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潇潇云徐徐》邰邰

9、出发北疆

　　“姑奶奶唉！您这一走又是好几年，也不知您再回来还能不能瞧得见奴才了，您就带着吧！”曹公公将食盒药品等物什塞进马车，一张满是褶子的脸皆是愁容

　　“曹公公，您那，得活到一百岁，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为什么”

　　“因为老话说的好，祸害嘛要活一千年的”

　　“得，您嘴里没一句正经话。”他转头收起笑

　　对洛初道“东西置办的不多，您们一路上缺点什么拿上去华府园，那里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过到了距离北疆最近的城，东西要全部置办妥当，进入北疆后就没有华府园了，路上仔细照顾郡主，郡主脱了一块油皮，你们知道下场的，伊初至今还未出来。”

　　洛初抿了抿唇“是”

　　曹公公点了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

　　“哎呦，要不您跟我一块去得了，省的您不放心”暮云催促道

　　“小祖宗唉，奴才倒是想跟您去，怕您嫌弃奴才这个老骨头。”说着笑眯眯的向马车走去

　　“曹公公，您得空了便进宫陪陪两位老人家吧！外公的宫中多注意些，我记得在方家镇时那些刺客可是操着一口京城口音的，京城可能会有大动静，暮家徐家你多照看点，莫让人钻了空子。”

　　“奴才醒的了。”曹公公收起笑。

　　姑苏

　　清晨，三辆马车停在徐府门口，下人们搬着东西向马车上装

　　“二弟，我走后家中就靠你了。”徐长禹轻生嘱咐，他日思夜想，弟弟还是太冲动了，若是去了京城，唉！

　　“大哥放心，清风清泊都在，而且大哥去了京城，必定步步艰难，弟弟没甚本事，但护住一家老小和书院还是可以的。”徐长安道。

　　“父亲放心。”徐清风递上披风“姑苏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京城，此次父亲掌管内阁，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务必小心”

　　“为父知道了，照顾好你母亲。”

　　“是！”

　　“大伯，我们该走了！”徐清楚从马车里探出头，掀开帘子

　　“四弟，你也该出发了码头了，北疆路途遥远，形势不比京城好，你一人孤身前去，定要当心。”

　　众人神色凝重的看向上马车的少年，徐清尘转头，看向众人，清隽的面庞，素色长衫，一根素色丝带将头发扎起，端的是温润公子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顿时让众人齐齐瞪向他

　　“唉！我若是直接走了，怕是大伯父亲还有哥哥们都不知道，可怜我都想好了如何与哥哥弟弟们挥泪道别，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气氛顿时没有那么凝重了

　　“清尘，大伯与你说的你要记牢！”

　　少年郎躬身行礼“谨记大伯父教诲，清尘定不负使命。”

　　马车缓缓离开，天空飘起了小雪花，路边的小贩搓了搓手，见众人离开，转身收了摊子。

　　姑苏码头，一艘艘船有序的停靠在码头，来来往往的走货商人见船靠了岸便准备清点货物，搬工扛着比自己体型还大的货物从船上卸货或往船上装货。

　　“将军，这郡主娘娘什么时候才来，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好不容易找着船，那船家着急走呢！”一个声如洪钟满脸大胡子的壮汉对李予墨道，壮汉名叫关斯昂，是李予墨的副将，一身腱子肉，面带凶相，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李予墨一身灰白长衫，披着玄色金丝雄鹰斗篷，他皱着眉看着天空，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下雪了，若是再不走，等雪下大了，江面结了冰便走不了了。

　　他收回手抄在身后“再等一柱香，若是还没有来，我们便出发。”皱着眉头吩咐道。

　　“是！”众人虽不满，但还是应下了。

　　“船家，准备开船。”关斯昂踏上木板，对船家吩咐道。

　　“驾”远处，几匹马儿向码头奔来，迎着风将马上人的兜帽吹下，隐约能看见是个女子

　　直至江边，马儿嘶鸣，堪堪停了下来，女子翻身下马，走进船舱

　　“多谢将军等我，暮云惭愧。”暮云解下兜帽，喘着气道，一路上灌了些冷风，面颊红彤彤的，脸和手都有些冻僵了。

　　“不敢，不过郡主”他冷着脸看向暮云“本将军此去北疆乃是有公务在身，若是因为一些小事耽误军情，在下不知该如何向圣上交代。。”话也不能说的太狠，到提醒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我知道了，今日暮云莽撞了。”今日是自己做的不对。

