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鸠》茶瓶花

3、第 3 章

　　“刘大，怎么只有两个人，说好的大鱼呢？”其中一个貌似是头领的络腮胡大汉朝车夫喝道。

　　车夫见同伙到了，立马跳下车，摆脱了向易的辖制，一脸谄媚地靠近络腮胡大汉道：“头儿，人虽然少，但那个公子装扮的小白脸有钱啊，那可是连马车都租得起的大鱼。有了钱还怕弄不来人吗？”

　　洛腮胡大汉听到这话，此行不亏，就不再与刘大计较了，而后拿着刀指着向偀二人道：“小子，连人带钱跟我们走吧。”

　　向偀冷静地走下牛车，与向易并排站着，说道：“若我们不愿意呢？”向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此处离会稽群并不远，这帮劫匪还敢如此猖狂，不仅劫财还劫人，如此光明正大地劫人到底意欲何为呢？要知道劫财和劫人的性质可不同，家中有资产的人家愿意破财免灾，可以不追究，但是一旦劫人的话，那就无法不追究了。

　　“不愿意？不跟我们走，你们就得跟阎王走了。兄弟们，上。”那劫匪头领一声令下，众劫匪目露凶光，立即提刀向偀二人砍来。向偀拔出佩剑，与向易迎上这伙劫匪。她二人武艺皆不错，与众劫匪战作一团丝毫不落下风。劫匪头领见此，上前助阵，朝向偀袭来。向易被几个人拦住，一时无法脱身，只得朝向偀大声提醒道：“公子，小心。”

　　向偀挡住了劫匪头领的刀，这头领颇有些蛮力，逼退了她几步，刀剑相交，震得她虎口发麻。向偀心下不妙，若只有劫匪头领一人，她还有几分胜算，但如今被好几个人围攻，她恐不能久撑。又挡住劫匪头领的一刀，向偀有些脱力了，到底体力不如男子，她开始慌了。劫匪见她乱了阵脚，越发凌厉了攻势，向偀不敌，被击退在地。周围劫匪见状，欲抓住向偀，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穿着灰布旧衣、身材魁梧的公子出现在向偀身前，抵挡住了众劫匪。

　　该公子武艺不凡，他带了一名随从，有了他与他的随从的加入，他们一行人很快击败了劫匪，众劫匪见势不妙，火速溜走，向易眼疾手快扣压住了车夫刘大，地势不明，向偀他们不好再追，无奈之下放过那帮劫匪。

　　向偀感念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之恩，上前作揖行礼，说道：“在下向偀，余姚人士，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公子谦虚回礼。

　　“兄台过谦了，若非兄台仗义出手，我二人可要交代在这了。不知兄台姓名，来日结草衔环，报此厚恩。”向偀真心感谢这位侠士，刚才那伙匪徒不似一般劫匪，行动有素，若是被他们抓住，后果甚是严重。

　　“客气了，在下檀道济，高平金乡人，现客居会稽。”檀道济回向偀道。

　　檀道济？向偀听到他的介绍，心下惊讶，倒是运气好，不仅危机解除还见到了日后将会名声显赫的檀道济。这可是有名的将领，她依稀记得此人是三十六计的创作者。

　　向偀不禁细细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国字型脸，剑眉虎目，高鼻阔口。明明是威猛的长相，却被他行为举止中的温和沉稳的气质缓和了气势。

　　檀道济见向偀不住的看着自己，疑惑问道：“向兄，如此看着在下，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向偀顿时回过神来，为自己无礼的行径道歉，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并无不妥，只是观兄台气势不凡，一时入了神，无礼之处，望兄台不要怪罪。”

　　“无碍，向兄过誉了。”

　　“檀兄，此行欲往何地？”

　　“建康。”

　　“那太好了，我等也是前往建康。檀兄，不若与在下同行，让在下聊表谢意。”听到檀道济也是去往建康，向偀高兴起来，又见檀道济的随从地上背上了行囊，看样子是打算步行北上，便提出了邀请。

　　檀道济盛情难却，便一同上了牛车。向偀同檀道济讲述了在会稽车行如何碰到刘大，又如何被这伙劫匪围困的事。她觉得此事有蹊跷，他们离开会稽并不久，就遇上了劫匪，而且劫匪与车行的车夫有牵连，就是不知是否与车行本身有关系。加之会稽郡如今五斗米教盛行，她有种不好的联想，现在她只能希望事情不要提前发生，不然余姚就危险了。

　　“檀兄，对于这伙劫匪，你怎么看？”向偀问道，想听听檀道济的想法。

　　“武艺不错，行为有素，倒像是有人刻意训练过。”檀道济皱了皱眉，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顿了顿，又说：“我叔父在会稽任行参军，虽然品阶低，但也能顾及一二，我写信给他，详述此事，让他多留意会稽的盗贼。”

