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51、流星关之危（上）

　　风岭山脉是风族的聚居地，自西海而来的云气会在此留下，滋养万物。
　　据说，风族的究灵之路师从叶空云族，历史上曾涌现了大量名震一时的风师。其中最出名的一位是秋秉任的父亲秋孤鸿，他率领风族屡次击败南下的乌猿大军，又在第三次“云刃之争”时保障了云族的后方，是云族最敬仰的风师，被云族称为“风中炬”。
　　然而，“云刃之争”后不久，秋孤鸿被乌猿袭击身亡，其子秋秉任继任为“风圣”。秋孤鸿所订立的“友云族，风暖四方”族策，随即被秋秉任抛弃——秋秉任妹夫风蛰运觉得云族历经大战，势力微弱，正是攻取广云山的绝佳机遇，于是就帮助秋秉任订立了“友乌猿两戎，夺取广云山”的族策。
　　在风族攻下广云山，秋秉任成为“广云山之主”后，留守后方的风蛰运成为“风圣”。
　　在风蛰运死后，秋秉任的弟弟秋秉魏代理“风圣”职责，直到秋秉任自广云山败亡归来。
　　今年年初，秋秉魏病逝，他的女儿秋缇继任为一名“风正”。所谓“风正”，即为风师首领，由于风岭设立了“四大风正”作为风师队伍中的大梁大柱，故而又称“风正四柱”。
　　压云岭上的凌云宫里，秋秉任在一众风师面前责骂勾哙。
　　原来，前段时间，“风怪”扬征的儿子扬晖到疾风卫请勾哙喝酒，他灌醉了勾哙，从疾风卫的宝库盗走了一张乌猿皮毛。勾哙不敢通报秋秉任，就独自去追扬晖，没承想遇到那个女云师，非但乌猿皮毛没带回来，还输了那场战斗。勾哙本想回来请援去追那个女云师，没想到落得个被秋秉任痛骂的下场。
　　事后，勾哙有些失意，坐在压云山风想亭发呆。“风正四柱”中的扬凡尘闻讯，带了仆人，担了酒菜，来找他小饮。勾哙大吐苦水，扬凡尘连连赞同并宽慰勾哙，勾哙心情这才好了些。
　　回到内宫，秋秉任怒意未消，用跛足将一个叶空女子踢翻在地，咒骂她，那个女子不敢哭泣，也不敢回应。
　　秋秉任让人宣叶兆青来，叶兆青由两个疾风卫带着，来到凌云宫的花园里。
　　秋秉任揪住那个叶空女子的头发，质问叶兆青：“此次，你给我带来的云奴，都是这般傲慢无礼吗？”那个女子含泪望向叶兆青，叶兆青低头，神情哀伤。
　　“哎，大男儿何必可怜这些个女子，你要明白，一个族的族运靠的是男子，一个族的资财靠的是女子……一个十万柳来算，你叶空谷就是个取之不竭的宝库！你父亲过世得早，他将这些财富留给了你，你要懂得善加利用！”秋秉任笑着放开了那个女子，“作为族首，靠的可不是善心，而是狠心，为了全族之利，牺牲一些女子天经地义！”
　　秋秉任让人设宴，与叶兆青对饮。
　　“上次我与你讲过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秋秉任抬眼望向叶兆青，按着自己的腿，“我这条腿一到阴雨天气就要痛得钻心，实在是缺个体贴之人悉心照料……”
　　叶兆青面露难色。
　　秋秉任不悦，将杯子掷到地上，骂道：“我就知你是假意依附我风岭！你答应我风族‘叶空顺从风岭，不再究灵’恐怕也是随口迎合我的说辞吧！”
　　叶兆青忙道：“叶空所应之事，必然不敢怠慢，若是发现究灵，任凭大主发落！柔儿之事，我岂敢惹恼大主，只是柔儿野蛮无理管了，若是来了凌云宫，也怕不善服侍，惹得大主不悦……”
　　“你又没有妻妾，若是有妻妾，每年过来服侍我渡过多雨的夏日，我倒也能将就将就。”秋秉任一边说一边将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嚼起来，“你竟不想想，两族之间若要联合，联姻是顺理成章的事！”
　　叶兆青说愿意再派一百名叶空女子来凌云宫伺候秋秉任。
　　秋秉任大笑，让人重新取杯，说：“此事姑且再缓缓，等过了夏芒节，我让你回叶空谷，你让柔儿过来，我带她去乌猿国游览游览，顺便教教她我风族的礼仪。”
　　“大主，柔儿从小娇惯，论照料大主恐怕万难让大主满意！”叶兆青跪倒地上。
　　秋秉任将酒泼到叶兆青脸上，喝道：“我要的女子，她就算再金贵，也得乖乖过来！在你叶空她天生高贵，在我风族她就是个云奴！与其他云奴不同的，仅仅是我，风族大主‘风岭风圣’秋秉任愿意娶她！若不是看中你叶空在云妖中的名气与地位，能在我回到广云山后，有些用处，你以为我愿意觍着老脸，与你提什么联姻！我不嫌弃你妹妹年纪小，不懂服侍，你倒替你妹妹推三阻四！叶兆青，若是没有我秋秉任，没有我风岭，乌猿和文戎荡平叶空谷，朝夕之间而已！”
　　叶兆青埋首愁眉。
　　秋秉任拂袖而去。
　　东风微微，龙潭漾漾。