　　见她认错，李1知晓事情不宜太过“多谢郡主体谅，船舱已经准备好，您的房间在里面，郡主去歇息吧！待会儿饭菜做好了再叫您。”

　　“好！”带着几人进了船舱。

　　“将军，您为何对她如此客气，若是今日她再来晚一些，那我们肯定不能按照指定的时间到达，到时候可是要掉脑袋的。”关斯昂气呼呼道。

　　“她都能认错，我一个大男人怎好跟个姑娘斤斤计较。”说罢抬起脚步往船上走去，

　　船舱内，暮云几人被安排住在二楼，船舱干净整洁，暮云靠窗坐下，打开窗户，伸手接住了一小片雪花，夹杂着雨水在湖面上起了一层白雾，层层叠绕

　　伊初跪在地上“多谢郡主求情。”此时的她脸上鞭痕新旧交加，一身灰色布长裙，头发堪堪挽在头上，不过几天而已

　　“洛初，你去打些水来给她擦擦”洛初 会意，拿着盆子走了出去。

　　等洛初出去了，暮云才回过头来看她“你可知我为何在临走之际还要捎上你？”

　　黎叔那临渊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走进去还能走出来的。

　　“奴婢不知。”她低着头，深知自己的脸花了，不敢抬头，怕吓坏了暮云。

　　“外祖母一向疼爱我，从小培养你们在我身边，姑苏一事事出突然，也不能全然怪你，而且我也没什么事，不必愧疚。”暮云推开窗，看向雾蒙蒙的江面

　　“奴婢担心，郡主救我出来会与太后生出隔阂。”伊初跪趴在地，轻声道。

　　洛初端水进来，听她说这话，她看了暮云一眼，见她皱着眉，抿了抿唇“如若太后不同意，我们也是带不走你的！”说起那地方，伊初鸡皮疙瘩起来了，浑身发冷，脸色也不好看，不再言语。

　　半夜，熟睡中的暮云惊醒，楼下踢踢踏踏杂乱的走动声，汉子粗犷的说话声，洛初轻声推门而入

　　“那船怎么回事？”李予墨披着外袍走上甲板，看向夜色中嘈杂的船只，问船主刘柱子

　　“刚刚小人在巡船，有只小船靠上来，说他家船只进水了，怎么补都没有用，船上还有孩子老妇，小人放缓船速正打算去看看。”刘柱子面色有些焦急，他们这种走船人，最怕的就是船只出问题，一家老小都在船上呢！

　　李予墨沉思片刻“关斯昂，你与他一同去看看，若是属实，便停船营救。”

　　“是”关斯昂光着膀子，似刚刚睡醒，一脸煞气。

　　船舱二楼

　　暮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郡主，是前面有艘船漏水了，在求救，船主已经前去查看，将军也起身了。”

　　“知道了，去取些姜汤熬着，再拿些干净的被褥衣服，看看能不能用上。”说完披着披风起身

　　“奴婢知晓了，郡主可要再睡会儿？”

　　“不用了。”起身倒了杯茶慢慢抿着，看向不远处慢慢微弱下来的火光，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洛初走出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将红色大箱子打开，取出棉被，衣物，披风斗篷装在一起，叫来船夫搬下楼，此时船已经离得很近，船夫放下小船，划着向漏水的船只靠近，那船身庞大，船帆上写着赵字，随着水进去船身，也只是慢慢下沉，好在下沉的慢，不然这天就算会游泳也非得冻死不可。

　　船主姓刘，平日里走南闯北，做的江海里的生意，全靠互相照应，眼见有人划着小船来求救，赶紧与贵客商量，心想，若是贵客不同意，他便少收些钱，不料贵客心善，还派人前来帮忙。

