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蔷薇》俗姝

20、第 20 章

　　一连三日的暴风雪已经过去，天色终于在第四日清早放晴。

　　东格利亚仍岿然屹立于天地间，积雪是亘古不变的幽蓝，此刻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银晃晃刺目的光。

　　风雪过后，一切都笼罩在寂静中，没有半分生命的气息，唯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孤鹰，在雪山上空来回盘旋。

　　如若有人用望远镜仔细查看，便能发现，山巅附近盘旋着的，并不是什么孤鹰，而是一架高级鲲式战斗机。

　　近日，古斯塔夫察觉到，边防线上的几处城镇隐隐有些异常，便让皋月带人在周围巡视，以免人类暗中潜入雪山，突然袭击基地。

　　只是这两天风雪肆虐，能见度也极低，并不适合巡视。

　　自然，也不适合偷袭，皋月索性罢了几天工，等到今天才带人出门。

　　她坐在指令舱里，透过玻璃窗，看向舱外连绵不绝的山脉，思绪也随雪线慢慢向远处延伸。

　　不知过了多久，耳麦里传来哨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首领，三点钟方向发现不明生物。”

　　皋月收了心思，抬眸看向仪表盘，果然，只见整整齐齐的绿色纵深线上，浮现出一个红色光点。

　　只是这光点孤零零的一个，游移明灭，生命特征非常弱，怎么看都不会有威胁。

　　身侧的副官提醒道：“首领，还是小心为上。”

　　皋月咳了一声，命令道：“过去看看，做好攻击准备。”

　　哨兵应了一声，立刻调转方向，向探测点所在的雪山岩逼近，同时调出武器，将发射口对准岩壁。

　　随着距离的逼近，实地画面也慢慢传送过来，屏幕上隐约可见那异物轮廓，像是人类的身形。

　　皋月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却在看见那个身影的瞬间瞳孔缩小，厉声喝道：“等等！”

　　副官皮尔斯被她吓得精神一震，连忙问道：“怎么了，首领？”

　　皋月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身影，双眼眯起，指甲陷进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红痕。

　　她沉声道：“都不准攻击，我先下去看看。”

　　说罢，不待皮尔斯再开口，就扯掉安全系带，拿上小型降落伞，直接打开舱门跳了下去。

　　紧身衣包裹着的躯体高挑匀称，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稳稳降落在地面上，如同猎豹捕食般优雅有力。

　　眼见人就这样消失在面前，皮尔斯连忙叫了个哨兵，启动舱内的小型飞行器，紧跟在皋月身后迫降。

　　鲲式战机降落迟缓，古斯塔夫命他盯紧皋月，可不能让人离开视线太久。

　　飞行器摇摇晃晃还没停稳，皋月就已经走到岩壁下面，只见她脚步停了一瞬，紧接着就迅速把人打横抱起。

　　那是个女人，看样子已经冻昏过去，一头秀发上也结满了冰碴，重重垂了下来，露出巴掌大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

　　隔着玻璃，哨兵眼尖地发现，那个人有些面熟。

　　“是苏舞夕教授！”基地里的人工智能，都知道这个把他们创造出来的人类。

　　皮尔斯大喜过望：“真的？！快！赶快降落！”

　　古斯塔夫一直想把苏舞夕劫过来，奈何对方被理事会那帮老狐狸护得滴水不漏，如今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皮尔斯内心难掩激动，这次他可算是立了一个大功，看泰勒还怎么跟他比！

　　他跟随古斯塔夫已久，却处处被泰勒那个机器人压一头，对方如今是古斯塔夫的近身侍从，自己却只能出来跑外勤。

　　不就因为他是人类，在基地里不好说话嘛，现下抓住这个表现机会，看他不给泰勒一点颜色瞧瞧。

　　飞行器一落地，皮尔斯就钻了出去，迎着皋月跑过去，看向对方怀中的苏舞夕，眼神都要放光：“首领，不如把她押……”

　　皋月眼神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像看着一个死人，看得皮尔斯直发怵，才移开目光，转向哨兵道：“出来，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战机下来，我先带她回基地。”

　　“是。”两人低头应道，不敢再有二话。

　　看着皋月驾驶飞行器离开，皮尔斯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位姑奶奶近来脾气大得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前几日还差点闹出人命，他虽然跟着古斯塔夫，也不敢太过造次。

