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蔷薇》俗姝

19、第 19 章

　　早在追踪到机械帝国所在的时候，苏舞夕就已经暗下决心，要找机会去寻皋月。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有准备好，局势就逼着她不得不立刻动身了。

　　好在计划已经酝酿了一段时日，纵然算不上万全之策，苏舞夕也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顺利到达机械帝国的据点。

　　如今之计，也只能赌一把了。

　　苏舞夕不再纠结，按照计划，先去见了理事长。

　　她到达理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小久保正从里面出来。

　　对方似乎心情不错，看见苏舞夕，竟然没有拉着脸，反而主动上前打招呼：“苏教授怎么到这儿来了，最近应该没什么事需要劳您大驾啊？”

　　苏舞夕却实在瞧不上这个新闻司司长，不冷不热地敷衍道：“我来找理事长有点事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小久保看起来也不甚在意，摆摆手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步伐意外的轻快敏捷，和他敦实的身材很是不搭。

　　苏舞夕看着小久保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对方今天有些异常，在如今这种沉重的氛围里，小久保看起来似乎有点过分放松了……

　　难道是事情有转机了？

　　就在这时，助理出来告诉苏舞夕，理事长可以见她了。

　　苏舞夕立刻将这点念头抛之脑后，转身进了办公室。

　　卫修平坐在办公桌前，正摘下眼镜，闭目揉了揉鼻梁。

　　近期事故频发，理事会上下忙成一团，他也已经熬了几个通宵。

　　听见人声，卫修平睁开双眼，先让助理倒了两杯咖啡过来，才看向苏舞夕，温声道：“苏教授有什么事吗？”

　　“理事长，我想回家待上一段时间。”

　　苏舞夕在桌前坐下，缓缓说道：“如今机械帝国的据点已经找到，幕后之人的身份也已经查明，我能做的，只有弄清楚古斯塔夫是如何控制人工智能的……”

　　提起古斯塔夫，她顿了顿，留意了一下理事长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解释，“这样一来，我留在启明宫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还会给理事会添麻烦。”

　　卫修平摆了摆手：“苏教授客气了……”

　　苏舞夕摇摇头：“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家父生前在老宅里留下了不少人工智能相关的资料，或许会有些帮助，那里的环境也比较适合进行研究。”

　　理事长沉吟道：“这倒在其次，之前请苏教授留在启明宫，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

　　“可清剿活动结束后，城内就已经没有人工智能了，不是吗？”苏舞夕忍不住反问道。

　　“不错，但是还有机械教徒。”

　　理事长十指交叉放在桌前，重重叹了一口气：“理事会之所以怀疑，水污染和机械帝国有关，正是因为发现，有大批机械教徒在暗中引导民众，把污染源的矛头指向政府，这两天，他们越来越嚣张了……”

　　谈起这件事情，苏舞夕忍不住轻轻蹙起了眉，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如果只是机械教徒还好，可普通民众也参与进来，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理事长摆摆手：“不必担心，小久保司长已经着手处理此事了，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苏教授，以你如今的身份，贸然离开启明宫，很有可能会受到机械教徒的袭击。”

　　苏舞夕当然清楚其中的危险，只是这一次，她非走不可。

　　“我会注意的，您放心，我家的安保措施很充分，没有允许外人是进不去的，我回去后也会好好待在家里，绝不露面。”

　　理事长看见苏舞夕执意如此，便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那好，让高杨队长送你回去，路上一定小心。”

　　再推辞下去就要露馅了，苏舞夕只能点头答应，她顿了顿，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理事长再度开了口。

　　“理事长，古斯塔夫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舞夕对这个人非常好奇，可是能查到的资料却少得可怜。

　　“他……”卫修平拾起办公桌上的相框，盯着里面的人看了好一会，最终摇了摇头。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或许我从来不曾真正认识他……”

　　苏舞夕偏头看过去，照片里，年轻的理事长和古斯塔夫并肩而立，角落里还站着青涩许多的奥尔德里奇·莱斯特。

　　她轻轻开口问道：“那莱斯特部长为何会那样说？”

　　卫修平摇了摇头：“奥尔德里奇从前一直在古斯塔夫手下做事，一向很信服他。”

　　苏舞夕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小久保司长的话，是真的吗？”

