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潇潇云徐徐》邰邰

8、暮青

　　姑苏 徐府

　　徐长禹坐在书房桌案前，看着手中的密信，久久没有动，门吱呀一声，徐长安带着少年们走了进来

　　“大哥，急着找我们来有何事？”他走的有些急，喘着气问道。

　　“坐吧！是宫里来的密信，自父亲去世后，先是北疆裴清祀下毒暗杀暮家军统帅暮青，后有京城各大世家暗流涌动，皇上命徐家先是破八大世家联盟，再前去北疆调查暮元帅被人暗害之事。依二弟看，，，”

　　徐长禹又看向了几位少年“你们也来说说看。”

　　“大哥，徐之栋在父亲下葬之日闹如此大的动静，徐家却无表示，甚至徐之栋被暮云郡主送到官府后，徐长卿身为京官光禄寺卿竟然派人找到姑苏知府郑以均要求他放人，那郑以均倒是没有辜负他
　　以均制席，制衡天下的名字，咬紧牙关没松口。”本来一脸愤愤，提起郑以均面色倒是缓和了些。

　　“这个郑以均以前跟着父亲在京城为官，父亲告老还乡后他也申请调来了姑苏，是个聪明人，父亲在朝时把世家安插在各部的人都血洗了一遍，世家怎会轻易放过和父亲有关的人，也只有皇上的人他们不敢动罢了，你明日去一趟知州府，告诉郑以均，差不多便把人放了吧！徒惹一身麻烦。”

　　“大哥，这，他”

　　“父亲，大伯此话有理，左右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如将他放回去”徐清尘上前拉住他道。

　　“此话怎讲？”

　　“姑苏徐家与京城徐家结怨已久，若是徐之栋在姑苏出了什么事，那京城徐家便有借口发难，京城徐家在朝为官人数不少，若是闹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徐清尘解释道。

　　“四弟有何想法？”几人都看向他。

　　“此事大哥二哥三哥不是早有想法了么？何须要我多言。”他笑着说

　　几人相视而笑，徐清风正色道

　　“父亲，京城徐家有一庶子，名为徐之润，双十，至今未娶妻生子，母亲是扬州瘦马，只因徐长卿之子徐清茂娶了世家之女陈霓裳，此女善妒不容人，见那扬州瘦马面容姣好，善房中之术，长期欺压徐之润母子，将那瘦马毁容，打断了腿送进最低等的窑子，那庶子见亲生母亲遭此劫难，求情后被以不敬嫡母之罪打断双腿扔在徐府一处荒废的院子里。”

　　“怎会有如此毒妇！”长禹心惊，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

　　“从前我去京城莱山书院授课时见过一次，此子正被徐之谦带人羞辱，被我呵斥后几人才罢手，当时他被打的遍体鳞伤，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走了，后来听说徐之谦连带几个玩的好的学子骑马时被马踩踏，成了废人。”他说这话时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便是此子的杰作了，你想怎么做？”长禹看向长子。

　　“徐家在根基姑苏，书院是祖父的心血，举家进京不合适，我提议书院由大房继续开，二房进京。”

　　“可是你二叔脾气实在，，，”长禹看向徐长安的眼神有些不善。

　　徐长安刚想站起来反驳被徐清尘一把按下了“大哥说的是，我与父亲一道儿进京，但是北疆裴清祀的事情实在分身乏术。”

　　“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暮家百年名誉，皇上已经派李予墨将军前去，太上皇又给徐家来信，想来皇上也怀疑有人想要陷暮家于不义。二弟，三弟你们随二叔进京，五弟留在书院，不过你那画技应该好好钻研一下了。”他调侃道，那表情跟长禹嫌弃徐长安一模一样。

　　“那便如此安排吧！京城之行不易，二弟要照顾好自己。”徐长禹站起来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

　　“大哥放心，只是老四去北疆”

　　“二叔放心，他一人前去还安全些，只是需要保密，若是让人知晓一分便会危险一分。”徐清风看着四弟，笑着道“而且我相信四弟，自幼他便聪慧过人，连祖父也说他是我们几个中最像他的。”

　　京城

　　天还是灰蒙蒙的，街道上摆摊的卖馄饨面条的，活鸡活鸭的摆满了道路两旁，一匹骏马奔驰而来

　　“边关急件，速速让开，边关急件，速速让开”一身灰色短臂袄子的官服，一看便是朝廷信使

　　他策马疾驰而过，向宫门奔去。周围的百姓赶紧避开，一来是害怕被马踩踏，二来官府的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信使掏出令牌，递给宫门侍卫“下官郑州驿差章忠国，北疆急报要面呈皇上”

　　一脸大胡子的守卫接过信件“那你随我来”

　　说着，带他进了朱红色宫门

　　“你说镇北侯时日无多了？”泽安帝高坐上位，看不出喜怒，跪在地上的译差不敢抬头，跪爬在地上

　　“皇上，镇北侯府出来两匹快马上京，至郑州时两个人只剩一个，他告诉微臣这些话，微臣不敢耽误，快马三天将信送上。”他急得额头上冒汗也不敢去擦。

　　“下去吧！朕知晓了！”泽安帝揉了揉眉心“来人，传武宣大将军，暮家老太君进殿”

　　“是”太监急急出去宣旨

　　“回来，看看暮云郡主在不在太后宫中，不在的话去郡主府，还有太子一起请过来”

　　太监低头称是，从耳门跑了出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贴身太监道“传王医正在耳房侯着”他摩擦着拇指和食指

　　李予墨，年三十有二，身材修长健壮，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带着一身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太监哆哆嗦嗦的将他领入殿内

　　“臣李予墨参见皇上。”

　　泽安帝在写着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起来吧！还有人未到，再等等。”

