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之主》江陵春

12、渔村副本

　　已经被转化的人是无法过桥的，这就是黎娅后来提醒陈嘉颖一行人时重点提到“桥”的原因。

　　黎娅三人连夜逃跑，一夜亡命，其中艰辛苦难不提，到了桥边秦初突然就停下了，捂住胸口开始哀嚎。
　　“你又怎么了？”后面还有追兵，田思思口气不善，有些人一同逃难会生出战友情，有些人逃难只会把塑料姐妹情变成砒霜姐妹情，恨不得掐死对方的那种。这一路上，田思思是受够了这位“初恋脸”嘤嘤怪的作功了。

　　田思思并没多少机灵，一开始是看到怪物慌了神，被黎娅安定下来后觉得苟安在剧组里当没看见也挺好。在黎娅觉察出事件性质不对，趁早溜人时，她也是不大乐意的，只是少数“被”服从了多数——她还在觉得继续留下挺好的，逃是为了秦初逃，她们又没中招。再想到她们这算是违约了，以后前途怎么办，会不会被雪藏，就更埋怨起秦初。
　　本来就是她的事。

　　黎娅已经注意到秦初的不对劲了，秦初开始呕吐，继而是抽搐倒地，身体佝偻痛苦地捶地。

　　“她不会是有羊癫疯吧？”田思思还在鄙夷她。

　　说时迟那时快，秦初的头一下就裂开了，冒出一条灵活迅猛的小蛇闪电一般朝田思思射去。
　　田思思尖叫一声，下意识就去推黎娅。

　　“人在生死关头的反应都是本能的，和道德无关。”黎娅对陈嘉颖说，神情不见怨怼只有哀伤，“我和她关系不算好，有这样的反应，不见得是故意，是本能吧？趋利避害。在那眨眼的时间里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害不害人的事，不是我，是其他交情不太深的人她也会去推。我不怨她。”

　　黎娅一个踉跄，如果当时被小蛇咬住，那么就应该当场死亡了。陈嘉颖是亲眼看到那种灵活的蛇虽然细小，但牙齿是有多锋利，他们解剖鱼人的时候刀都插不进的鳞片外壳，雨夜孕妇生产时孕妇头中裂开的蛇怪轻而易举咬掉同类的半边身子。

　　黎娅滚地躲开了第一击，迅速拿出火柴盒划火柴，扔过去。

　　怪物咆哮着愈发狂躁地扭动，也不知它身上的油脂什么的特别易燃，一下着了起来，黎娅反应很快并不恋战，直接就撒腿往桥上跑。
　　直到跑过了桥，她气喘吁吁，扶着桥墩，才有时间往后看。

　　那里只见地面上有一摊焦黑色的残骸在不住扭动。
　　那田思思到哪里去了？

　　黎娅视力不错，坏的就是这视力不错——火势烧灼的焦黑残骸旁有一只玛丽珍绑带鞋，一时遍体生寒。

　　“那个女孩也死了？”陈嘉颖语气带着怀疑。

　　不怨他如此，黎娅自嘲地想，三人逃命，就她独活，说没有猫腻都很假，怎么看都是她的嫌疑最大。
　　“大概吧。”黎娅没执着于解释。

　　或许是没来及逃得开，或许是反应不如黎娅快，田思思本不算很机灵的姑娘，也或许她反应过来逃命时发生了其他意外，危急时刻的逃生本来就是争分夺秒的，可能只是一愣神、差个一两秒，结局就截然不同了。
　　普通人跑步速度在1.5-3米/秒之间，算上启动时加速阶段功率大速度慢（= =），如果能反应过来，一秒钟也够她躲开两个身位的距离了。

　　但黎娅已经无法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田思思差了几微秒时间逃命，黎娅同样也在用这几微秒逃命。
　　她心知陈嘉颖或许已经给她定了罪，只不过不说罢了。自己也没必要多做解释，面子上大家都会含糊过去。

　　再接下来就是她出逃，遇上陈嘉颖一行人，做出提醒后马上离开。
　　黎娅是个警惕性很高的人，鉴于秦初的教训，她听到汽车声就躲进两旁的树林，以免被“好心人”带回村庄。

　　“那你是怎么又回来的？”陈嘉颖问，显然是不相信她了。

　　黎娅摇头。

　　什么意思？照陈嘉颖的观察，黎娅是个心眼不少的女孩，除非纯暴力手段，她是一定有办法躲过一切回到正常世界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她眼神有些迷茫，有疑惑更多是恐惧，“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又回到了桥边……中间的记忆像是被抹除了。”

　　黎娅嘴唇都有些哆嗦，“……以我的估计，最有可能的是，我自己走回来了。”

　　她一心要出去，怎么可能自己走回来？

　　“不知道，我的记忆都乱了，绞尽脑汁也只有一些我自己走回来的景象。”这才让她更惊心，“‘它’在留人，用巧合、用意外，甚至是……控制人。”连自己的精神状态都能被影响，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对事物的反抗不是来自于力量，人类对抗数倍于自己力量之上的事物而成功的案例历史上比比皆是，人类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对于自然界而言，或许比病毒更可怕。
　　人类的强大并不来自于力量，而是来自于内心——对自身的把握，乃至成了群体后，人类群体的控制。一个人的自信通常都来自于他对自己的控制力。

　　安全来自于对人对周围事物的规律的掌握，一张床是静止的，房间的空间是有限的，唯物世界没有鬼，当这些规律被打破，安全感就会消失。
　　对物的控制感降低会打破安全感，对己的控制感降低则会打破自信，带来全体系的崩溃。

