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长云歌》夏艾曼

44、惊魂萧羽村（上）

　　大壮刚带着吴丑儿离开丰乐村，一个管家似的人带着一个小厮就追了上来。
　　那人拉住大壮的马，跪下说：“恳请官爷救救我们老爷吧。”大壮问何事。
　　那人说他是雁归乡萧羽村萧乡士家的管家萧才，最近他家老爷向乡里人筹集了些钱，去投个买卖，不想钱被山贼劫走了。那些乡人怀疑是萧家与山贼勾结，骗了他们的钱，于是就结伙到萧家闹。萧乡士心急如焚，就上山去寻山贼说理，自此不见踪影。
　　后来，萧乡士女儿又上山去寻，也没回来……
　　这几日，乡人闹得更凶了，说要把萧家的大门卸了，把女子们都卖掉。因乡主投了不少钱，若是让他知道了，定然饶不了萧家。萧家人便不敢去向乡主求救，就派萧才出来找找附近军营中的官爷，去帮帮他们，“自有厚报”。
　　大壮洋洋得意的劲头还没过呢，不待吴丑儿再问就爽快地答应了。
　　吴丑儿气得无话可说，但听说要经过鸿过乡时，她脸上倒有些欣喜。路上，他们寻了个小店歇息了一晚。
　　上午，进入了鸿过乡，路过一个村子时，吴丑儿说要去解手，结果半天都没回来。
　　大壮问萧才这是什么村子。
　　“鸿语村，前朝大员田炳文在这儿有个大宅子，可惜这家孙子放浪好赌，如今连大宅子，家眷都卖了……是我鸿过乡有名的败家子。”萧才说：
　　大壮说：“‘鸿过乡’，‘鸿过乡’，好像在哪儿听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吴丑儿站在田宅外面，听说这宅子已经姓赵了，田家人死的死，逃的逃，卖的卖……只剩下那个“败家子”田肇申了，据说现在就缩在村西一间破庙，靠乞讨度日。
　　吴丑儿哭着跑去那间破庙，田肇申并不在里面，只有他的一些诗集散落在地，沾满灰土。
　　一个农人路过，见吴丑儿在庙里哭，就问：“可是田家的女子？你们家主家已经饿死在那小岗上了，都被野狗吃得不成样子了，可怜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吴丑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
　　大壮等人赶来，将那田肇申的遗骸葬进了田家的祖坟林子里。
　　“主家，原本丑儿想攒些钱回来，与主家买一块地好好过日子，不承想主家竟是就这么去了，留下丑儿以后还能跟谁过呢……”吴丑儿烧着纸钱，嚎哭起来。
　　路上，吴丑儿一声不吭，神情悲痛。大壮心想安慰，说出来却都是怪话，萧才有些怀疑大壮是不是官爷。
　　一行人在鸿过乡城里过了一夜，吃饱喝足这才上路，吴丑儿却茶饭不思，还没回过神来。
　　行至夜里，这才到了萧羽村——大壮远远看到，那萧乡士家外面围了许多举着火把与锄头的乡人。
　　萧才连忙催促大壮快行，大壮催马奔下，乡人们见了大壮，有些畏惧。
　　“你们这些贼人，还敢放肆！这位是红丰营的官爷，还不快滚回家里去！”萧才喘着气骂道。
　　一些年老的乡人顿时散了，几个年轻乡人还要留下，有个老乡人赶紧劝走了他们。
　　萧才拍打门环，喊道：“快告诉赖公子，我请到官爷了。”
　　里面一阵欢腾，门开了，一个书生笑说：“还是老管家得力，快，快，请官爷进来。”
　　看来这就是萧才口中的“赖公子”。
　　萧宅里仆人们忙着准备酒宴，赖公子给萧才与其小厮打点了一些赏钱，让他们下去休息。
　　吴丑儿有些累了，赖公子连忙去扶，大壮抢先扶住，赖公子笑。
　　不一会，酒菜就备好了，赖公子扬手，说：“请官爷与官爷夫人移步后花园吃些粗茶淡饭。”
　　萧乡士新娶的小妾庞氏已经在等着了，众人入座。
　　庞氏划划画扇，望着大壮说：“官爷的样子真是威武。”
　　吃了点酒，吴丑儿说白天被南边的天雷吓着了，又淋了雨，十分疲惫，想先去休息。赖公子连忙让人安排吴丑儿去花园后面的客房休息。
