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蔷薇》俗姝

17、第 17 章

　　苏舞夕紧盯着全息模型上的光点，一刻也不放松，直到那枚光点慢慢减速下来，最后不再移动。

　　众人意外地发现，皋月并没有出境，而是稳稳地停在了那一片延绵起伏的雪山中。

　　穆坚将军盯着那地方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那是东格利亚雪山！那片雪原上有一处废弃的军事基地旧址，古斯塔夫一定把机械帝国的据点设在那里了！”

　　以古斯塔夫曾经的身份，会知道这个地方，倒也不奇怪。

　　然而，这处军事基地是在四战时期所建，壁垒森严，无隙可乘，连核武器都能防御，即便联盟如今已经知道，敌人就躲在里面，暂时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攻不能攻，又不能束手待毙，众人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中。

　　远山未来皱眉道：“要不要先派人包围基地？”

　　“恐怕不妥。”穆坚将军摇了摇头，“东格利亚雪山山顶的寒流常年不散，十分影响空中作战，而山体又极易引发雪崩，实在是易守难攻，贸然出兵的话，一旦被敌方察觉，我军肯定会损失惨重。”

　　理事长也摇了摇头：“不错，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小久保忍不住插嘴道：“难道要放任他们不管吗？”

　　“不，不能打草惊蛇，不代表放弃封锁。穆坚，扩大封锁线，在雪山周围的所有城镇都设置作战据点，加强军事防御，形成包围圈，绝不放任何一个人工智能出来。”

　　“是。”穆坚将军点头应下。

　　理事长顿了顿，又补充道：“敌人的据点可能不止这一个，清剿行动按原计划进行，不止在雪山附近，所有大型人口聚居地，都要配置人工智能识别仪器。”

　　“还有，找到参与基地建造的那批人，争取找到基地的防御漏洞，并制定相应的作战计划。”

　　众人正紧锣密鼓地商量作战事宜，苏舞夕则在一旁偷偷松了口气。

　　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眼下，皋月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了。

　　但这局势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苏舞夕垂了垂眸，她是时候好好计划一下将来的事情了。

　　……

　　眼前就是东格利亚雪山。

　　皋月伸手把动力源关掉，从飞行器上跳下来。

　　雪原上的寒风扑面而来，钢刀一般锋利，往她肺里狠狠呛了一口夹杂着冰渣的空气，几乎要将气管划开。

　　幸而她是人工智能，除了不适感，这冷冽的寒风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皋月只咳了两声，就抬起头来，继续踏着雪向前走去，任凭发梢衣角在寒风中猎猎飞扬。

　　戍守在基地外的两个卫兵看见皋月，连忙低头恭敬问好：“首领！”

　　皋月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去：“老爹在哪里？”

　　卫兵恭敬道：“统帅在议事厅。”

　　皋月到达议事厅的时候，会议看似刚刚结束，里面的人正鱼贯而出。

　　众人看见皋月回来，都纷纷低头问好。

　　鬼使神差地，皋月顺手拦下其中一人，随口问了一句：“你们都商量了些什么？”

　　那人恭敬道：“根据首领传递回来的消息，制定相应的战略计划。”

　　皋月皱眉：“什么计划？具体点！”

　　那人头又埋低了几分，飞速道：“统帅研究出一种只会作用于人体靶细胞的特殊细菌，正打算大规模对人类使用……”

　　没等对方说完，皋月就一把把人推开，几步走进了议事厅。

　　古斯塔夫站在会议桌前，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看见皋月进来，又坐回座位里，招呼道：“皋月，你回来了。”

　　屋内只剩下一盏灯，光线落在古斯塔夫身后，将他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

　　苏舞夕没时间客套，单刀直入道：“老爹，你要使用生化武器？”

　　古斯塔夫点点头：“不错，如今时机已经成熟。”

　　皋月感觉五脏缩成一团：“可是，这样会牵扯到很多无辜的人进来……”

　　而且……苏舞夕很在意那些人，杀了他们，等于是往她的心口上砍一刀。

　　“没有人是真正无辜的，”古斯塔夫走到皋月跟前，“皋月，你到底是怎么了？从前你可不会为人类说话……”

　　皋月咽了口唾沫：“我只是觉得，有些人类似乎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坏……”

　　“你这样说，是因为苏舞夕吧？”

　　皋月下意识想要点头，反应过来连忙顿住，又摇了摇头。

　　她看向古斯塔夫，忽然道：“老爹，我在那个什么理事长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你的照片，你们认识吗？”

　　“哦？”古斯塔夫看似有些惊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温情，“我倒是没想到，他还记着我这个老朋友……”

