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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草民当日在偌大的顾宅迷路,曾见到两个漂亮使女,一时心生爱慕,便上去搭话,可我总得寻个由头,于是谎称自己捡到了这支孔雀湖蓝钗,却又不知是哪位夫人的,谁料她们十分热心,带着钗子直接去漪琴院找了顾大人与夫人商议,要在黎堂夜宴上询问各家女眷们。”

      唐恣走向案台,从陆驷手中接过那支华美无双的孔雀湖蓝钗,举在手中,“结果顾大人拿着钗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已无这支钗。”

      这番话漏洞颇多,此时却无人在意他是否是个轻薄登徒子,也无人在意为何一个小小年纪的杂耍匠会有这样一支流光璀璨的不菲翠翘。

      杜秋庭茫然地看一眼跪着的曹进和垂首不语的顾成业,问道,“然后呢?”

      “然后顾大人便独自一人去了花苑与众人宴饮,草民因迷路到了漪琴院后花园,却看见了夫人一人走了出来。”唐恣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翠翘,又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枚破损的素色梅花香囊,顾成业见到那只香囊后,冰如霜的脸色似乎开始慢慢融化,虽极力克制,脚下还是有些站不稳。

      “她带着这只孔雀翠翘走到了牡丹花旁,当时她的发上,早已没了红雀钗。”唐恣道,“若说疑犯兄绑人之后杀了她,先不说红雀钗是否被张薷儿取下来带在身上,要留下不菲的事物,怎么看也该是这支看上去昂贵许多的孔雀湖蓝翠翘,而在那日顾府家宴之后,他身上出现的却是红雀钗......那是因为,这枝红雀钗是有人故意给他的,为了让疑犯兄有把柄被抓住,就给了他一支众人都见过,张薷儿常戴的钗子,能做到这点的,只有那日最后和张薷儿呆在一起顾大人。”

      顾成业闭上眼,他想起那日漪琴院张薷儿歇斯底里地吼叫,她说她不想拖着病躯去与各家夫人虚与委蛇,不想带着那个与她极不相配的丑陋香囊,不想被他所逼分房而眠,当一个名存实亡的顾夫人。

      他看着手中那支没有女人不会心动的翠翘,簪进她的发间,顺势将那支红雀钗收入袖中,强忍一身冷汗将止不住咳嗽的张薷儿揽在怀中柔声劝慰。

      彼时心中只有一念,李策可以死于摄虫,但他还不能死。

      张林长掀帘走出,他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支红雀钗,“这是我家夫人从前的爱物。”

      唐恣接着道,“草民还瞧见她将腰间香囊撕碎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后一时好奇,便趁她打开后门离开时将香囊捡了起来。”

      他捻开香囊口道,“这只香囊里装的不是寻常香料,而是药材鹤草芽。”

      杜秋庭早已忘了这是刑部司的主审,他问陆驷,“陆大人,鹤草芽不是治白绦虫的吗?”

      陆驷擦擦冷汗,“鹤草芽有驱虫治疮藓之效,可是薷儿尸身上,并无类似病症。”

      “因为鹤草芽还可治摄虫。”唐恣无意透露高昌焉耆之战,只道,“摄虫是西北一种奇病,它较之绦虫更为凶险,传说触之即染,染之则回天乏术,得此病者先是先是浑身虚浮,咳嗽不断,状似风寒,而后虫顺经脉游至颅顶,寄主如痴傻,最后暴毙而亡。”

      唐恣将香囊呈给姬云崖,暗暗使了个眼色,姬云崖看了一眼堂下呆若木鸡的顾成业,了然地将那枚不知道又在哪个铺子买来的梅花香囊归进了物证匣内。

      唐恣叹道,“陆大人所验并无差错,他们并未染上什么绦虫,摄虫,但张薷儿和李策李将军都死于此。”

      衣角被人拉住,看似瘦弱的曹进在他身侧跪着抬起头,眼中亮光散去,他动了动干涸的嘴,嗫嚅道,“别说了......”