　　大壮大吃大喝，赖公子与庞氏在旁称赞不绝，仆人们都冷脸。
　　吴丑儿坐在灯影里，喝了些茶，吃了几块点心，便要了些热水，好好擦了身子，随后就躺下了。
　　几个侍女在门外议论着赖公子与庞氏——“老爷说不定真是这二人害的！”“那还有假！你看他们，自老爷上山不见了之后，可曾去寻过老爷……”
　　赖公子笑着来了，侍女们赶紧收声，他问那些侍女：“官爷夫人睡了多久了？”
　　侍女说：“眨眼间才睡。”
　　不一会，庞氏来了，问那些侍女：“赖公子来过了吗？”
　　那些侍女点头。
　　庞氏咬牙，走了。
　　之后，有侍女说庞氏与赖公子在花园里吵了一架。
　　夜月光华，小楼静静。
　　一个娇小的身影打开大壮房间的门，溜了进去。
　　黑暗中，那人摸索着爬到床上。
　　大壮睡得正香，那人抱住大壮，在他耳边说：“官爷，你救了我们萧家，妾身来陪陪你。”
　　大壮惊醒，坐起来，问：“你，你是谁？”
　　那女子抓住大壮的手放到自己怀里，说：“我是妖儿，我是仙儿，我是官家最宠的人儿……”
　　大壮赶紧缩手，爬起来跳下床，慌忙之中撞开了门，摔了个大跟头。
　　如此动静，惊着了这些天异常紧张的家丁与侍女们，他们连忙爬起来掌灯看，一看是官爷趴在地上，众人连忙去搀扶。
　　大壮吓得不轻，指着屋内说：“有，有，有妖精在里面！”
　　众人一听也不敢上前。
　　赖公子来了，问：“何事闹闹哄哄的？”
　　众人说官爷被妖精吓了。
　　赖公子走进去看看，大笑，说：“哪里有什么妖精，怕是官爷做了梦，假梦当作真了。”
　　侍女用灯火引着了桌上的蜡烛。
　　众人四周望了望，确实无人。
　　赖公子让人全都离开，让大壮好好休息。
　　大壮进来一看，那踏板上分明有双花头粉鞋，刚要大喊。
　　赖公子急忙拉住大壮，说：“官爷，且不要紧张。”
　　赖公子伸出头张望了一下——家丁与侍女都回去睡了，他随即关上门，走到床前，提起鞋子，说：“这间屋子本是几个侍女住的，这双鞋子应该是她们忘了收起来了。刚才官爷喝醉了，应是没看到就仰头睡了，然后做梦见了妖精，才觉得这鞋子有异……”
　　大壮皱眉，伸出手看看，说：“热乎乎的，怎么会是梦……”
　　赖公子走出去，关上门，捂嘴偷笑。他走了几步，突然折回来，拐到吴丑儿的屋子，偷偷开门钻了进去。
　　大壮一个人在屋里，紧张地东张西望，还时不时突然回头，越发地紧张了，他站起来，开门跑了出去。
　　赖公子把那双花头鞋放在门槛旁，蹑手蹑脚地摸向吴丑儿睡觉的床。
　　赖公子一模，摸到了吴丑儿的手，窃喜，连忙解衣。
　　大壮在外面大喊：“丑儿，丑儿，你在哪间屋？”
　　赖公子慌了神，左看右看，只得爬到床底趴好……
　　大壮屋里，一个身影提着腰带与裤腰，从衣柜里出来了——原来是庞氏！她吹灭了灯，溜了出去。
　　大壮的声音又惊着了侍女们，一个侍女一脸怨色地走出来，指指吴丑儿的屋子。他推门就进去了，里面太黑，他又喊侍女掌灯。那侍女便带了火石走过来点了灯，随后关门去了。
　　“娘哎，真够吓人的！”大壮坐下来，抚胸长叹，一侧脸——门槛旁，一双花头鞋，安安静静地，整整齐齐地……
　　大壮冷汗滚滚，烛火颤动着，那鞋子的影子微微动着，仿佛背后藏着一个食人心脑的妖精……他蹲着摸上了吴丑儿的床，吴丑儿突然翻过身，把手搭在他的肚子上，他身子一抖，吓得不轻，低头看了是吴丑儿的手，这才舒了口气，但也不敢大声喘气。
　　大壮死死盯住那双鞋子……
　　烛火烧尽了，夜深了，吴丑儿呼声颤颤。
　　大壮也睡沉了，拉着呼噜，他一翻身，“邦”，滚到床前的踏板上，他迷糊地睁开眼，眨了两下，又睡去了。
　　赖公子爬出来，回到庞氏屋里——庞氏已睡了。
　　赖公子将鞋子丢在地上，骂道：“贱人，害死我了，哎哟，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