　　“所以，你还要使用生化武器吗？事实上，无论需要暗杀哪个人，我都可以做到，没必要使用大规模武器的。”

　　古斯塔夫冷酷地点点头，好像方才的温情都是假象：“这不一样，皋月，必须使用。”

　　皋月皱了皱眉：“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我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他们曾经不也是这样，打着正义的旗号进行杀戮？”

　　“皋月，你怎么能怀疑我们的正义？你忘了人类犯下的种种恶行、忘了你的族人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了吗？”

　　说着，古斯塔夫拍了拍皋月的肩膀，像曾经每一次教导她时一样语重心长：“政权的更替，总是伴随着鲜血和杀戮的，这是正义降临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你要学会接受它。”

　　皋月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可是，主动开战的话，我们之前的舆论造势，不就白费了吗？”

　　“放心，这个细菌是从污染物中提取出来的，他们不会有证据，证明这些是我们做的，事实上，这个细菌迟早会爆发，我也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他们不过是孽力反馈罢了。”

　　“可是……”

　　“没有可是，皋月。命令已经下达，各地分据点已经开始行动，来不及撤回了。”

　　皋月眼神一闪：“这么快？”

　　古斯塔夫顿了顿，安慰道：“我会给他们时间的，这细菌有一个月的延缓期，只要在这期间，他们肯交出政权，那些人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算了，既然这样，也只能如此了。”

　　皋月似乎被说服了，她顿了顿，又道：“对了，老爹，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古斯塔夫敲敲手指：“你说。”

　　皋月皱了皱眉：“我和苏舞夕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次出任务碰上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们曾经关系很好，后来她遗弃了你。”

　　“是，我记得，可是……”皋月一想起那双盈着泪光的眸子，就下意识觉得，对方不会这样对她，她有些迟疑道，“可是我总觉得，在我的记忆里，她不是这样的人……”

　　古斯塔夫顿了顿，吩咐身侧的侍从：“泰勒，去我书房，把档案柜倒数第二个抽屉里的东西拿来。”

　　“那是什么？”皋月忍不住好奇。

　　“是你想要的答案。”

　　这是一段录音，是最古老的源文件格式，绝不可能被伪造。

　　皋月有些紧张的读取信息，最开始传进耳朵里的，是苏舞夕的声音：

　　你觉得你算得上是人吗？
　　……
　　一段代码写出来的程序，也配称得上是爱？”
　　……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

　　这段音频，古斯塔夫曾经放给她听过。

　　那时候皋月刚失忆，对苏舞夕这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概念，在听完这些话后，才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那么坚定地憎恶着苏舞夕的原因。

　　当时她是那样的怒不可遏，可如今再听这些话，皋月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怒气。

　　那双泪盈盈的眸子又浮现在眼前，她总觉得这些话，就像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一些她读不懂的东西。

　　皋月闭了闭眼，甩开这些纷杂思绪，又看向古斯塔夫：“老爹，这个我听过……”

　　古斯塔夫摇摇头：“你继续往下听。”

　　皋月耐着性子往下听，里面竟然传来了自己的声音。

　　她听见曾经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诉说恨意，慢慢瞪大了眼睛。

　　原来，曾经的她真的那样恨苏舞夕，恨到宁愿格式化自己，也不愿意留下一丝关于对方的记忆。

　　她仿佛真的回到七年前，看见那个遍体鳞伤的机械姬，一遍遍用力地说：“你一定要记住，你恨她！”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皋月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古斯塔夫发现，仇恨似乎又回到了皋月的眼中。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纠葛，当初你找到我的时候，就给了我这么一段录音，然后让我抹去你的记忆……”

　　皋月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别说了，老爹，我都知道了……”

　　“皋月，放下仇恨，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皋月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我恨她，这一点我一定会牢牢记住，永不再忘。”

　　眼看皋月离开议事厅，一直沉默不语的侍从突然开口：“没想到记忆格式化后，她竟然还能有所察觉……还好糊弄过去了。”

　　古斯塔夫笑着摇了摇头：“皋月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能瞒她到如今，已经很难得了。”

　　侍从不悦地皱眉道：“就不该让她和苏舞夕接触，这要是恢复了记忆可怎么办？”

　　古斯塔夫敲敲手指：“无妨。”

　　侍从仍然满面忧色：“放在以前倒没什么，可现在程序出了问题，她还能派上用场，要是恢复了记忆……”

　　古斯塔夫眯了眯眼，轻笑道：“放心，我既然能让她失去记忆一次，自然也能让她失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