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你是蜜糖》柳熙

7、007

　　初秋的清晨凉凉的，泛着一些湿意，浓绿的蔷薇爬满围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大门，沿着平滑幽静的花园路穿梭前行，最后停在别墅前面的喷泉旁边。

　　司机从车上下来，瞧着小广场西边正在晨练的那个身影，快速走过去。

　　“少爷，车修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言少爷正在一个人打网球，头也不回道：“谁让你去修的，不说了卖废铁吗？”

　　司机有些无奈：“老爷子吩咐的，我哪敢不听。”

　　重重挥出一拍，将球砸出老远，言少爷回头瞥他一眼：“振东，我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叫振东的司机心头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我马上把车开走。”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又似乎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少爷，那个唐小姐……已经安全回到市里了。”

　　手上球拍一顿，言少爷撩起眼帘： “她现在在哪儿？”

　　“银海路地铁站。”振东瞟一眼他的神色，补充道，“在那里睡着了。”

　　“睡着了？”

　　“她昨晚是一直走回市里的，凌晨三点多才到银海区，大概是太累了，等地铁的时候睡着了。听刺猬他们说，唐小姐一路都躲着那些过路车，大概是害怕不安全，不敢搭车。”

　　清冷的眸子神色淡漠，言少爷暼向远处：“她倒是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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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蜜在地铁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那么嘈杂的环境，她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揉着发酸的脖子睁开眼睛，她摸到自己的手机还在裤兜里，其它也没什么可丢的。

　　坐地铁回家，从地铁站出去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等她回到家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奶奶正佝偻着背在那里扫地。

　　“奶奶，你又不舒服？”看到地上那些呕吐物，唐蜜脸色发白，连忙过去扶着奶奶，让她坐下。

　　抬头看到她回来了，奶奶紧紧抓住她的手，满是担忧道：“你这丫头，怎么一晚上都不回家？去哪了？”

　　“临摊儿的陈姐要搬家，叫我去帮忙收拾东西了。”唐蜜附在她耳边大声说话，编了个谎，又指着地上的污物问道，“怎么又吐了，头晕吗？”

　　奶奶脸色不太好看，点头道：“有点头疼。”

　　“那还扫什么地，赶紧躺着！”唐蜜忧心不已，连忙扶着奶奶去卧室躺下。

　　大概因为年纪大了，血管老化导致脑供血不足，奶奶经常会头晕，一犯病就呕吐不止。最凶险的一次，奶奶昏迷在家一下午，唐蜜直到晚上卖完鱼才回家，多亏邻居帮忙送到医院，总算抢救了回来。

　　医生说这种老年病，也没什么特效药，只能好生养着。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刺激，否则一旦脑梗发作，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为了照顾好奶奶，唐蜜即便去市场卖鱼，一天也要回家看两次才能放心。有时奶□□晕犯了，她连市场都去不成，只能在家守着。所以即便家里穷得叮当响，她也没办法去找那种打卡上班的工作，只能卖点小杂鱼糊口度日。

　　接连在家伺候了好几天，奶奶总算又好起来。头不晕了，也能起来活动了，面色看着也好了许多。

　　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唐蜜一边择韭菜一边跟奶奶说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即便大多数奶奶都耳背听不清楚，祖孙俩也笑盈盈的，说得挺欢。

　　只是一味地哄着奶奶开心，唐蜜也不知道扯了多少谎。她不敢去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缩在壳里的乌龟一样，仿佛躲在家里，就能躲避一切。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刚择完韭菜，她就接到水产市场管理部那边打来的电话。

　　要求她赔偿砸坏的货摊，要价1200元。

　　唐蜜一听就急了，那货摊又不是她砸坏的，为什么要她赔？可是不管她怎么争辩，管理部那边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坚持是因为她才会被砸货摊，那就要找她赔。并且要求她尽快交钱，不然就要扣她的摊位费，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嘟嘟的盲音，唐蜜已经麻木了。低头关掉手机，她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屏幕上那几道裂纹，然后快速擦泛红的眼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蜜怎么了，谁打的电话？”奶奶虽然听不清声音，但也能看出她脸色不对。

　　将手机揣回兜里，唐蜜扬起笑脸：“没事，陈姐问我怎么没去摆摊儿呢，下午就要去市场，不能在家陪你了。”

　　煮了一小锅韭菜鸡蛋面，伺候奶奶吃完午饭，等她睡着以后，唐蜜这才换上衣服出门。

　　没有三轮车，她一路走去水产市场，用了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思考了一番，决定不卖小杂鱼了，她要跟着渔船出海。那些跟船的渔仔，每个月都能挣上万。她可以给奶奶请个护工，一个月三千护理费，还能剩下七千多，挺合适的。至少比卖小杂鱼合适。

　　只是要委屈奶奶了，护工肯定不如她伺候得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唐蜜快步走进水产市场，去管理部的办公室找这里的负责人。

　　她的摊位费一年八千，如今才刚到九月底，剩下三个月时间，她不租了，摊位费估计也不可能给她退。

　　唐蜜和那负责人商议，就用剩下三个月的摊位费抵那被砸坏的货摊，赔着好话恳求半天，那负责人总算同意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省下了1200块钱。唐蜜去找刘西川和陈姐，要请他们吃饭，顺便向他们告别。

　　一方面是因为平时得到他们很多关照，不说一声就走，不太地道；另一方面，也是唐蜜自己的私心，她想和刘西川、陈姐他们搞好关系。等以后她上了渔船，经常不在家，万一奶奶有什么事，也好找他们帮忙。

　　带着这份私心，唐蜜挤出一脸的假笑，慢慢向她的货摊那边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红了眼眶，感觉自己这个人已经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