　　一个时辰后，暮家老太君颤巍巍走进殿内

　　她放下拐杖要下跪行礼

　　“来人，给老太君搬张凳子来。”泽安帝走下来扶住她坐下“太君这是作甚，早些年朕便说过，太君见朕不必下跪，君无戏言”

　　“臣妇谢过皇上，君是君，臣是臣，暮家既受皇恩，理当做好臣子的本分”老太君站着，坚持不肯坐下，泽安帝也不好强求

　　“启禀皇上，郡主在太后处回话。”泽安帝点了点头

　　“今日朕请二位过来是想告诉二位两件事，镇北侯病重，北疆危矣！”

　　“什么？”老太君惊的往后退了几步，李予墨上前扶着她

　　“青儿不是说已经在找解药了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啊！”老太君一时气涌上心头，竟生生晕倒了

　　“来人，传太医”李予墨惊道

　　几名宫女将老太君扶进了耳房

　　“如何了？”泽安帝低声问道，原是想叫老太君过来商议一番的，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着急，老太君上了年纪了，受了些刺激，歇会儿就会醒来。”医正拔下针解释道

　　“嗯，好好照顾老太君”泽安帝点了点头，向外走去，等人都出去了，老太君睁开了眼睛，她颤巍巍的坐了起来，她如何能不明白皇上叫她入宫是为了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装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王钏这个老匹夫，当医正这么多年了，不管有病没病，都先来一针，什么毛病。

　　“皇上，老太君这是？”李予墨焦急道。

　　“暮家就剩一些孤儿寡母了，朕也不愿逼得太紧了，若是老太君不愿便算了吧！”泽安帝叹了口气。

　　“可是皇上，若是没有暮老爷子的令牌，臣就算去了北疆，臣接收暮家军，，，”

　　“好了，此事日后再议！先说说北疆形式吧！暮青发回来的奏折上说裴清祀有所动作？你此去定要查清楚”泽安帝转移了话题。

　　“是”李予墨无奈应下

　　“皇上，暮云郡主她也要去北疆？”

　　泽安帝愣了一晌“云儿从小跟着父皇母后，从未与暮青见过面，听父皇母后的意思是要去。”他皱了皱眉头

　　“李予墨，云儿若是与你一同去北疆，你定要照顾好她，我妹妹只有这么一点血脉，若是她出了事，父皇母后必定受不住”

　　他想了想“你此去北疆带了多少人马？”

　　“皇上，因为军情紧急，微臣打算带上亲信先行”他有些顾虑，又道“暮云郡主若是一起的话，，，”

　　“也好，人多了太招摇，云儿自小跟着父皇母后闯荡江湖，你不必担心她会拖后腿。”

　　景德宫

　　一名妙龄女子一身玄色劲装跪在地上，暮云跪在旁边

　　“外婆，你曾说过，死士是这个时代最不为人道的存在，现在为何要让她跟着我？”
　　暮云眼里尽是泪水，太后让她今夜离开京城前往北疆，她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

　　“哀家知你心中所想，就算是损阴德就让它损就是了，哀家这么大把年纪了，怕什么”太后面上也带有淡淡的忧伤

　　“外婆，我会照顾好自己，不需要死士，而且燕云十八卫也在，我，，，”话还没有说完

　　太后站了起来，她拉着暮云的手“云儿，我已经失去了云珠了，你还想看着哀家再失去你吗？”祖孙俩抱在一起

　　一身劲装的女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

　　帘子被掀开，一身明黄色锦袍的太上皇走了进来“这是做什么，又不是龙潭虎穴，她父亲暮青自会护着云儿周全。”

　　他伸手将太后拉起来，坐下后叹息一声“我知你心中担忧，云儿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我们身边，可是她终究要长大，此去北疆，也算是一份历练。”

　　太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抽泣，若是往日，暮云必定要笑上一番，可是今日，她不忍。

　　“回去准备准备吧！人也带走，让你外婆心安一些，你今夜就走，东西少带些，一路上我都安排好了。”太上皇看着暮云，柔声道。

　　“云儿此去北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侍候，请外公外婆多多保重身体。”暮云泪流满面，跪地磕头。

　　黑夜降临，马车疾驰在街道上，暮云坐在车里，看向对面是劲装少女，她跪坐着，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暮云能从她身上闻出淡淡的血腥味儿，从宫里到马车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暮云走了几步，回头

　　“你先去城门口与李将军会和，与他说，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明日午时我们姑苏码头会和”

　　女子跪下，“奴婢是太后派来贴身跟着郡主的，不得离开一步。”

　　暮云挑眉，她沉思了片刻“罢了，曹公公，你派人去说一声。”

　　“是”招手让人去了

　　“郡主，东西都准备好了，奴才已为您直接出发走了，您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让下人走一遭便是了。”曹公公跟在身后说着

　　“这个东西我一定要带去北疆的，去书房。”

　　深秋的气候无常，白日里还温暖宜人，夜里风吹起来，冷的打颤，暮云拢了拢披风，加快步伐。

　　曹公公为她打开门，点上灯后随手关上门

　　暮云走到萧云珠的牌位前上香

　　“母亲，我要去见他了，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他不让我去，说北疆危险，我要去，我要去看看，希望他能等着我”

　　她拿起牌位前的木盒“这个我要带去，你想见他吗？我把你装在里面一起带过去好不好”她笑了笑

　　“你心中定然是欢喜的吧！外婆说，你很爱他，要不是因为我，你要自请削发为尼？我不信，你肯定是想偷偷跑去北疆找他吧！没关系，我带你去，去见你的心上人。”

　　她利落的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封信，暮云展开书信

　　纸张泛黄，字迹工整

　　“ 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难归一意，各怀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暮青”

　　暮云有些失落的收起信，她强笑道“知道您等急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