　　向偀虽心中担忧，但一时间既无人脉也无权势，她什么也做不了，挫败感油然而生。

　　檀道济见向偀皱眉不语，神色间尽是担忧，出口安慰道：“向兄不必过分担忧，如今北府兵英勇善战，想来个别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檀道济这么说。向偀心中冷静了下来，现在局势虽说不好，但也没有太差，会稽的那人还不至于在此事起事，北府兵中各将军淝水之战余威尚在，还有时间的，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要跟父亲详说此事，让他有所防备才行。

　　心中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向偀又同檀道济攀谈了起来：“在下此番前往建康，是为了去太学，檀兄此时前往建康，想来目的也是与在下相同吧。”

　　檀道济正色道：“正是如此。”

　　得知两人目的一致，向偀心下一松，便俏皮的同檀道济说；“看来在下同檀兄真是缘分不浅，既有救命之恩，还有同窗之谊。今后，得有劳檀兄多多指教了。”檀道济自是应声称好。

　　因为中途遭遇劫匪，向偀等人的牛车第二日上午才追上建康的车队。向偀同车队的管事说明了情况。管理车队的是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人，姓李，李管事听完向偀的解释后，给向偀一伙安排了新的车夫，并同向偀保证一定会将刘大送官查办。车队管事做出承诺，向偀不好追究，建康开学在即，她实在没有心力处理刘大的事，只好不了了之。

　　跟上车队，接下来的行程就方便多了，向偀不禁放松了心神，这下可以好好和檀兄一起好好观赏者沿途的风景了，然而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瞬间破坏了向偀的好心情。

　　“哟，这不是余姚令的儿子向偀嘛。怎么，九品官人没有选中，就打算上建康太学？我劝你早点放弃吧，在会稽出不了头，还妄想在建康有所作为吗？”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一脸嘲讽的看着向偀。

　　向偀见到来人，觉得与其和这个人同行，还不如独自上路，劫匪都比他顺眼。“别说的好像你们虞氏能在建康为所欲为一样。建康可不是三吴，还轮不上你们虞氏做主。”看来这人的目的地和她是一样的，自陈郡谢氏谢安逝世后，皇帝的亲弟弟司马道子掌权，大晋的门阀政治开始走下坡路，士族门阀权利被削减，所以这帮士族们在九品中正上能占的便宜减少了，就把注意打到建康太学了。

　　“虞公子，在下规劝你一句，与其在这里和我斗嘴，不如花时间多看看书。太学取仕，看的可不是你父亲是谁，而是经书策试。以虞公子的学识，要想榜上有名怕是遥遥无期了。”向偀回击道。

　　“不要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得意洋洋，向偀。出身泥沼的人这辈子只配待在泥土里。”那华服公子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脚，甩袖离开了。

　　又是这该死的家世论，这帮傲慢的士族们，这帮人心安理得享受土地里的甜美果实，最后还要把种果实的人踩进泥里，让人永世不得翻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儒学衰而玄学兴，不知是好是坏，向偀心中十分迷茫。

　　檀道济见向偀面色不佳，担忧问道：“向兄，你可还好？”

　　“无碍，只是见到了不想见得人，心中有些郁闷。”向偀同檀道济解释，免得让人担心。

　　“那人是虞明，余姚虞氏，他父亲在会稽颇有权势。向兄与那人有何过节？。”檀道济居会稽，会稽的事颇为了解，虞氏是高门士族，行事嚣张，在三吴影响很大。

　　“我手中的商铺曾在余姚开得不错，抢了虞家的生意，虞家便私下派人毒打了我店里的伙计，致使一人重伤而死。我父亲彻查此事，但虞家仗着权势施压与我父亲，此事最后草草结案，自此我两家结下怨恨。”向偀想起旧事也是气愤，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把自己伙计的性命给搭进去了，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猖狂不已，人命在这帮人眼中就如同草芥，可以随意用来换权势名利，迟早有一天，她要将这帮罪人绳之以法，以慰无辜者的在天之灵。

　　不多久，车队李管事人找到了向偀，吞吞吐吐地说道：“向公子，非常抱歉，车队人数已经满了，你不能跟着车队一起走了。”

　　“人数满了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跟在车队后面而已，一切费用我们自己承担，不会麻烦到车队。”

　　“公子您真的不能跟着我们得车队了。”李管事面露难色。

　　“李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出发前我已经问过你们的伙计了，他确保过我们这样是可以的。”向偀感到奇怪，他们车行的车夫跟劫匪有勾结，已经是对不住她这个顾客了，如今还要把她赶出车队，这是个什么道理。

　　管事人左顾右盼，一脸为难地看着向偀说道：“向公子，我们车行在会稽郡生意也不好做，得罪了会稽郡的大人们，没好果子吃。”

　　向偀这才明白了，这定是那虞明搞得鬼，利用自家的权势威胁了李管事。这李管事畏惧虞家的权势就做出这番举动，如今跟李管事较劲也什么用，他肯定是会听从虞明的指示的。单独走就单独走，有檀兄这般人与她同行，危险是不惧的。看不见虞明那张讨厌的脸，她一路上能轻松不少，乐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