　　只是，若是让皋月先回去，这个功劳势必会被人抢走……

　　皮尔斯顾不得身边还有个哨兵，跑到岩壁后面，就打开视讯给古斯塔夫传递消息。

　　“统帅，我在山里发现苏舞夕了，首领正带着她赶回基地……”一阵冷风猝然扑面而来，又裹挟着声音吹出老远。

　　皋月把飞行器改为自动驾驶，又把暖气开到最大，才低下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苏舞夕。

　　对方冻得面色泛白，嘴唇乌紫，整个人都在往外散发凉气。

　　皋月皱了皱眉，闭目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急救措施，而后睁开眼睛，眼神愈加复杂。

　　好在飞行器上都备有急救包，她拿过工具，将苏舞夕冻伤处的衣物剪开，给对方做了应急处理。

　　苏舞夕的意识在一片荒芜中，不知游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时，温暖的感觉已经回到身体中来。

　　身侧有热量源源不断传递过来，让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一点再一点。

　　喉咙处感觉尤甚，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压住，痒痒的，让她嘴巴发干。

　　苏舞夕下意识舔唇，吞咽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那点灼热也突然消失。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驾驶舱的天花板，苏舞夕僵硬的大脑艰难思考，判断出自己是在一架飞行器上。

　　她皱了皱眉，终于想起一切，包括她此行的目的。

　　苏舞夕缓慢坐起来，看向身侧热源，此刻飞行器正好转向，对方的面容在逆光下模糊不清。

　　她也没在意，沙哑着嗓子道：“多谢你救了我，但我还有事要做，能不能麻烦你，就在这里放我下去……”

　　皋月看向苏舞夕，对方双眸澄然，是令人恼怒的无辜，她气从中来，冷冷道：“不能。”

　　声音传到苏舞夕耳中，凉薄如雪，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下一秒，飞行器转了个弯，光线蓦然照进来，洒了两人满身。

　　苏舞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看见阳光落在对方眼底，燃了一簇盛极的光芒。

　　她的心突然就鼓胀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充盈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哭泣。

　　“皋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舞夕慌忙转过头去，咽下差点忍不住的哭腔。

　　皋月看见苏舞夕的背过身，知道对方已经彻底清醒。

　　她捻了捻手指，感觉到指尖一点微凉，上面的温度已经消散，像是从未有过。

　　皋月眼神一暗，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来？”

　　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苏舞夕深呼吸一口，回头看她：“我来找你。”

　　皋月沉默片刻，眼神复杂，像蕴含了千言万语。

　　那瞬间，苏舞夕几乎要以为，坐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

　　然而，不待她意识到什么，对方就收回目光，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皋月顿了顿，“可惜，没用的，已经迟了，菌种早已被散布世界到各地去了。”

　　“原来真的是你们……”苏舞夕低下头，感到一阵无力。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再度看向皋月，咬牙道：“我要见古斯塔夫，带我去见他。”

　　“你知道的倒多。”皋月盯着她，双眼微眯，冷笑一声，“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到这来就是自寻死路，你就这么伟大？这么舍己为人？”

　　苏舞夕也紧盯着皋月，似乎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我死了又如何？”

　　然而，皋月最后只是淡淡道：“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双眸古井无波，苏舞夕没在其中看见哪怕一丝一毫过去的影子。

　　她一颗心沉了下去：“皋月……从前的事情，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不错。”

　　苏舞夕眉间浮起焦急的神色：“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皋月冷淡地打断：“不劳费心，是我自己不想要那段记忆。”

　　苏舞夕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她心脏猛然一缩，像是下楼时踏空了台阶，猝不及防地坠落。

　　接下来的一路上，苏舞夕都再没开口，皋月也同样沉默。

　　如果苏舞夕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她就会发现，如今的皋月，和先前比起来，似乎已经有些不一样。

　　只可惜此刻她心里正乱，哪里能冷静的下来。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飞行器的速度逐渐放缓，停在一片开阔的雪原上。

　　苏舞夕回过神来，看向窗外，只见岩壁上嵌着两扇乌金大门，像是天然生长的黑岩，已经在东格利亚的风雪中伫立千年。

　　下一秒，一件披风铺天盖地罩下来，苏舞夕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白色。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身衣衫，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

　　苏舞夕不由脸上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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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实在太忙了，我会努力抽时间更新的，虽然不能保证更新频率，但是绝对不坑，谢谢各位体谅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