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你是蜜糖》柳熙

8、008

　　听说唐蜜要走，不卖鱼了，刘西川和陈姐都很惊讶。

　　说话的时候，正逢着下午下班点，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也顾不上多说什么，唐蜜帮他们卖货，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收摊。唐蜜执意要请客，于是三人一起去市场旁边的小饭馆吃饭。

　　随便点了几个菜，陈姐他们也没有心思吃东西，都问唐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砸摊子的那些人？

　　唐蜜点点头，叹息道：“我不小心剐了那人的车，要赔很多钱。光卖小杂鱼攒不出钱来，所以才想去渔船上打工。”

　　“不就剐了一辆车，至于的吗？还来砸人饭碗，真是欺人太甚！”刘西川一脸愤慨，替她抱不平，“要赔多少钱，不行我们先借给你！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去渔船上打工？那都是男人干的力气活，又脏又累的。即便有女的在渔船上，那也都是些上了岁数的大妈大姨，有跟船经验。你又不懂那些，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就是呀，咱们把钱凑凑，说不定就够了。”陈姐也关切道，“那渔船上虽然挣钱多，可每年掉海里的也不少，都是拿命挣的钱！况且还有你奶奶在家里，你要是跟船出海，一走十天半个月的，她怎么办？”

　　眼前视线有些模糊，唐蜜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她垂下眼帘，哑声道：“我剐那车……是辆玛莎拉蒂……”

　　喉咙堵得厉害，她停顿了会儿，终于把话说完：“要赔四十多万。”

　　“四十多万？”刘西川倒吸一口凉气，陈姐也满脸震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菜，不过几个家常小炒，很快都备齐了。

　　“陈姐，小刘哥，真的很感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只是这次，我闯的祸太大，已经没有办法了……”唐蜜慢慢说着感谢的话，却没脸说出她还间接害死文小姐的事。

　　四十多万已经够沉重了，再加上一条人命，她不知道陈姐和刘西川他们会怎么看待她。
　　努力压下满腹心事，她吸了下鼻子，故作轻松道：“我年轻又有力气，不会的活就学着干呗！等我上了渔船，顶多两三年，很快就能把钱攒出来了。你们就别担心了，咱们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三个人没滋没味地吃着菜，刘西川和陈姐沉默着，也知道他们帮不上这个忙了。大家生活都不轻松，谁也没有那么多闲钱去拿给别人，一时心情都有些沉重。

　　“小蜜，来，多吃点牛肉！”陈姐夹了好几块红烧牛肉放到唐蜜盘子里，红着眼圈道，“你太瘦了，要多吃点才行！”

　　唐蜜摆手，苦笑道：“我吃牛肉过敏，你们多吃点吧。”

　　闻言手上一顿，陈姐放下筷子，别过头去擦眼泪。

　　刘西川心里也不好受，看着唐蜜欲言又止，却找不到什么话可说，说什么都没用。

　　从小饭馆出来，三人道别，各自离开。

　　天色晚了，唐蜜不舍得打车，一路小跑着回家。刚进院里，她正想把大门锁上，忽然一只手从外面撑住门扇，吓她一跳。

　　大门被硬生生推开了，外面站着几个黑衣男青年，中间簇拥着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是言先生。

　　唐蜜惊得脸色煞白，不知道他怎么找上门来了，一时间害怕得直想逃跑，却又像被钉子钉在那里似的，腿脚发软，根本无法挪动一步。

　　“言先生……”她虚弱出声，脸色苍白得像见了鬼。

　　漆黑的凤眸眼尾狭长，目光比这夜色还要幽暗，男人撩起眼帘，淡漠出声：“不请我进去？”

　　唐蜜不敢拒绝，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让到一边。

　　乌黑锃亮的皮鞋踏在灰砖地面上，咔哒咔哒响，言先生领着那一群黑衣人走进门。

　　唐蜜担心他们吓到奶奶，连忙抢先冲进屋子，拦在奶奶的卧室门口。

　　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奶奶早已睡下，大概模糊间听到响动声，翻了个身含糊地问道：“小蜜，你回来了？”

　　“是我！”唐蜜连忙冲进里屋，挡住奶奶的视线，轻轻拍着她的背，“奶奶，我回来了……没什么事，你接着睡吧。”

　　奶奶点点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听到她微微打着鼾声，似乎已经睡熟了，唐蜜直起身走到门口，想把卧室门闭上。

　　然而那位言先生却走过来，挡在卧室门口，向里面打量。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唐蜜浑身直冒冷汗，颤声道：“言先生，有事我们出去说吧，我奶奶睡了。”