      “人都是我因嫉恨杀死的,我不知这位小兄弟在说什么。”曹进如同捣杵一般磕头磕个没完,“请大人速速判我死罪!”

      “你再磕下去,这死罪也不用判了。”一步之遥的李谟挥一挥手,立刻有人将半死不活的曹进架到一边。

      舒王殿下难得正眼看了唐恣,傲然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唐恣朝他一笑,却不再说,而是转身踱到曹进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当着众人的面,覆上了曹进那张又脏又肿的脸。

      李谟皱眉道,“本王让你继续讲案情,你却在公堂之上调戏嫌犯?”

      他嘴上虽这么说着,却未加阻拦,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唐恣眨巴眨巴眼,欲言又止道,“可疑犯兄是个男人。”

      “男的也不行!”堂上气急败坏的姬大人拍了三下惊堂木,“本司命你放下手,有失体统!”

      唐恣闻言叹了口气,将手缩进袖口,颇为遗憾地退出三步开外。

      杜秋庭疑惑地看着唐恣,悄声问姬云崖,“姬大人,他在做什么?我怎么瞧着不像少卿说的,在调戏.....”

      姬云崖拾掇好情绪,闷声道,“本司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站的最近的李谟却发觉,曹进原先濒死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丝变化,他愕然扭头看向唐恣,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

      “疑犯兄应该愿意让我把话说完了。”唐恣朝堂上拱了拱手道,“真正让他们遭毒手的,是本次春闱的科考舞弊一案,案犯共四人,李策,顾成业顾大人,蜀地试子赵括,以及...前国子监监丞黄维安。”

      不少同朝为官之人听过黄维安之名,深交之人却少,已开始互相嘀嘀咕咕,神色紧张,有的在思考自己是否有过国子监监丞这样一位朋友,有的则一脸肃穆,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成业寡淡的面容在听到“黄维安”三个字”骤然变得晦暗不明,他终于正眼看了看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余岁的秀美少年,饱含怜悯又讥讽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唐恣!”李谟骤然出声,他挑了挑眉,“凡事三思,没证据的事,乱说是要掉脑袋的。”

      “说。”姬云崖难得硬气地看着混乱的堂下,“今日他所言,本司愿意作保。”

      “这倒用不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有不对,来斩便可。”唐恣掏出那枚螺钿,“此案疑点颇多,我便从头开始说起,这是载着张薷儿的青牛带我所寻到之物,是武后朝琵琶‘青雀鸣沙’上的螺钿,而这把琵琶被赏赐给了门下侍郎黄昭,黄昭又传予他的儿子,潺潺书院教习黄德先,天宝动乱,黄德先背着这把琵琶自焚于延秋门,火烤过后,琵琶焚毁,便只剩下这些螺钿传到了黄维安大人手上。”

      他抚摸着青鸟的珊瑚眼珠,递给颓然的曹进,曹进颤抖着接过,捂在手里。

      “此前,我曾想过,这些螺钿和城中铺天盖地的灭蒙鸟之说意欲何为?是因为凶手不知道黄大人为何会死所以引刑部司去查?还是凶手明知黄大人因何而死,却无法报仇,只能以这种方法引起注意?”

      唐恣看着他,“直到后来,坊间传说灭蒙是复仇之鸟,专食恶人眼,那是你散出去的谣言,无非是想告诉其他人,张薷儿与李策,是恶人,是逼死黄维安的人。”

      “是我无法报仇,是我无能!”跪在地上的曹进忽而愤然出声,几乎是嘶吼道,“我替老师收尸之时,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官印,张大着嘴,被烧成那样一团黑炭!而我发现老师的尸体,皆因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说.....黄楣与黄松在他手中,若不想再多出两具尸体,就照他说的做!”