　　特别越是对自己有自律的人。

　　“我还拿什么逃跑？”黎娅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能逃出来就是因为我的判断、我的行动力，现在我自己都不能为自己做选择了，还怎么逃？”

　　陈嘉颖没说话，他想起他们一行人逃到桥边时，那个神秘河中触手一藤打断了桥梁。
　　“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放弃的。”他说。

　　黎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是在夸她还是嘲她。
　　只能自嘲，“是啊，我没放弃。”崩溃也就是一时的，她是个执着又怕死的人，所以逃不开，她就干脆主动过了桥。

　　躲了起来，找各种角落躲藏，像下水道老鼠一样地躲开人在隐蔽处观察。
　　她不知道要如何反击，但她会观察，会蛰伏起来选择最好的机会。

　　她看到陈嘉颖一行人活动的全过程，三人走出去又走回来，然后到了晚上众人大逃亡。

　　“等等，你说三人？我们出去的三人都回来了？”陈嘉颖问。

　　黎娅点头，“你第一个，然后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她顿了顿，又是惊恐又是犹豫。

　　“你说好了。”陈嘉颖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以为是要说精神状态不正常之类的。

　　“她……她把另一个女生给，给抛下去了。”黎娅吓得哭出来，捂住脸，“拖着，分几次，然后抛下去了。”
　　黎娅忘不了那女生脸上的表情，阴毒、得意，一开始只以为这个女生在往河里扔东西，直到看见她正面都是血，看到她最终抱着一颗长发的脑袋剥掉了脸扔进河里。

　　“不可能的！”陈嘉颖不想相信，“不可能的！你在说谎，王枇玲没有那么大力气！”他知道黑框眼镜说的是王枇玲。“她哪来的刀，哪来的武器？”
　　他不愿意相信，他们都是同学，普通的大学生。平时有矛盾有口角，却也一起疯过笑过，有着正常社会的价值取向，绝不可能在他离开的一两个小时内王枇玲变化成杀人狂魔，她和奚叶菲又没有仇。

　　黎娅脸色更是苍白，一言不发。陈嘉颖这才发现自己激动过头，吓到她了。

　　他平复了下心情，尽量平静地问她：“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既然藏得那么好的话。

　　“就是在河边被抓的。”她脸色苍白，“你们逃过桥的时候，我躲在暗处想看看你们有什么下场。”看陈嘉颖脸色不好，她补充道：“请别介意，我只是想通过看你们能反抗到什么程度。”

　　“捡便宜。”陈嘉颖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们成功了，你照捡成果，我们失败了，你总结经验。”

　　黎娅脸色一白，“你可以把我想得那么无耻，但我确实到下游找你们了，走了大半夜……雨已经停了，你们被冲到下游河滩上，也正是因为找你们，我才会被怪物抓住。”

　　“看来还冤枉你了？”陈嘉颖讽道。

　　黎娅一挑眉，“我们无亲无故，你没资格要求我当时出来为你们卖命。且，我也没害过你们。能帮的时候我也想出力的，用不着苦大仇深觉得我欠了你们多少。到最后为了捞你们，还把我自己搭进去。”

　　陈嘉颖本不是个刻薄的人，只是一时气恼，此刻被她一分析，受一个小他几岁的少女的指控，一时也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刁钻了点。

　　“如果刚才仪式做完了，我就……”黎娅眼圈一红，却是狠狠瞪他，“我宁愿咬舌自尽也不要成那副模样。”好歹也是个少女偶像。

　　陈嘉颖到底是个厚道的老实人，举手投降，“是我说错了，我不该那样说话的。”

　　黎娅也不是个拘泥的人，看他这傻样倒是噗嗤一笑，又收住笑意，“好了好了，被抓也是因为你们，被救也是你救的，算是抵消了吧。”却是突然凑近说，“要小心你们中间有内鬼。”

　　“啊？”陈嘉颖瞳孔微缩。

　　“我在河滩边，看到你们一个个泡在水里，去拉你们上岸的时候，河里冒起一个个黑色的怪物。”黎娅指了指外面，“就外面那种，不过是没有穿衣服的，穿衣服的大概在这里等级高一点。三角脑袋，身材高大，四肢细长，背后几条触手尾巴，呕……”

　　她没忍住，“光滑的外皮，肌肉发达像青蛙，但看脑袋像章鱼。”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都没，不是雌雄同体就是没有性别。”

　　陈嘉颖本在做沉思状，忽然有些尬。

　　“我吓得当然是想逃。”废话，又不是认识的人，能救就救，救不了就逃。“然后不出意外被抓了。”
　　再快的反应也是肉眼凡胎。

　　那怪物力气极大，几乎要扭碎黎娅手腕，触手即将要穿透她半个身体的时候，有个人站起说话。

　　“他说，‘这是个女的，可以做‘巢’’。”黎娅说，“是你们中的一个人。”

　　“我们？我同学？”陈嘉颖迷茫了，因为说的是“TA”，一时他不知怀疑同伴中的哪一个。似乎哪一个都不可能。
　　开玩笑，都是正常人，这些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会争风吃醋，会互相炫耀争风头，还能演绎几段渣男贱女劈腿小三戏码的……鲜活的同学们，会和怪物打交道？

　　陈嘉颖面上不显，问道：“是哪个人？”

　　“是个穿藏青色T恤的男生，长一双桃花眼，你们一行人里除你之外的两个男的里面瘦的那个。”黎娅道：“不是矮的那个。”

　　那就是施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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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的描述挺恶毒的
袁恺：我才不胖！我才不矮！我是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