　　言先生却站着没动，淡淡瞥她一眼：“唐小姐，之前说过，让你把这座房子腾出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言先生，我们没地方去呀，我奶奶那么大年纪，根本没人愿意租房给我们……而且这老房子我奶奶住了一辈子，我总不能把她的房子抵给您呀！”唐蜜急忙道，“我会尽快去渔船上打工，那里挣钱多，我可以按月还钱！我保证不超过三年，一定能把钱全部还给您！”

　　“渔船？三年？”言先生目光游移着，上下打量卧室里斑驳脱落的墙皮，漫不经心道，“为了这点钱，我还要等你三年。”

　　转头看向唐蜜，他的目光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你觉得，我有这份耐心？”

　　“我……”唐蜜灰白着脸色，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还我钱，也不肯搬出这间屋子。”言先生垂眸看着她，“唐小姐，做人可不能这么无赖。”

　　转身走出卧室，他在外间踱了几步，似乎打定主意：“既然你不想搬，那我就帮帮你。”

　　“别吓着老人，把卧室门关上吧。”他淡淡道，“其他的，都砸了吧。”

　　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纷纷抄起工具，其中一人抡起椅子，抬手就要砸电视。

　　那电视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每天在家里陪着奶奶解闷的。唐蜜顿时红了眼睛，连忙冲上去阻拦：“别！别砸！”

　　紧紧抓住黑衣人手里的椅子，她哭得不能自已：“别砸了，求你们！我搬！我现在就搬！”

　　黑衣人停在那里，看向言先生，等他的指示。

　　门口有个凳子，言先生慢慢走过去，随意坐下，翘起长腿交叠在一起，抬眼看着唐蜜：“那你搬吧，我在这等着。”

　　那个要砸电视的黑衣人放开椅子，退到一边。唐蜜手上顿时一沉，椅子一下砸落到地上，发出呯的一声闷响。

　　紧紧攥着椅背，唐蜜看着满屋大大小小的破烂物件，还有那个坐在门口的冷漠无情的男人，一时间泪落如雨。

　　她不知道要怎么把这满屋的东西搬出去，还有奶奶，她要怎么跟她解释？

　　浑身无力地站在那里，唐蜜身形晃了晃，松开那把椅子。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笑出汹涌的眼泪。

　　抬眼看着那个面容俊美却十分阴郁可怕的男人，她哑声道：“言先生，其实你不缺钱，也不需要这座房子……你只是想逼死我，好替你女朋友报仇，对吗？”

　　清冷的眸子沉静无波，冷白的面色也没有一丝表情，言先生静静看着她：“唐小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你现在把钱换上，我不会逼迫你一分。”

　　“那我就是还不上了，怎么办？”唐蜜红着眼睛，压抑道，“你把我的家砸了，把我和奶奶赶出去，然后呢？如果现在我们离开这里，你就能放过我吗？”

　　“恐怕不行。”言先生神色淡漠，说出的话却越发不近人情，“你这房子只值二十万，别忘了，你欠我的，可不止二十万。”

　　所以还是要逼死她，是吗？

　　唐蜜咬紧牙根，直咬出血来。她不知道自己若是死了，奶奶要怎么办？若是没有她照顾，恐怕奶奶也活不下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要不算了吧，不挣扎了。太累了。

　　她们祖孙作伴，一家人去地下团聚吧。

　　抬手抹干净脸，她定定看着言先生，一字字咬牙道：“那我把命赔给你好了。”

　　说着她便走到一旁，飞快从柜子抽屉里抽.出一柄水果刀，抬手就要抹自己的脖子。

　　人被逼到绝路上，大概连死都不怕了。

　　只要她下手够快，应该感觉不到疼痛，很快就过去了。一切全都解脱了。

　　然而还不等刀刃碰到她的脖子，旁边那个黑衣人眼疾手快，抬手便打掉她手中的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我没让你死。”言先生淡淡看着她，“你的命，对我来说不值一分钱。”

　　唐蜜被那个黑衣人紧紧攥住手腕，动弹不得，一时间气红了眼睛，怒声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我只需要你还钱。”

　　“可我没钱！”

　　“没钱你可以去挣。”言先生道，“有笔钱挣得挺快的。”

　　“什么钱？”唐蜜气冲冲地看着他，圆圆的杏眼里满是警惕。

　　言先生下巴微扬，旁边一个黑衣人便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唐蜜。

　　那张卡片很精致，素雅的冷灰色暗纹上面衬托着几个欧式风格的花体字：乾江会所。

　　脑海里警弦一绷，唐蜜懂了，他想让她去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