　　在“风华之难”中，叶空云族的云师队伍损失巨大，渐渐已青黄不接，后来竹衣真发现“去灵术”后，叶兆青为了保住叶空的有生力量，选择让这些云师去灵保命，这在仅剩的几位五空云师看来就是不敢直面劫难，勇于抗争的表现，他们无法容忍叶空云族自甘堕落，纷纷离开，投奔了水龙山云族族首——“龙云公”龙裘。叶空云族的究灵之路看上去已阴云密布，看不见希望……
　　而自竹衣真收叶心柔为徒后，情况才慢慢好转——竹衣真为叶空云族的究灵，带着叶心柔跋山涉水，勘察了许多山岭，最终却意外发现叶空谷深处的龙潭里竟有灵气外涌，叶空于是便有了一处究灵的圣所。而叶心柔这个只跟竹衣真学了一个月的云师，已借助极其罕见的悟性与年初丰涌的灵气，悟出除了“白空”外的“四空”灵术了。
　　叶心柔便主动承担起了“究灵老师”的角色，指导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女在古老的龙潭谷地广场集中究灵——他们非但翻修了这里的祭坛，还修建了究灵修行用的舍屋。除了叶心柔，剩下的那些男女云士几乎不出谷地——主要是为了防止被风岭发现。
　　叶心柔在教导究灵的间隙，独自在龙潭边冥想……她突然睁开眼，远远地望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在对岸的密林中与她对望。叶心柔飞水直奔那老妇人，老妇人却隐入林中，消失不见了……叶心柔低首，兰心宝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发出幽蓝的光……
　　“那是谁？”叶心柔嘀咕道。
　　压云城上岭的肃语阁，是秋缇父亲秋秉魏为其母亲凛肃儿修建的别院。
　　庭中花树之叶随风低响，池内文水微漾。
　　秋缇坐在叶兆青身旁，说：“伯父自败退广云山，便异常易怒，时常骄横，不通人情。此事你若与他对着，恐怕不是办法！”
　　叶兆青问秋缇：“那如何是好呢？”
　　秋缇凝眉思考。
　　“我妹妹才十五，我若是同意了，非但无脸见父亲，怕是还要害了她一生……”叶兆青英俊的脸庞上，有些自责的神情。
　　“伯父记恨云族，他最喜欢收集云族宝物来回味广云山之主时的威风。我听说真儿的兰心宝剑就在叶空谷，不如献出兰心宝剑！虽说如此不太妥当，但为了叶空，真儿天上有灵必然不会反对。如此一来，伯父一高兴，或许就不会再加难于你……”秋缇陷入了沉默。
　　叶兆青含泪，说：“兰心宝剑是真儿的遗物，本不属于叶空，我怎可如此行事！若是寒儿来叶空谷也是为了兰心宝剑，我这两处……”
　　秋缇望着叶兆青，说：“叶空，失去了太多杰出的五空云师，若是还想以前一样徘徊于风云两族之间，必然是不可行的。真儿已经仙去，广云山的权力已掌握在梅姨的手里，她对叶空，从来没有信任过……”
　　说到此处，秋缇突然停了下来，高兴地说：“对了，还有一人可以解危！”
　　叶兆青急问是谁。
　　秋缇笑，说：“‘风华之难’的‘千火叶’叶连岑！若是你能将他寻回，以他的实力，他一定恫吓住文戎与风族！”
　　叶兆青拍手，说：“对，我怎么把伯父忘了！在这危难时刻，他一定会为叶空尽心竭力……只是，自他被人救出后，就没了踪迹，我亦不知他身在何处……”叶兆青一口叹息。
　　秋缇说：“叶连岑一心重归广云山，他一定在广云山附近结庐伺机，应该就在太楚西乡，我愿意出些好处，帮你寻一寻，说不定能寻到他！”
　　叶兆青大喜，三拜秋缇。
　　秋缇扶起叶兆青，说：“先别拜，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自来到风岭，若无你无私相助，我真不知如何应对这场困局。”叶兆青抬眼望着秋缇。
　　“‘若是你足够坚定，困境中终有出口可寻’，这是真儿送我离开雪云斋时说的话，如今我将它送与你……”秋缇眼中露出一丝怜意。
　　叶兆青哀眉含泪。
　　“今日我让厨人做了你喜欢吃的杂烩菜，一会我与你喝上几杯……”秋缇连忙转移话题。
　　马蹄声声仓促，来人径直冲进府中——原来是秋缇的仆人德儿。他连声大呼：“主家不好了！主家不好了！”
　　秋缇站起来，凝眉问：“怎么了！”
　　“主家，文戎突袭流星关，守军伤亡惨重……”德儿手指着流星关的方向，喘得厉害。
　　秋缇急忙命人备马，她对叶兆青说：“你就待在此处，我让人将你馆中衣物取来，万一文戎攻上流星岭，你那住处就不安全了。”
　　叶兆青点头。
　　秋缇安排妥当，带着德儿，催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