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木泽三

17、皇恩

　　暮色下沉，树叶簇成的影子一团一团的遮住了路面，太阳的余光被挡的几乎看不见，我回头看着倚在树上磕着眼昏昏欲睡的贺望舒，不由的焦躁起来。
　　只剩七天了。可我还是没找到云间谷，在林子里来回走着又转回原地，如困樊笼。
　　“阿曦，我先睡一会，你不要太担心了，会找到的。”
　　贺望舒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经低的几乎要听不见。
　　已经睡着了。
　　他从前些日子起就喜欢这样喊我，低声唤着声音哑哑的，像有情人间的爱叹。仿佛我们之间那层不知何时蒙上不知如何取下的纱不存在般，唤得我心颤。
　　我有时被他带着恍惚了，觉得我们就该这样，本就该这样。可下一秒就陡然清醒过来，只有心口还留着暖的余温。
　　“江小姐！”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断的脚步声。
　　我朝着传出声音的林子望去，见一人带着纱帽着了身暗红的蟒袍，身后带着许多人。
　　是名内侍。
　　我心下不由的一沉。他们，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我控制不住发颤的身体，哆嗦着拔出剑来，指着他。
　　没事的，一群内侍我当是打得过的。我安抚着自己，可心仍旧慌了。
　　“江小姐，不必紧张。”那名内侍笑着，停在了十步之外，没在走过来。“杂家今日来不是要带你走的。”
　　“不是带我走？”这话说的奇怪的很，他们在皇帝跟前当差的来见我这个被缉拿的前朝余孽，不抓我难道还帮我吗？
　　我不信他说的，剑依旧直挺挺的举着。
　　“杂家知道你不信，但杂家没必要骗你。”内侍端出温和的姿态，想让我放松警惕。“皇上让杂家来传话。皇上说，这云间谷四周设了阵法，江小姐初入尘世自然是看不出来的。皇上他虽然需要江小姐去趟燕京，可也不会不顾贺少主的性命。于是托我来找江小姐，帮江小姐解阵，等事成之后，我在谷外等着江小姐，带你面圣。”
　　阵法？我想起我这片走不出的林子，心下信了三分，可若百里皓真的要救贺望舒何必通过我？还好心替我解阵。
　　那内侍像是读懂了我心中所想，说：“也不瞒着江小姐，皇上同松鞔有旧怨。若是宫中之人前去怕是那松鞔不肯救。”
　　“还望江小姐早做决断啊，我瞧贺少主这模样怕是拖不得了。”
　　刚准备说出话的话被堵住了，我像是哑声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无措的看着昏睡的贺望舒。
　　我想拒绝，我不信那座城里任何一个人，可贺望舒等不起了，那内侍说的话对贺望舒也无半点不利。
　　我大抵是会同意的吧？
　　本就是逃不开的命，如今能救他，去燕京又如何呢？不去我又能藏得了多久，如今，倒像是卸了块石头，既定的结局总比惶惶不安四处小心的日子要好。
　　我点头应了。
　　那名内侍毫不意外地笑着，请我到一旁坐下。后头那群人开始分批的走进林子，不一会，只剩了我们。
　　像是看出了我紧绷的姿态，那人脸上挂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江小姐同你母亲长得很像。”
　　“你见过她？”我初时有些诧异，随后一想，他跟在百里皓身边，破城那日自然是见过母亲的。
　　我暗自懊恼，刚刚竟说出了这般蠢钝的话。
　　“嗯，她是个很温柔也很勇敢的女子。”那人望着被阳光照拂的枝叶，眼神竟流露出些许怀念。
　　“说起来，我第一次随皇上见到她，还是南朝八年。她那是也不过和你一般大的年纪，被养的极好，眼睛干干净净的，什么心思都没有，那些个腌臜事也都不知道。”
　　“她一个人偷溜着到江南玩，见到皇上和我两个外族人，也不会像其他人一般露出鄙夷的神情。甚至在旁人辱骂我们时，还出言维护。”他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
　　“身为皇室女，却比百姓更谦卑，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皇上高看她，尊重他，在江南的半月，两人便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就算后来多年未见，皇上也是念着她的。南皇下旨赐婚的时候，皇上乐了好几天。谁知传来她与江仓定了情的消息……”
　　他话里的未尽之言，我已明了。
　　可我母亲又何其无辜？明明有相爱之人却不能相守，还要被做棋子。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杂家只是希望你能体谅皇上，这些年皇上越发心软，时常想起当年你母亲的维护之情，念着这份情，保了江小姐这么多年。朝中知道内情的人，早就不满了。”
　　“到时面了圣，望江小姐言词稳妥些，别伤了皇上的心，也别给自己招罪受。”
　　我冷哼一声，不愿再理。百里皓再念旧情还不是杀了我母亲，派人来杀我和师兄们。如今我不得不去燕京赴死，却还要体谅他的不易，是什么道理。
　　那人见我不听劝告，也不再与我多言。山中又静了下来，却不再是那种让人放松的静谧了。
　　“大人，找到了。”林子里传来呼喊声，内侍闻言站了起来。
　　“走吧，江小姐。”
　　我扶着贺望舒起身，慢慢超那林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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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姐，醒醒。”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紧接着，我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嗯？”我听着窗外的鸟叫，才意识到已经到第二天了。我撑起身子侧过头往床边望，见昨天给我领路的小药童端着一碗药立在我旁边。想来，刚刚喊我的人便是他了。
　　“谷主说这是最后一碗药，江小姐喝完就可以去药房了。”小药童轻声同我说，像是怕惊醒了我的困顿。
　　“多谢你了。”我接过药碗问他：“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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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鸽了好久啊，慢慢找回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