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烟罪》墨浅风

2、多乐之日

　　对于赤井来说，这一周以来最离奇的经历就是在街上遇见了一个不认识自己还彬彬有礼的琴酒，最难以想象的行为就是他大老远地从曼哈顿中部闲逛到了皇后区的艾姆赫斯特，比纽约中心的时代广场要幽静很多的住宅街道让赤井其实很难拼凑出含有琴酒也曾像个普通人一样安静生活的过往。

　　他们的回忆充斥着大片的血红和暗黑，唯一的光亮也是拼命厮杀后黎明前泛起的一抹微光。

　　赤井只能当自己是来这条大道上散散心，他不担心纽约的治安，再硬的拳头也比不上他腰间的两把配枪，艾姆赫斯特有很多东方人的面孔，他更愿意把琴酒的五官归类于西方人的挺拔和清冷，事实上也很好辨认，除了琴酒，赤井很少再见到一头耀眼的银色长发。

　　直到眼前被一抹银色亮得刺眼时，赤井才知道也许纽约真的不大。

　　他的目光顺着琴酒的双手下移，看见了一个白色的纸袋，上面印着的“Tous Les Jours”让赤井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忍俊不禁，又觉得自己好像也该给这个男人一点面子。

　　琴酒买甜甜的面包？

　　赤井觉得要是有人形容琴酒长得像个甜甜的面包都要靠谱许多。

　　“莱伊。”

　　令赤井欣慰的是，琴酒的记忆只是不见了，不代表记忆力退化了，做个自我介绍再有礼貌的微笑这件事赤井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做第二次，只是这个名字从琴酒的口中被喊出已经是久违了，自从脱离组织他听见的更多还是琴酒咬牙切齿的“赤井——秀一——”，好像嘶吼得越低沉越能把这个名字连带着他一起撕碎一样。

　　大多数时候琴酒会直接以“你”来称呼，偶尔心血来潮叫两声“莱伊”也只是为了测验他对于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名字的反映能力罢了。

　　如果让赤井来把自己的生活危险程度打星，那和琴酒相处的日子必然是快要溢出的五颗星。

　　他觉得这是对这个男人最基本的尊重——就冲着他看起来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都不需要睡觉的连轴转生活上，这么想想，琴酒的工资高好像也理所应当，在赤井的记忆里，琴酒没有私人生活，唯一扯不上任务关系的大概就是那些枯燥的调酒游戏，或者是去酒吧一坐到天亮，听起来像是个天天宿醉、游手好闲的无业居民。

　　“早上好。”话一出口，赤井的表情就僵硬住了，能说会道的FBI探员此刻像是刚刚学会英文的幼稚园小孩，结结巴巴说出来的也是一句废话，“Tous Les Jours——挺好吃的。”

　　“嗯。”琴酒看了看手中的袋子，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太甜了。”

　　“也难怪，你以前也不喜欢甜食。”

　　记忆像是找到了汹涌而出的口子，赤井也像是重新找回了组织言语的功能，周围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般虚化又变实，变幻莫测的视觉世界里也就只有眼前男人的身形一如既往的冷硬挺拔，他好像看见了最初还长发飘飘的自己手里提着一个蛋挞递给琴酒，对方咬下的瞬间皱起了眉头，他都以为琴酒会二话不说直接让蛋挞提前到达到最后被分解处理掉的归宿，想不到琴酒皱起的眉头像是被刻意抚平，留给他的是一个蛋挞形状的铝箔纸垫和小小塑料袋。

　　这大概是琴酒最给他面子的一次。

　　“是吗？”这个话题像是让琴酒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了看手中的袋子，淡淡的语气有轻微的不悦，“贝尔摩德还说我以前对甜食爱不释手，啧，这个女人。”

　　失去记忆的琴酒看上去并没有失去对于贝尔摩德的不悦。

　　“你的失忆，和她——？”

　　赤井斟酌着字句，最后还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提问出来，他感觉一阵微风吹过，刮得他的侧脸颊有些痒，这时琴酒飘逸起来的长发让赤井突然怀念自己那一头飘飘长发，之前嫌麻烦剪掉了，可这时候在风中也别有一番感觉。

