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木泽三

16、换血

　　“求见松谷主！”我跪在庄重古朴的大门前，朗声道。

　　我已经在这跪了半天了，却连人影都没见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声音没有引来任何人。山谷间空荡荡的，似乎除了我与贺望舒再也没有别的活人。

　　难道是常杨毅胡诌的嘛？

　　可他却又没必要，只是……

　　我看着积灰已久的大门，难道真的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吗？

　　我不由转头看向树下那抹身影，他已经昏睡一天了，如何叫也叫不醒，而千里霜的半月之期也只剩最后五天。

　　竟无力至此。我不由垂下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似悲伤却又掺杂着别的什么，有无奈，却不甘，像放久的陈茶，错过了好时候，喝起来满口都是苦的，不再品出甘甜来，只是越来越涩，连忆起那滋味时，都要皱眉。可偏偏，茶是自己挑的，放着不喝，等想喝的时候，却也只剩这包茶了。

　　“跪了五个时辰求医，你这女娃子心倒是诚。”

　　大门顶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一身碧翠的青衣，眉眼温和，看着不过三十来岁，却让人觉着大有来头。

　　“阁下可是云间谷之人？”我忙抬头问他。“在下……在下江曦，求请谷主松鞔，帮忙救个人，还请帮忙。”

　　“这世上之事向来不是有求必应的，你可知道？”

　　“请您帮忙。”我将头低下去，不重不响的磕了个头。

　　如今我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要能救他，只要他活着……

　　“江曦愿做任何事，还请您帮忙，我这位朋友已经时日无多了，只有松谷主能救他。”

　　“哦？为何这么说。”

　　“他，他中的是千里霜，世上能解之人极少，听闻松谷主向来喜钻研离世的药毒，是我目前唯一能寻到的人了。请您帮忙。”

　　“千里霜。”那人沉思一会，说：“我确实能解，不过你又能给我什么？”

　　我一愣，随即猛的看向他，自觉柳暗花明。

　　“您就是松谷主？”

　　“正是。看着可能年轻了些，我平日喜欢服些驻颜的药物，不显年纪。”他轻轻的笑了声，“你还没回答我，若我治了，你能回报我什么。”

　　“金银玉器，藏书典籍，哪怕是我的命。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能救活他。”

　　“竟用情至此？连性命都能枉顾？”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下意识的想否认，可明明是事实。

　　“是。”只能照实说。

　　“就算无关情爱，他屡次救我于危难，为我奔波受伤成如今这样，于理，我也要救活他。”

　　松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点头说好。

　　“你想清楚了便随我来吧。”

　　长袖一挥，方才纹丝不动的大门轰然开了，露出云间谷的面貌来。

　　谷内处处都是各样的药草，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看着空无一人，只有细微声音从远处的药房传来，是捣药的声音。想来是终年从医的原因，谷内草药味很浓，整个人像被打翻在药罐子一般，可这气味却并不让人厌烦，反而觉得浑身舒畅，连精神都好了许多。

　　我随着松鞔绕过药田和那些药房，最终来到一间卧房。房门打开着，屋里很大很空，也弥漫着药香，左侧全是些瓶瓶罐罐，应该是装了药的，右侧是张很大的木床，无顶无架，旁边对着许多行医用的东西。

　　“你把他放这吧。”松鞔指着床说。

　　我依言将贺望舒放在木床上。转头问松鞔：“松谷主，不知这毒何时能解？他如今，只剩五日了。”

　　“先别急，解毒前，我还有事要同你讲。”

　　“您说。”

　　“千里霜一毒，一入体内便溶于骨血再难分离，我也曾试过研制解药，却始终无用，唯一的法子，就是换血。”

　　他说一句，我心便沉一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觉生机。

　　“换血？”

　　“是，两人血液互换，但换血者身上的毒也会随着血进入另一人体内。虽然毒性会延缓发作，但也无异于以命换命。”

　　“江小姐，如今你求我救他，我应允，可我也不能白白拿我谷内弟子的性命去救。若要换血，只能换你的。”

　　“你们俩人，只能活一个，他活你死，你活他死，江小姐自选。”

　　只能活一个吗？也罢，许真的是命吧。我不由笑了。我也早就该死了。

　　往日种种走马观花般从我眼前消失，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永远站在我身前，明明同我没什么关系，却什么都不求的护着我。无论他是为了那誓言还是别的，我确实实实在在亏欠了他的，我还不起，除了这条命。

　　“请谷主救他，我要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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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鞔给了我一日时间调理身体，他要为贺望舒熬制换血前的药，无暇顾及我，便指了人把我安置在一处厢房里。

　　“姑娘真是好福气，我们谷主已经许久没有出世救人了。你放心，那公子肯定能活。”

　　领路的人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白白嫩嫩的，生的很是讨喜，眼睛里一丝杂质都没有，一看便知道是在平静日子里安稳长大的。

　　我很喜欢他这副干净的模样。我曾经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所以如今看着他心不由的柔软起来。

　　“你从小就在这谷里？”

　　“是啊。我们对外虽说是医药门派，其实就是个小村子。几十年前来我们这发过一场大病，是松谷主来这救了我们，还教我们医术。有松谷主的庇护，自己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几乎很少有人出谷，只是偶尔会派些人出去救助百姓。”

　　原来竟是如此，我心下了然。

　　“那你们生活的一定很好。”

　　“这是自然。”少年微微一笑，停下脚步示意我说：“江小姐，到了。”

　　“谷主给你配的药过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

　　“多谢。”

　　“江小姐不必客气，只是……”少年的眉眼间带了一丝疑惑。“来治病的不是哪位公子嘛？为何你也要喝药？”

　　“许是沿路辛苦了些，我身体也不太舒服，所以求松谷主给我开了个方子。”我装作无事的样子跟他说。少年干干净净的，身边就算有人逝世也当是寿终正寝，何必告诉他这些惹他纠结。

　　“那江小姐可要好好调养，不然容易落下病根，日后就难治了。”

　　我应他说好，笑着送他走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送药来，木碗盈着深棕色的药汁，发着苦味。那苦蔓延在齿间好久都都没能消退掉，最后竟能察觉到些甘甜。

　　我当下觉得荒唐，觉得自己在苦中作乐。确是忘了，草药入罐前少有苦味，大多都是甘甜的。只是和其他气味不同的草药以前拿火熬着，熬出汁来，熬到没有生机，甜也就成了苦。

　　屋子里药香弥漫，我倚在竹塌旁在这苦中甘甜里想到之前和松鞔的话。

　　“松谷主，换血后毒发需要多久？”

　　“我拿药给你吊着，至多一年。但这一年里姑娘切记不可操劳，要稳住心绪。”

　　“一年已是够了，多谢谷主。江曦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谷主答应。”

　　“你说。”

　　“还请谷主替我瞒着他。我一将死之人不该再与他有牵扯了，烦请谷主好好照料。来日事毕，我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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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我真的是鸽王本鸽。
最近精神不太好，昏昏沉沉的，本来计划清明之前写完，结果一直拖一直拖。
目测还有十章不到。我打算这两天养养精神，然后尽快写完。
要身体健康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