

　　“……是。”少女垂下头，沉默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在门合上的刹那，室内传来锵锵两声，蝴蝶两姐妹相继拔出刀来。

　　蝴蝶忍说：“你倒是好心，还知道把外面那些人遣散，不牵连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忠实信徒，我不想他们受到伤害，即使是美丽的小姐出手也不可以。”
　　童磨好像没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越来越差的脸色，把面前的糕点往外推了推，对星乃雪枝说：“要不要尝尝，浅香的手艺很好的。”

　　他说完，抬眼看向严阵以待的蝴蝶姐妹，笑容不变：“要坐下来聊聊吗？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猎鬼人了。”

　　蝴蝶香奈惠皱眉：“你想拖延时间？”

　　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童磨却像听到笑话一样，双手捂住腹部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可爱了~”

　　“你笑什么？”

　　“虽然我很喜欢我的那些同伴，但是他们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我的意思是，不会有人来帮我的，也不存在拖延时间的问题，这点你尽管放心。”

　　蝴蝶忍觉得他的神情就像是在嘲笑自己天真，眼里不禁燃起了怒火：“我们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鬼话……嗯，确实是……”童磨不住地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么，你们到底要不要吃点心？”

　　蝴蝶姐妹互相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星乃雪枝走过去，在童磨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蝴蝶忍急得连呼吸都乱了：“喂，你！”

　　星乃雪枝回头笑道：“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偷袭，不然在街上撞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你说得没错，不愧是连无……”童磨没说完，忽然想起鬼舞辻无惨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连忙发了个联络信号过去。
　　鬼舞辻无惨极少窥视童磨的内心，也对他在万世极乐教做话疗的日常不感兴趣，因此他还不知道童磨已经遇到星乃雪枝了。

　　连自己的死亡都能说得这么风淡云轻，蝴蝶香奈惠看了一眼星乃雪枝的背影，拉着蝴蝶忍在稍远的位置坐下了。
　　不管是童磨还是星乃雪枝，都给她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还是暂时静观其变比较好。

　　无限城中，正在喝茶的鬼舞辻无惨接收到童磨的信号，觉得可能是让童磨找星乃雪枝的事有进展了，于是连通他那边。

　　然后鬼舞辻无惨就看到，童磨坐在案前，闲聊般地问星乃雪枝：“你们来到这里，是有什么烦恼吗？”

　　星乃雪枝隔着案桌，坐在他的正对面，正准备伸手拿糕点，听到他的话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身后不远处，两个猎鬼人双手握刀，随时准备上来捅他一刀。

　　这怪异的画面让鬼舞辻无惨喉头滚动了一下，一口茶在他喉间不上不下，卡得实在难受。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把茶喷了出来。

　　“咳……”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对童磨说，“不要废话，直接杀了他们。”

　　“无惨大人就不好奇鬼杀队的情报吗？”童磨回复说，“对面那个长发女孩，很有可能是鬼杀队的‘柱’哦。”

　　“我更想让那个女人去死！”

　　“我对面有三个女人，无惨大人到底希望哪一个死？”

　　鬼舞辻无惨对他的不配合十分不耐，然而鬼杀队的“柱”在，他又不能随意惩罚童磨。
　　要是童磨像猗窝座那样失去部分战斗力，只会便宜了对面的星乃雪枝和猎鬼人。

　　他踢翻面前的茶几，冷声说：“不知道是哪个，你就把他们全杀了！”

　　“哦？”童磨眨了眨眼，感受到从鬼舞辻无惨那里传来的烦躁和焦虑，握住绘扇的那只手出现了些许颤抖。

　　这种情绪，让他忍不住……想像无惨大人那样，把前面的案桌也掀翻。

　　真是新奇的体验。

　　他把绘扇放到桌面，双手撑在桌上，笑意盈盈地望着星乃雪枝。

　　不知道杀了她，能不能从无惨大人那里体会到高兴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