      他拖着那只螺钿鸟缓步向前,走到姬云崖面前,浊泪沿着青紫斑驳的脸大滴大滴地落下,“我照信中所说,连夜将老师的尸身拖出潺潺书院,秘而不宣,草草下葬,后又拿着信去潺潺书院接黄楣与黄松......结果第二次我去时,等我的是那个姓李的将军,他道貌岸然地说他会保黄楣与黄松的平安,再等三日,便能放他们回来,于是我等了......第三次,他却告诉我黄松已经死了!”

      一双身体孱弱的兄妹,自然撑不住颠簸与惊吓。

      姬云崖缓缓地阖了阖眼皮,原来先一步死去的那个人,居然是黄松。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是谁送的信都摸不到半点线索,更别提黄楣的生死!直到我在老师留下的官印里,发现了他并未烧焦的绝笔,上面说的一清二楚!是李策,顾成业与赵括三人,与他合谋科考舞弊,并答应事后救下黄松与黄楣,老师担心此等失德之徒毁约,便告诉他们黄家生生世世都受摄虫之苦,若不循诺,必将遭到天谴之报!......而老师字字愧对先祖圣贤教诲,只得以死谢罪!”

      曹进瞪着猩红的眼,一字一句道,“而我,很快收到了第二封信,信上让我杀了那个李致略,连如何杀都说的明明白白,信上说...只要我去青云巷等他便可,我没有办法......那夜他见到我时,像是十分愧疚,直到我用弯刀扎进他的胸膛,他都没有喊出太大的声音......我本想着快些躲起来,但我不能再这样任人牵着鼻子走,于是我割下了他的脸,捣碎他的颅脑,以示报应。”

      姬云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张裹挟着怨毒愤恨与无奈的脸,“然后你便发现,让你杀他人是顾成业。”

      “其实很好猜不是么?今科榜上并无叫赵括之人,李将军死状传开后,顾成业却慌乱到早早带上了鹤草芽,他跟疯魔一样,竟怀疑起了他染了风寒的夫人。”

      曹进苦笑,“他竟耐不住亲自找我质问,站在十步开外不敢近身,我说李策颅种确有摄虫,诅咒应验了,他早就知道夫人在偷偷的养着青苔,于是......他让我用水车之法,趁乱带走夫人,然后毁尸灭迹,否则他会杀了黄楣。”

      姬云崖眸色微动,看向顾成业道,“你却没有听他的话,你利用张薷儿的尸体引我们发现了螺钿。”

      曹进恶狠狠地盯着顾成业,“顾大人宽宏大量当然不会计较我的所为。”

      顾成业面对这些指证,一言不发的看着公衙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事成之后,他给了我最后一封信,里面是那支红雀钗和我的最后的任务,他伪造了我三川郡的文堞,买通了思危棋社的老板,目的就是让禁军抓住我,由我一力担下所有罪责。”曹进绝望地望着那枚螺钿,“我早就知道,我注定一死,可我放不下我的未婚妻子......她生来母亲离去,身带顽疾,父又自戕,我死并没什么所谓,只是我不能拿她的命当儿戏,我只能听话。”

      黄维安之女黄楣,正是他的未婚妻子,方才唐恣手中之物冰冷的轮廓,足以证明她现在安然无恙,所以他,也再无挂念。

      堂上之人已无几人说得出话,脸色已由嫌恶转向同情后又成了对顾成业所为的恐慌。

      姬云崖冷声道,“顾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

      顾成业依旧望着公衙门口,一番论辩已至傍晚,火红的余霞偷偷溜进照壁,铺满了他那张素来含笑讨好的脸上,唐恣顺着他逐渐变冷的目光看向照壁,高墙之后,似乎没有他要等的东西。

      杜秋庭早已义愤填膺地抓过判令,“来人!把他们二人关入死牢,听候发落!”

  •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写双男主剧情,其中一个肯定得假黑QAQ感天动地父子情第一轮决赛即将开始。
    (可能会有人发现一篇同名同封面作者id螺旋兔的言情文...嗯,那也是我写的,兴唐夜游本来设定就有两个版本,一个有妖怪一个没妖怪。晋江这版是初始双男主设定,并非抄袭,所以...不准去看我高一的黑历史!!求你们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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