　　“我是刘顺码头的刘柱子，来救你们了，只有三艘小船，若是人多，先让妇孺孩子先走，我瞧着水进的不急，我把穿靠的近，搭块板，可以把货物放上面。”他扬着嗓子道。

　　呼呼的江面上，把他的声音扬的更远了，听见他的声音，对面船上杂声小了些，火把反而亮了些

　　扑通扑通的跳水声，像是有人跳水了，江面上烈火肆意燃烧着船，熊熊烈火惊涛飓浪，将半边天空都照亮了。

　　“是刘大哥吗？我是赵二呀！”对面船上焦急得声音传来

　　划船的刘柱子抬头，惊喜道“是赵二哥呀！莫慌，弟弟来救你了”说罢更卖力的划着。

　　靠近大船，却又不敢靠的太近，船身已有些倾斜，众人都站在高处，尽管如此，水还是淹到脚脖子了，汉子们搬着重物朝高处搬

　　烈火肆意燃烧，隐约中能看见船上还有几人在搬着东西，火舌隐隐燎到皮肉，焦臭味儿弥漫开来

　　暮云也闻见了，她强忍着不适走出房间，大部分人都在甲板上忙活着搭板，李予墨瞧见了她，微微行礼

　　“郡主，我已派人前去救人，落水者中还有妇女婴童，待会儿救他们上岸后请郡主帮忙安排。”

　　“嗯，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船上的厨房与陆地上的又有些不同了，它被建在最下层，里头黑暗且潮湿，平日里船上的人吃饭大都靠岸后做饭或是吃些干粮，只是几个小炉子，炉子下面糊了一层层泥巴，略显简陋，平日里烧些热水足够了，现在只能多烧几次了。

　　“郡主怎的下来了，可是要热水。”伊初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蹲在地上烧火，那是船主的女儿

　　“睡不着了起来走动走动。”她放下一个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些药丸子。

　　“这是刘喜公公为您准备的，若是现在拿出来，到了北疆那酷寒之地。”伊初麻利的将包袱收了起来。

　　暮云笑了起来“傻丫头，我刚刚听见那船上还有妇孺，我这身子哪有这么娇弱，去吧！”

　　伊初有些纠结还是听话的做了“是。”

　　伊初走后，暮云将药丸子投了几颗到罐子中

　　刘二柱上了船，帮忙架好木板，运送东西，关斯昂则另划来一条小船，运送妇孺，他伸手将妇女捞上船，回身去抱孩子，哪知孩童一看到他便哭啼不止，扑打着水面，那妇女略显尴尬，轻声哄着，关斯昂倒是没什么，一把捞过孩子，孩子受惊，抓住他的胡子

　　见他没有斥责，孩童睁着泪汪汪的眼睛与他大眼瞪小眼

　　“咋啦，觉得我没把你吃了很奇怪”对孩子时他放轻了声音

　　孩子没有回答他，放开他的胡子，继而抱着脖子

　　小船上拉回来七八名妇人与孩子，个个惊魂未定，暮云伊初洛初加上那小女孩合力将姜汤倒进大桶里，伊初洛初提了出去，小女孩拿着碗跟了出去，烛光如豆，暮云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向楼上走去

　　李予墨看到关斯昂抱着孩子上岸时挑了挑眉

　　放下孩子，关斯昂又回到船上准备继续把人拉过来，那小童给他鞠躬行礼“多谢伯伯救了我们”小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行礼，大人们都看了过来

　　关斯昂摆摆手“去给你母亲妹妹倒点姜水喝吧！”

　　甲板上，被救下的妇女们哄着孩子，还有几人焦急的看着走向甲板的男人，或是看向还在漏水船上寻找。

　　伊初将姜汤打进碗里，小女孩和洛初将姜汤端给刚上船的人，人越来越多，不大的甲板上显得簇拥起来，慢慢的人都上了船，那赵二见到刘柱子，上前致谢

　　“柱子兄弟，今日多亏你了，原以为今日天气不好，江面上不会有船只了，幸甚幸甚。”他身上湿透了，还滴答滴答的滴着水，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灰白的布衣上也滴着水，光着脚丫子，冻的有些抖，却笑嘻嘻的看着两人说话，手上还拿着船锚。