　　“醒了，就看见她了，告诉了我很多。”

　　琴酒言简意赅地叙述着，如同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赤井时常会想，到底能不能有一件事能让琴酒稍微有点“人”的特征。

　　“你不怕她骗你吗？”赤井哑然，要是以前的琴酒，恐怕贝尔摩德的十个字里他只会信一个字，“贝尔摩德可是出了名的千面魔女。”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恍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琴酒的笑容，以前他身中数弹差一点一命呜呼时看见过琴酒略带嘲讽的笑，挑衅着琴酒想要激怒对方时看见过琴酒微乎其微的似笑非笑，做了出格的事差一点露出FBI马脚的时候得到过琴酒的冷笑附赠一个伯-莱-塔的枪口，唯独他没有见过琴酒堪称正常的笑容——微笑，赤井一直以为这个弧度不在琴酒的能力范围内。

　　“看起来，至少在名字这件事上，她没骗我。”

　　“别的事可就不一定了。”

　　闻言，赤井看见琴酒眉梢轻挑，“很重要吗？”褪去一身戾气的琴酒看上去从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变成了出家上道的上仙，他的表情太过于漫不经心，提起“曾经的过往是假的”这件事琴酒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予，反倒看见赤井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时，他顿了顿，好心解释了一句，“手机号码没有变，邮箱地址没有变，如果真有离了我就无法运转的人和事早就找上门来了，看起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的话让赤井顿了顿，动了动嘴唇想在说些什么，却像被下了咒语失了声。

　　就像摩天大楼少了一块玻璃，会变得丑陋一些，脆弱一些，却也依旧日复一日地运转着。

　　组织少了琴酒，该做的任务一样会分配给贝尔摩德和朗姆，或者是卧底在组织的水无怜奈和安室透，他们总把这个男人当作组织里最难搞定的大魔王，离开了大魔王的组织也不像他们想象般的摇摇欲坠。

　　“不过，莱伊，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琴酒失去了记忆，也像是失去了束缚着他的镣铐，赤井怀疑自己曾经一个月听见过的琴酒说过的话可能都没有这两天多，琴酒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审视，又不如在组织时那如鹰般的锐利，“莱伊这个名字——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并不熟悉。”

　　初次听见时，就像是被禁锢在深层的记忆松动了下。

　　飞机呼啸着划过淡蓝的天空，留下的一条白烟如同提起莱伊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不痛，一瞬间有些不适，很快又消失了。

　　“我们？”

　　赤井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抬眸撞入琴酒无波的眸中，那时在大楼上七百码得意划破男人颧骨和肩胛骨时顺口的一句“宿敌恋人”被他吞入腹中，细细回想，大概还在很多年前，他还是莱伊时，才曾经潇洒地站在琴酒面前过，带着戏谑地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头暗夜里的野狼，不需要透过监视器，不需要观察狙击镜，他的眸中唯独在那时才曾倒映出男人的身影，鬼使神差地，他开口：

　　“我是你的搭档，莱伊。”

　　一如他们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时，昏暗的灯光打在琴酒无表情的脸孔上，或许是女郎美妙的歌喉掩过了他的声音，赤井只看见琴酒淡淡地抬眸，睨了他一眼，如同打量一个无名小卒，他勉强算得上“热情”的自我介绍撞在了一座坚固的冰山上，连一个小角都没有划破，深知自己卧底身份的赤井表现出尽职尽业的宠辱不惊，那时琴酒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后就丢下一句“别拖后腿”就拿起钥匙去开他的老爷车，赤井还记得自己嗤笑着点燃一根烟，眼底是对这位□□老大自以为是的不悦，两人的梁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结下，被拂了面子这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偏偏让赤井清清楚楚地记到现在。

　　搭档这两个字对于琴酒来说好像很有意思，他扬了扬眉，低沉的声音被微风卷起钻入赤井的耳朵：

　　“你好，搭档。”

　　在记忆里停留太久的昏暗灯光与灯光下带着阴影的脸颤抖了一下，赤井突然觉得一阵畅快，他点燃一根烟，是他们共同钟情的Seven Stars，深吸一口气，白雾遮住了他视线里琴酒的面庞，消散时，燃烧着的除了尼古丁好像还有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