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之主》江陵春

4、渔村副本

　　“三百，五百，一千……”

　　学生们在和村民谈着价。

　　送他们来的村民摇头：“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上高速就那条路，都是荒地。”

　　“那两千！”奚叶菲一咬牙，心想要真的只是疑神疑鬼她这次亏大了。

　　村民一脸懵逼。

　　“三千！”见他没反应，奚叶菲咬牙报价：“五千！一万！”

　　村民调头就走。

　　“喂喂！”奚叶菲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叫。

　　村民在自说自话：“当我傻吗，开个车给我一万，逗我玩呢。她叫得起价，她爹妈会给？”

　　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被当傻逼了。

　　“那我们怎么办？”王枇玲看向陈嘉颖，这是目前最现实的问题。

　　交通工具已经没了，视野里看到的另一辆车，司机还在打电话和保险公司扯皮。

　　陈嘉颖还能怎么办？11路呗。

　　一行人平安无恙地下了桥，平安地走出了50米，100米……

　　起先他们的心都悬着，随着越走越远，他们逐渐安心下来。

　　奚叶菲心定了下来，看来真是他们杞人忧天了。

　　就见陈嘉颖突然站定掏出了手机。

　　她看得奇怪，“你在做什么？”

　　“打车。”陈嘉颖说，“验证我最后一个想法，我们直接打车回去看会发生什么。”

　　“啊？”

　　“我在想，这里的限制可能不是物理上的，电影电视剧安排的那种生硬的空气墙之类的阻隔。它在用因果留人。”

　　奚叶菲惊讶了一下，然后吐槽了句，“因果留人，你真时髦啊。”

　　“听他说。”王枇玲说了句。

　　“司机是怎么被留下的？是因为车抛锚了。而我们几次做实验，都没有异常，也没什么意外来留我们，这里面有什么区别？”陈嘉颖自问自答：“就是目的。司机的目的是回城，真正要离开这里，而我们的目的是到农家乐住下，所以无论有什么测试，最终的目的地总是在村里。哪怕我们现在走出几百米，也是在做测试，走再远最后也是要回去继续住农家乐。”

　　两人被他说得一愣愣的。

　　“所以我干脆不做实验了，我们就直接回家，看会发生什么。”

　　奚叶菲反应了回来，“你是看我们要回家，那个……神秘力量吧，会把我们怎么样？会不会也有意外？”

　　“对。”

　　“可……”她觉得太可笑了，“就为了奇奇怪怪的话，我们把同学抛下回家了？要是这里面什么事都没，以后还怎么见同学啊？不要被人笑死了，要被人当神经病了。”

　　王枇玲想了想，“真要有事，为了不能吃不能用的‘名声’搭上自己才叫愚蠢。正因为都是同学，最多到事后，我就承认我怂了，我路上听到一个神经病的话疑神疑鬼了，又怎么了？年轻人有些奇思妙想，有些奇怪举动，或者说到底，犯错了又怎么样？没害人也没触及原则和底线，我就承认我害怕，很丢人吗？”

　　“这……”奚叶菲有些犹豫，又觉得挺有道理，“也对。”

　　“实在怕丢人，”王枇玲上下打量了下，“就说你食物中毒了，我们把你送回去。”

　　“啊？”奚叶菲反应过来，愤恨道：“凭什么是我啊？”

　　王枇玲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娇花嘛。”

　　奚叶菲吃瘪，最后还是做了娇花，“那就我为了大家牺牲下名誉吧。”做娇花，她可愿意了！

　　陈嘉颖看得狂汗，冷不防两人杠完了，新封“娇花”的奚叶菲看过来：“不对啊，这里是郊区，打车软件叫得到车？”除了要花时间造作，娇花同学也有聪明成分在：“你要是打不到车，也能算是一种自然的‘意外’。”

　　陈嘉颖答道：“所以我叫的是最贵的，打表来接。”

　　“……哦。”

　　去意已决，就能大鱼上钩……有人接单。

　　也就在此时王枇玲的手机响了。

　　“喂，你们在哪儿？”电话那头很紧张，是庄璐的声音，“哪里都找不到你们。”

　　“我们……”

　　王枇玲刚要回答，就听电话那头说，“袁恺受伤了！”

　　“什么！？”

　　“他从山路上摔了下来，头磕破了。”庄璐似乎真的带上哭音，“流了很多血，现在人昏迷不醒。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我一个人没法做决定。”

　　王枇玲连声答应：“好好，你等着，我们马上回来。”

