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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忍 ...

  •   十几天前,从谷宁回到永宁的严绝得知一个消息:他的房子夜里莫名起了一场大火,被烧得是一干二净。

      好在所有人都逃了出来,都只是轻微受了些伤,他们全部被韦巍收留。

      严绝被气得是七窍生烟,伤势加重,只好带着古棠儿、古凛也暂且住在韦巍家里,而当时韦巍正准备和梁侠山趁机攻打静宁。

      唐怡用弩机射出的那一箭威力实在太大,严绝的伤直至今日也不曾好转,面皮还是死人般惨白。

      夜雨声重,严绝平躺在床,恍恍惚惚,心中忽然想起少年时在长安的日子。那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每天跟着家里的教书先生听学,下了学就逗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玩。二人经常在庭院内斗蛐蛐、抓蟋蟀、荡秋千,不亦乐乎,都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进屋。

      恍如隔世。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严绝此生最痛恨的,就是把他父亲脔碎处死的皇上,在他眼中,那皇上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畜牲。他发誓要打到长安,用比脔碎还要凶狠万倍的方法结果那畜牲一家人的性命。

      那他第二痛恨的,就是投靠了朝廷的严退。

      恨他到想置他于死地。一想到他为敌人出谋划策,严绝就能把自己的牙齿都给咬碎。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严将军,醒着吗?”

      是古棠儿的声音。严绝道:“醒着。”

      “你不出去看看吗?主上从静宁回来了。他抓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严绝的心砰砰乱跳,莫不是韦晴?

      “是你弟弟严退!”

      大堂里,严退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地倒在地上,双手被反着捆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住。

      韦巍坐在中央那把太师椅上,下边站着两排卫兵,把严退围在当中。

      他面无表情,似乎正在想着怎么处置这个叛徒。

      严绝走了出来,看到地上倒着的、被打得人鬼不像的严退,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

      古棠儿靠在一边,暗自唏嘘。想着如果不是因为严退被韦晴劝反,严绝也许就不能怀着那么深的恨意追踪韦晴到长安,费尽力气把古凛抓来同等报复,畅如也就不会出事,说不定早和古凛在长安结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韦巍瞥了一眼严绝:“你怎么来了?”

      “听说了。”严绝道。

      走到严退旁边,轻轻蹲下,低头望着他。

      严退还有清醒的意识,他也是抬眼,模模糊糊看着严绝。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杀害我们全家的是那个畜生皇上,而从流放劳苦犯中把你我救下来的是主上。你为什么投靠敌人,背叛恩人?”

      严退微微一笑,掩埋在血污之中的一双眼睛仍然炯炯发亮:“父亲错了。”

      “你说什么?”严绝声音发颤。

      “父亲派杀手杀害了唐、孟两家人,父亲罪有应得。而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沉闷的一声响,严绝一拳打在了严退的脸上,把他打得滚了两圈,喷了一口血。

      而韦巍看到,严绝自己也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如雪。

      “那你跟着张守就是对的?你看看,他们到了最后的关头,保护你了吗!没有!”严绝高声咆哮着。

      “跟着谁都不对……我不想打仗……我只想回家……”

      严退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了两滴泪。

      “你他妈哪里还有家了!你的家早没了,血淋淋地没了,耻辱地没了!”

      严绝后退了半步,重重地喘着粗气。

      严退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严绝没有听清。

      严退不再说。

      看着严绝那发疯的样子,旁边一个士兵说道:“他说,不是还有你吗。”

      没有家了,不是还有你吗。

      严绝怔了片刻,面上仅剩的一丝血色也消散了。

      恍然想起,在严退还没有背叛的时候,他曾无数次地提出两人一块偷偷离开,但是严绝怀着怒气,始终视韦巍如救命恩人、报仇的稻草,怎肯离去,只是置之不理。

      此时,他的心被狠狠地、重重地揉搓了一下,纵有千怨万恨,此时也怨不起来,恨不起来。

      你怎么不跑呢。

      怎么被抓回来了呢。

      被抓回来,还能有活路了吗。

      突然之间,严绝仿佛想到了什么,眸中现出一丝惊恐。

      他扑了上去,猛地骑在了严退身上,用尽浑身力气死死掐住他的喉咙,大声喊着:“我杀了你!”

      他掐得双手骨节都泛白。

      两排的士兵被吓得后退半步。

      韦巍低声道:“把严将军拉开。”

      可严绝像疯了一样,旁人怎么拉他也拉不动,好像他整个人已经完全吸在了严退身上。

      严退渐渐失去了知觉。

      韦巍抬起一掌,凌空出击,严绝身子一歪,倒在一旁。

      “严绝!”韦巍高声喊:“你怎么不听我的命令!”

      他呆呆地望着韦巍,浑身发抖,似乎被抽去了魂魄。

      “你忘了我们怎么处置叛徒的吗?”

      严绝瞪着一双大眼惊恐地看着他。

      韦巍站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严退:“脔碎啊,千刀万剐啊。”

      严退心头一凉。

      屋内死寂片晌,忽然,旁边的严绝竟然开始惨叫!

      血一寸一寸地漫出了嘴,仿佛要被脔碎的不是严退,而是他。

      汗水泪水同时迸出,严绝爬到韦巍脚边,双手抓住他的衣摆,哭道:“主上,主上,我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我求您让他痛快地死吧……”

      韦巍淡漠道:“他是叛徒,是我军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怎能轻饶?那些倒戈的士兵都被脔碎了,何况是他?”

      严绝砰砰砰往地上磕头,磕得鲜血淋漓,他惨白的脸上交错着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泪痕:“我求求您了,看在他是我亲弟的份儿上,饶他吧!”

      “饶不了!他在静宁带着几千人死死卡着我们,要不是他,韦晴就能被我们抓到,连上官烈、李执、萧凉都跑不了!”

      严绝双臂死死抱住韦巍的腿,他脸上都是血污、鼻涕、眼泪,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身子紧贴着韦巍,一言不发。

      韦巍感觉到他在发抖。

      古棠儿道:“主上,严退虽有大错,但念及严绝屡次为我军立下汗马功劳,我大胆为他求情,赐他痛快一死吧!”

      严绝无限感激地望着她。

      韦巍摆脱了严绝,重新坐回,冷目凝视着,一个没有人样宛如死尸不声不响,一个披头散发厉鬼僵尸瑟瑟发抖。

      许是有些心软,他终于说道:“算了,看在他是你亲弟份儿上,我就给他个痛快的死法!”

      严绝浑身瘫软下来,趴在地上,心中凝结的一口气终于化成血吐了出来。他头晕脑胀,烦闷异常,脑袋一歪,失去知觉。

      伤口在他身下汩汩冒血,他趴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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