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鸠》茶瓶花

2、第二章

　　“爹，娘亲，你们快带着弟弟回去吧，别送了。”向偀无语地看着她的爹娘，这都快送到余姚县的边界了，再送下去，莫不是要跟着她到会稽郡。

　　“好好好，就送到这里，你在建康千万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只管写信回来，别一个人扛着。”向大人把手上的一个包裹递过去，接着说道：“这里面是一些银块，你留着用。”

　　“谢谢爹。”向偀接过包裹，她自己为了建康求学，已经准备很充分了，金块都带了不少，但是父亲的心意还是要好好珍惜的。

　　“英英啊，这里是娘准备的一些衣服和你爱吃的糕点，天气转凉了，你出门在外，不要生病了。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你就回来。”向夫人姜氏顿时红了眼睛，把准备的东西拿给向偀，又向小厮向易嘱咐了各项事件。

　　向偀耐心的等娘亲跟向易交代事情，然后给了自家娘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心吧，娘，我在外面一定好好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向偀的弟弟向熬走到她面前，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姐，你一路顺风。我会在家好好孝顺父母的。你要记得给我写信。”

　　“嗯，好的。我会按时给家里写信的。”向偀摸了摸弟弟的头，笑着跟他承诺道。

　　“那我走了，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的。”说罢，就和向易坐上了牛车。上车后，牛车开始行驶起来，她从车里伸出头，朝家人挥挥手，喊道“快回去吧，不要送了。”

　　向大人他们还是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牛车越行越远。等到牛车从视线中消失后，向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向大人的怀中哭个不停。向大人来不及伤感女儿的离开，就手忙脚乱的安慰自家夫人，花了好大劲使自家夫人平静下来，才驱车回家。

　　此时远上建康的向偀心中也是千万种滋味，她一直紧紧抱着父母临走时给她的包裹，对一直关注她情绪的向易说道“向易，麻烦你去外面和车夫待一会，我叫你进来的时候你再进来。”

　　向易听了她的吩咐，起身出了车厢。向偀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它布满了整个脸颊。这是从上辈子带来的习惯，她哭的时候喉咙从来不发出声音，哪怕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再难受她也能忍住声音，只偶尔有几声小小的擤鼻子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她慢慢平复了心情后才叫向易进车厢，向易进来的时候打量了自家公子好几眼，到底没有言语。

　　不出半日的功夫，她的牛车就到达了会稽。从余姚到会稽坐的是自己开的车马行的牛车，只往返于余姚和会稽。也不是她不想扩展自己的商铺，实在是这帮士族门阀们权力太大，在商业上横插一脚，虽说商人位置很低，但这帮家族庞大的世家贵族们哪能放弃任何敛财的机会呢，不少士族甚至官员都能光明正大的兼职从商，街道边各种商铺十家有九家都是有背景的，平常人家的商铺在这帮人的压迫下哪有活路，这年头抢生意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连在她父亲管辖的余姚县都没办法把生意做大，其余地方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离开了自己的车马行，向偀和向易来到了会稽郡最大的车马行。车马行的伙计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向偀二人。

　　“客官，您是要运货还是要租车？我们这是会稽最大的车马行，不管是运送商品还是租车出门，那都是顶顶好的。”伙计殷勤的对向偀二人介绍。

　　“我们家公子要去建康，你这里去健康的车队什么时候出发？”　向易向伙计问道。

　　“二位可真不赶巧，早上刚有一趟去建康的车队。下一趟车队得等到五天后，您看，要不要搭下一趟？”　伙计建议道。

　　向易来之前被家里大人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在外要护着公子安全，他觉得得选稳妥些的方式去健康，便同向偀商量：“公子，太学七月初十开学，离现在还有半个月，到健康左右不过五六日的功夫，我们是不是要等下一班车队？”。

　　向偀低头思索一会，认为五天还是太久了，“不必，我们单独租车就行。”

　　“公子，单独上路不如车队安全，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向易上前劝说道。

　　“太学开学在即，尽早出发万一路上有事耽搁也不会误了上学日期。我们也可以多付给车夫一些辛苦费，让他赶车勤快些，黄昏前差不多能追上车队，也就安全了。”向偀觉得还是早点到心里踏实些，提前了解健康太学中的环境，有利于她做好各种准备，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人。