　　陈嘉颖刚要夺过电话，对面已经挂断了。

　　王枇玲和奚叶菲都慌了神，都在讨论，“我们现在都没交通工具，怎么过去。”

　　“那也要快点走，听庄璐的声音，怕不是要出人命了。”

　　“等一下！”陈嘉颖叫道。

　　两个女孩已经是六神无主了，“我们也就是出来一会儿，谁想同学就……”

　　“二位！美女们！”陈嘉颖喊了出来，“听我说！”

　　两人静了下来，奚叶菲绞着手。

　　“突遭意外最能让人慌，慌神了就容易失去理智。”

　　“到这会儿还怎么理智？有人出事了，是我们的同学，我们必须回去送他去医院！”奚叶菲压抑中叫了出来，“这时候还说冷不冷静的，那是冷漠。”

　　她有种很奇怪的体验，上一刻她们还在疑神疑鬼，下一刻遇上了真正的重要事件，哪还有心思想有的没的。

　　“是逻辑错误，逻辑错误了！”陈嘉颖好说歹说拦住了她俩，“你们停下想一想，袁恺从山上摔下来出了意外，哪怕是当场头破血流，有了伤亡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打救护车或者报警？”

　　两人愣住。

　　“特别越是紧急情况，伤势情形争分夺秒的，不是更应该先打救护车？”陈嘉颖问她们：“我们是医生吗？我们第一时间回去就能救伤了？做不了决定，这个决定很难做吗？庄璐又不是手足无措的小女生。就算是路人看到了也会帮忙报警打救护车。”

　　这是正常流程，当然作为同行者，也是应该和其他几人说的。但不至于是等着他们过去做决定。
　　要是真像电话里说的伤势那么严重，等他们回去，怕是人都已经凉了。

　　奚叶菲问：“就不可能是打完救护车，再打给我们叫我们回去？”

　　陈嘉颖手机上点了取消订单，“你说的也有可能。但你别忘了这电话什么时候来的。”

　　在他们三人下定决心回程。
　　不由就想起陈嘉颖提出的那个“因果留人”。

　　确实这通电话来得太巧了，就在他们彻底确定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同学就出了意外，就要喊他们回去。

　　一想到这里，奚叶菲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王枇玲，“这是真有那么邪？”

　　王枇玲不答，也在思考。

　　奚叶菲声音都细了，幽幽地，“那我们还要不要回去？”明知可能是引他们回去。

　　“要。”明知是陷阱也要回去，“正像你刚才说的，同学出了意外，我们应该回去。但我们还能用一些手段去验证。”陈嘉颖开始盘算起来。

　　王枇玲说道：“如果真打救护车了，救护车比我们走路快，十分钟里就到了，这里虽然是郊区，也不荒僻，镇上也有医院。我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就就看好了，待会儿有没有救护车经过。”

　　陈嘉颖点头，“还要打个电话。”他一边播着电话，一边向覃家渡村的反方向往外走，做手势让两个女生跟上。

　　“喂，庄璐，你们打120了吗？我们回不来了，我们已经上高速了，下午回城的收费口都堵住了。”

　　奚叶菲听了大吃一惊，旋即反应过来被王枇玲捂住了嘴。

　　陈嘉颖在等着对面的回答。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觉得气氛变了。很奇怪，明明隔着电话，他却能觉得对面的气氛变了。

　　至少有五秒没有回答。

　　他正想再说什么，就听庄璐阴冷的声音说道：“你们必须回来……你们必须回来……”

　　重要的事说三遍吗？

　　听着那个语调，显然已经不正常了，陈嘉颖还在说：“可是收费口堵住了，动都动不了啊。”

　　“你们必须回来，袁恺死了。”电流声很大，声音又清晰了起来，“对，袁恺死了，这里还有施繁，方希媛，成傲儿……”它把剩下每个人的名字念了遍。“还有庄璐。”

　　那个东西用庄璐的声音念出了截然不同的语气，它的点名是警告。

　　陈嘉颖心惊得狂跳，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握着手机的左手在发颤，他用右手去扶住。这一刻他庆幸他没开免提。

　　知道是怎么回事和见识到那件事承受的心理压力是不一样的。
　　好在现在只有他一人听到了这个电话。

　　电话已经是忙音。

　　“怎么了？你脸色那么差？”王枇玲焦急道：“出什么事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怔住在原地站着。

　　脸色苍白，再为难还是要说出实情：“我接到‘那个东西’的电话了。”

　　都是恐怖片小众社，两个女孩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你能确定？”奚叶菲声音都在抖。