　　“二哥不必谢，先进仓换身衣裳，这是赵明吧！长这么大了，快进去，我叫燕回给你们拿些衣裳。”说着将人迎进屋内，铁盆里烧红的碳，暖烘烘的热死扑面而来，妇女们被安排在二层，伊初洛初忙的团团转，好在几个妇人缓过劲儿来开始帮忙照顾。

　　暮云听着外面的动静，孩童换过衣裳后跑来跑去，笑声传了过来，她将换下的衣物放进竹篓，上了床补个觉。

　　“唉！那边不能过去，是我家小姐的房间。”伊初拉住一个小女孩，对她道“若是吵醒了她，便不给你喝糖水了。”

　　小女孩咧着嘴笑，糯糯的声音“知道了姐姐。”跑进了母亲的怀里

　　她的母亲轻声嘱咐，或许是累了，其他人也安静了下来，伊初将房间让了出来，和洛初住在一起，又询问了一番，将二层剩余的房间铺上被子，几个妇人帮忙烧上碳，稍微拥挤但也总算安顿下来了。

　　相比二层的安静，一层倒是热闹许多，男人们换过衣服，李予墨几人坐在一桌喝着酒，赵二带着儿子来道谢，他跪在地上，赵明也跟着跪了下来

　　“多谢大老爷救了我们，在下赵二，是船主，这是我的儿子赵明，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刘柱子告诉他，船上的是贵客，是他们帮忙救下这一船人的，若不是他们，今日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齐全，更何况自己船上不只是自己一家人，还有客人，若是出了事，他不敢想。

　　李予墨起身扶起他“举手之劳而已”

　　“这几位是搭乘我船的客人，姓王”赵二指着一旁正在说话的王奇说道。

　　王奇拱手“在下王奇，是个走镖师，这次带着货物前去北疆。”王奇面色有些难看，这次的货物进了水，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旁边精瘦精瘦的男人道“王总镖头，您莫慌，我给货物都包上了油皮纸，船漏水之时我查看过，没有进水，您放心吧！”他叫唐峰，也是个镖头。

　　“嗯，现在天黑雾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去看看船修的怎么样了，好好的船怎么会漏水呢？”说罢皱着眉头闷了一口酒。

　　赵二接着道“还有其他一些客人，要么是做些小生意的，要么就是去北疆寻人的，还有些江湖游客，去北疆投奔的，各色人都有，不过您放心，都是好人”怕他不信，就说要去取路引来给他瞧，这大晚上的。

　　李予墨没有说话，目光巡视这一屋子的爷们，他倒是不担心。

　　关斯昂等人换好衣服走了进来，几个大汉往里一站，更显的拥挤了，火盆里的木炭啪啪作响，众人饮着酒，谁也没有心思歇息，只等着天亮去看看船只，毕竟路程还远，这么挤着也不是个办法。

　　天刚擦亮，妇女都起来整理物件儿，汉子们清点损失，孩童被嘱咐过了，自以为轻手轻脚的跑上跑下

　　暮云打开房门，几个孩童睁着亮晶晶的如葡萄般的眼睛看向她

　　年纪偏大些的男童扯着弟弟妹妹上前，奶声奶气的作揖道“吵醒你了，给你赔礼，我们这就走。”

　　其他人学着他的样子作揖

　　暮云嫣然一笑“规矩学的倒是不错，谁教你们的？”

　　男童见她没有生气，有些自豪“我娘说了，小孩子可以调皮，倒是也要知礼节。”

　　“嗯！你娘说的没错。”暮云认同。

　　男童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夸奖。”

　　暮云转身进屋，拿出果盘，里面是一些果脯糕点，她蹲在男童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东儿，这是我妹妹西西，这是刘二叔家的弟弟虎儿，这是春生”

　　几个小孩被点名，有些羞怯的往后面站了站

　　“你很乖，这个奖励你，拿去与弟弟妹妹分着吃，还有楼下有个姐姐，与她一道吃。”

　　男童抿着唇，面露纠结色“我们不能吃您给的东西。”

　　“怎么？”暮云而后了然“待会儿你们帮我把食盒提上来，这个作为报酬如何？”

　　几个小孩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好”

　　暮云将盘子交给他们，笑着看他们欢喜的跑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