　　卫修平把照片向下扣住，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还是着眼于现状吧！”

　　现状……苏舞夕突然想起来小久保的异常，连忙问道：“联盟已经想出进入机械帝国基地的办法了吗？”

　　卫修平摇了摇头：“本来是有办法强攻进去，但如今受到污染源掣肘，不能再采用暴力措施，我们必须要研究出一个完美的计划方案，在患者缓冲期结束前，成功控制住机械帝国。”

　　苏舞夕垂下眼眸，轻声道：“如果找到方法，理事会会如何处理那些人工智能？”

　　卫修平目光和蔼地看着她：“恐怕不会太好。”

　　苏舞夕把视线移到桌面上，一秒后又抬起头：“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像人类一样拥有了感情，结果会怎样呢？”

　　理事长语焉不详道：“我个人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苏舞夕的心沉了下去。

　　个人，这就意味着理事会的态度可能会比较强硬。

　　果然，理事长又开口劝道：“教授，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钻这种牛角尖，我想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苏舞夕抿紧嘴唇：“我想，我会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可是，有时候她也不确定，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否真正正确……

　　“教授！”

　　耳边一声惊雷，把苏舞夕从沉思中惊醒，原来是海莲娜。

　　“啊！发生什么事了，莉娜？”

　　“教授，已经到家了。”

　　海莲娜示意她看向窗外，老宅的大门就在眼前，短短数月没回来，苏舞夕竟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海莲娜看见苏舞夕有些恍惚的神色，不由叹了口气：“教授，你这个样子可很难让人放心。”

　　海莲娜本想陪同苏舞夕一起回来，可惜近期理事会的工作繁忙，她被调去信息安全部帮忙，实在走不开身，只能抽空送苏舞夕一程。

　　苏舞夕反而松了口气，她此行本意是要偷偷离开，有海莲娜跟着，恐怕尚未动身就被发现了。

　　她看着对方，笑着宽慰道：“莉娜，我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好吗？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说到做到，”海莲娜把行李递过来，“还有，教授，千万别忘记按时吃药。”

　　“我会记住的。”苏舞夕信誓旦旦地保证。

　　然而，对方的车离开视线后，她的誓言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苏舞夕连自家客厅都没进去，就带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悄悄从后院离开了。

　　得益于皋月的启发，她在实验室的时候，也偷偷做了张仿真面具，还仿造了相应的身份信息。

　　如今人们用的全都是电子证件，设备和身份信息数据库直接关联，反而方便苏舞夕操作。

　　她顶着张平平无奇的脸，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两天，就顺利抵达边境小镇。

　　延绵起伏的雪山就在眼前，顺利的话，明天她就可以见到皋月了。

　　苏舞夕心中一阵激荡，她撕下面具，稳步向边防线走去。

　　这一代已经严密封锁，重兵把守，想要偷偷溜进封锁圈内，几乎是不可能。此刻，苏舞夕反械联盟首席顾问的身份，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她一路掩人耳目，就是为了防止理事会发现自己出逃。

　　反械联盟的权力比想象中还要大，没有受到半点阻拦，苏舞夕成功踏进了边防线。

　　她果断谢绝了守卫随行，为了防止被追踪，她甚至没有走较为安全的旅游路线，而是精心计划了一条偏僻小道。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只有一点，这一点，也恰恰是最致命的一点。

　　苏舞夕没有想到，她会遇上一场暴风雪。

　　东格利亚寒流突然转向，在雪山上空肆虐横行，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天，苏舞夕也已经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了三个昼夜。

　　她的太阳能保暖服无法充能，已经彻底失去效果，轻便的登山雪地靴，也像灌满了铅，食物更是在昨晚，就全部都吃完了。

　　唯一值得庆辛的是，罗盘还能使用。

　　苏舞夕掰碎了最后一根荧光棒，借着微弱的冷光，一深一浅地向机械帝国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苏舞夕打着哆嗦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会找到你的。”

　　每个字都摇摇欲坠，在东格利亚的冷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热泪在她脸上迅速冻结成冰，糊成一团，糊住视线，也慢慢糊住意识，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晦暗遥远起来。

　　她是要死了吗？

　　就在视线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苏舞夕好像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在其中，她看见了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