　　“伙计，你这里有马车租吗？”向偀自家的车马行是没有马的，骑马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怪她这么眼热马，自晋朝衣冠南渡，退避到江左以后，马就很难弄了，寻常人家甚至士族门阀出门都是以牛车和驴车为主，一来连年征战马匹被征作军用，二来北方各国也禁止马匹贩卖到南边来，所以马还是少见的。向偀蛮遗憾的，来到古代居然连马车都没怎么坐过，实在是有愧于穿越者的身份。可是，这时代的人对牛车还很吹捧，向偀对此嗤之以鼻，高头大马才威风凛凛，牛就很朴实无华了，即使那么多名士鼓吹牛，在向偀心中，逼格还是及不上马的。

　　“真是对不住啊，客官，我们这里没有马车。”伙计为难地答道。

　　“一匹马都没有吗？价格我们可以商量的。”向偀不死心的问道。

　　“客官，我们这真的没有马。你也知道，马可不好弄。”

　　“哦，那我们就坐牛车吧。”向偀既失落又疑惑，失落于不能坐威风凛凛的马，疑惑于会稽郡最大的车马行居然没有马，这不应该啊，就算马匹短缺，这么大的车马行应该还是能弄到不少马的，那些马哪里去了呢？

　　向易见自家公子做好了决定，向伙计询问道：“单独去健康的车价钱多少？”

　　伙计见二人商量好了，热情的介绍道：“客官，驴车银八两，牛车银一斤。我们车行都是公道价格，这您可以绝对放心。”

　　这个价格贵是贵了些，但也没有贵的多么离谱，毕竟是会稽郡，花的钱自然要多些。向易从包袱中拿出一斤银块递给伙计。伙计取出一个小秤，称量银块。

　　不管看多少次这样的交易方式，向偀还是觉得蛋疼，尽管她没有。这帮吃干饭不干活的士族门阀，整日里只顾自己敛财争权，丝毫不想想底下的百姓们。前朝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的，乱七八糟的货币市场，那些士族们还私下铸币，市场上充斥的不足称的劣币，不少地方以物易物方式盛行，通货膨胀得厉害，整个商业一蹶不振。

　　“大人，你去建康，要不要坐我的车。”一个身着粗布短衣，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来到他们身边问道。

　　伙计见状，忙呵斥那位中年汉子：“刘大，你怎么回事？车行有车行的规矩，怎么能随便抢客人呢？”

　　那汉子谄笑着对伙计说：　“胡大哥，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家婆娘快生了，我得给我家娃挣口吃的呀。”

　　伙计看了那汉子一眼，有些为难的朝向偀说道：“客官，这刘大在我们车行做了很多年了，是个可靠的人。你看，让他给你赶车行吗？”

　　向偀上下打量了那个中年汉子，满脸风霜，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虽然不太懂规矩，但是如今老百姓生计艰难，可以理解。“可以，那就他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你真是个好人。”那叫刘大的汉子心情激动地对向偀致谢。

　　大约未时左右，向偀所乘的牛车就离开了会稽城，向偀没有任何逛逛会稽城的想法。她去年刚来过这，高门大户金碧辉煌，贫苦百姓衣不蔽体。她这种出身尚且称作庶族，那么那些真正底层的人民在那群官宦士人眼中又什么呢？如今无权无势的她见到了这种差异也不过是徒增焦虑罢了。她现在能做就是在太学中好好经营，等待那位能让他们这些庶族有用武之地的同属庶族的大人物崛起，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牛车驾驶离开会稽快一个时辰了，向偀的半边屁股都要麻木了，虽说牛车稳当，但这辆车在这种泥路上颠簸十分厉害，跟她车马行的牛车比简直差太远了，她家的牛车在这种大道上根本不会颠簸的这么厉害。会稽最大的车马行也不过如此而已，向偀心中一动，突然觉得有些异常，掀开帘子的一角，往车外看了一眼，便厉声道：“车夫，快停车。”

　　可车夫像是没有听到向偀的话，不仅没有停车还加快了行驶速度。向易也意识到问题不对，立马钻出车厢，只见他们的车根本没有行驶在大路上，而是在不知是何处周围灌木丛生的小路，他立马去夺车夫手中的缰绳，同时质问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赶紧停下来，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车夫避开向易抢缰绳的手，眼神闪躲心虚的解释道：“大人，我这是走的小路，比大路快，可以早些赶上车队。”向易见车夫不听他的话，再次上前抢夺赶车鞭子，这次成功地停下了车子。正当向偀二人准备质问车夫时，周围的灌木中突然窜出十多个大汉，一把围住了他们的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