　　陈嘉颖点头，“它用庄璐的声音在说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奚叶菲尖叫一声，退后两步，“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不怪她，许多人不怕谈论神秘事物那只是因为有着次元壁。如今，次元壁破了。

　　王枇玲拉住奚叶菲，看她实在精神脆弱，再下去要精神错乱，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抚摸着背，奚叶菲这时才安静了下来。

　　陈嘉颖看王枇玲脸色也不好，干脆掠过具体内容。“它用同伴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回去。”

　　王枇玲抚摸奚叶菲背的手顿住。

　　不用他们像神经质一样到处验证异常，现在真正的异常已经确认了。危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却用同伴作为威胁。

　　“我们必须回去。”王枇玲下结论。
　　这是出于道义。

　　“我不回去！”奚叶菲从王枇玲怀中挣脱开，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两人，“我绝对不回去送死，已经知道那里是鬼窟还要去送死。我们回去做的了什么？又不是天师，又不是警察，除了搭命进去还能做什么？”

　　“奚叶菲。”王枇玲唤她。

　　奚叶菲恶狠狠瞪过去，已经有了癫狂的先兆，突然逃离般地狂奔起来。

　　王枇玲要去追她，就见奚叶菲人蹿进了路边的林子。

　　“这人！”王枇玲气道。

　　“她说的没错。”陈嘉颖说道：“王枇玲，你先离开这里吧。”

　　王枇玲惊道：“怎么连你都说这个话？”
　　她不觉得奚叶菲不好，大难临头，还是超出他们世界观的灾难，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尤其奚叶菲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又没有能力去扭转结局，真的就是去送菜的。
　　但这不代表就是她的选择。

　　陈嘉颖道：“她说的没错，我们甚至不知道操控着一切的是什么，鬼怪？外星人？克苏鲁古神？以我们普通人的人体凡胎，去了也就是增加死亡名单。”还在打趣，“按照恐怖片的套路，一般去救人的，都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着一个送。鬼神的事，超出能力范围了，不用再讲什么正常社会的道义，走吧，能活一个是一个。”

　　见她还要拒绝，陈嘉颖又道：“别急着说大话，想想你的家人，做英雄前想想你家里人。”

　　王枇玲一时无法反驳，那一瞬确实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和同学在一起，暂时让她像个独立个体的人，让她觉得可以用自己去冒险，去讲道义当英雄；一被提前家人，就无法坚决去谈什么牺牲。
　　又反问陈嘉颖：“那你呢？”

　　陈嘉颖没有回答，而是说，“总要有人回去的，那东西要我们回去，否则就要伤害同伴的性命。如果没有一个人回去，真就是放弃他们对同伴生命冷漠了。再者，我们都走，保不齐那东西为了留下我们还有其他后招。”

　　“那我？”

　　“逃一个是一个咯。有一个去糊弄它，另一个逃走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奚叶菲怎么办？”王枇玲明知现在说奚叶菲也帮不了她，无济于事还要给大家添堵，但还是放不下责任。

　　陈嘉颖也默了。
　　“我们现在都是自身难保。说穿了，无论我们是逃是留的人都是命悬一线，现在发生的事都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了。自身尚且难保，谈什么对他人的责任？”他知道自己说得很冷漠，却必须指出事实，“她自己进入险地，不是我们造成这件事，这时候还能担着危险去找她，这得是要血亲了吧？”他们没这个责任和义务。“况且我们又谁的处境真正脱离危险了？让你自己逃，你就一定逃得出去了？这时候只能什么都不去想。”

　　到底是女生，想到往日相处，还是有些不忍。但这样的情分又不足以让她放弃生命去营救。
　　她为自己的自私而难过，而最难过的莫过于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放弃同伴。

　　泪水不禁流下来。

　　陈嘉颖看了也叹气，“别想有的没的了，还不如从现在开始想怎么逃出去，这一路就你一个人了，那东西也不会让你太太平平的就出去了。”

　　递过一块纸巾，王枇玲抬眸看过去，才发现黑框眼镜已经被她的泪湿了，糊了镜片。
　　“谢谢。”她摘下眼镜擦拭。

　　“出去了帮我们报警，按照恐怖片套路虽然没用，但也算……”他没说下去。

　　手机又在响，上面的名字显示“庄璐”。

　　“好了你可以走了。”陈嘉颖冷下脸说道。

　　“我……”王枇玲显然也注意到他的手机在震动，又是惊恐又是担忧。

　　陈嘉颖一边按掉电话，一边语气冷漠地对她说：“再磨蹭就和我对调。”

　　王枇玲本能地犹豫了下，也正在她犹豫时候，陈嘉颖朝桥的方向回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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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