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三月林

2、2.你好

　　徒步走了四十多分钟，等到学校时，时季感觉半条命都快丢了。
　　“哇哦，快看！”
　　“好帅啊！”
　　“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撕漫男’”
　　“我爱了……”
　　身后围了一群人，传来一阵骚动，时季挤进人群去看，一个人被围在中央，那人像个娃娃一样，说不清是男是女，时季越看他越眼熟，“嗨，是你啊”
　　周宇航闻声寻去，就看见人群中时季的头，周宇航微笑着点点头以示友好。
　　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再围下去就要迟到了，时季慌忙一抓，拉住周宇航的手转身就跑。
　　一路狂奔到教学楼门口，周宇航大口喘着气，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般难以呼吸，周宇航手攥成拳头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
　　一旁的时季看他这般模样，还打趣地说着，“喂，你不是吧，这才跑了一会儿，喂！哎，你……”时季正说着，周宇航便喘的越急，顺势倒下，好在时季一把将他捞住搂在怀里，说道，“喂，深呼吸，放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抚他的背。
　　周宇航慢慢缓过来气，双手撑在膝盖上，寻找着平衡感。
　　“叮铃铃”
　　一阵铃声传来，完了完了，又迟到了，时季见他好了点，便立刻转身跑进教学楼，顺带说了句“迟到了，迟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高二三班教室内传来整齐的朗读声，班主任林远海站在讲台上，时不时看看手表，又望向门外，突然一个人影冲进教室。
　　林远海站在讲台上，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来来来，时季，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一周五天上学你迟到四天，还有一天直接旷课的？”
　　时季挠挠头，其实他迟到是有苦衷的，但这苦衷又难以启齿，思来想去只能说“老林，哦不，林老师，我肚子疼嘛你懂的”
　　“别，这我还真不懂，你疼一天也就算了，这一疼就是五天，怎么，最近伙食太好了？”
　　教室内读书声切换为爆笑，跟炸开了锅一般，有的男生起哄说道：“老师，时季他‘大姨妈’来了，通融通融嘛”
　　时季是个出了名的厚脸皮，听到人这么说，自己也乐呵起来。
　　林远海倒是气个不轻，脸都气紫了，“都给我闭嘴!”
　　班里瞬间鸦雀无声，林远海指着时季说道，“你呀你，我教书二十年，从没教过你这么皮的学生，去，站到后面去”
　　时季乖乖地走到后排，真别说，后排这风水宝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首先你得要胆大其次要脸皮厚，这胆大嘛就是要能随时接上老师的话，上课除了要睡觉、偷吃，还要做好随时被cue的准备。
　　时季慢悠悠地晃到这一排，面朝讲台站着，刘瑜趁林远海不注意，转过身竖起大拇指，低声说道，“可以啊兄弟，把老林气成这样”
　　时季回了个‘OK’的手势，碰巧这一幕被林远海看见，“刘瑜，你也去站着”
　　刘瑜企图跟林远海商量，但看见林远海气到变红的脸，只好乖乖地去找时季了。
　　刘瑜可怜兮兮地说道，“好兄弟有难同当，哥们儿这不就来陪你了，咋样，仗义不？”
　　“行行行，你仗义，你最仗义，英语作业借我参谋参谋呗”
　　“靠，你还惦记着我作业”
　　时季傻乎乎地笑着，“嘿嘿嘿，好兄弟嘛，有难同当”
　　“滚，不借”
　　“真的不借？”
　　“不!借！”
　　时季抬起手，瞄准他的后脑勺，一掌劈下，刘瑜抱头大喊道，“操！时季你大爷的！”
　　林远海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怒吼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时季低着头悄声地说，“怎么办？都怪你”
　　“卧槽，你打的我还怪我？”
　　“废话，要不是你不借我作业，我能打你吗？”
　　“得得得，我借行吧，所以现在咋办？”
　　“只能祈求老天爷显灵了”
　　刘瑜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算什么狗屁办法”
　　突然，敲门声响起，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门口，一个身着蓝色校服的少年站在门口，“请问，这是高二三班吗？”
　　林远海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他一番后说道，“是啊，你是？”
　　“周宇航”
　　一听到这三个字，林远海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脸上洋溢着笑容，上前说道，“你就是周宇航啊，我是高二三班班主任林远海”
　　周宇航微笑着点点头，“林老师你好”
　　林远海挥手示意他进班，“快，快进来吧”
　　周宇航站在讲台旁，看见后排站的时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时季倒更是惊到爆粗口，“卧槽……”
　　林远海谄媚地笑着看向周宇航，“周同学啊，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叫周宇航，宇宙的宇，航行的航”说完，他指着时季向林远海询问道，“林老师，他为什么站着？”
　　“啊，他啊……”林远海摩挲着手，踌躇几秒后说道，“他就是迟到了，我罚他站一会儿而已”
　　“林老师，他早上是为了帮我才迟到，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周宇航也不知道为何要帮一个陌生人解释这么多，只是觉得，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啊，这样啊”林远海看着时季，语气佯装成几分责备地说道，“你这个孩子，做了好事也不给老师说，老师差点误会你了，回座位吧”
　　时季倒是一愣，低声说了句，“妈啊，真显灵了……”随后，嘚瑟地看了眼刘瑜，乐呵着回到座位，留下刘瑜孤零零一人。
　　“林老师，我坐哪？”
　　“啊，坐哪啊……”都怪学校通知的太急，事儿又那么多，他一时把这事忘了，座位什么的也没安排，正犹豫时，他看见了后排站着的刘瑜，紧接着他就给时季使了个眼色，时季立刻说道，“林老师，刘瑜说他愿意把座位让给新同学，自己站着上课”
　　“啊？！”
　　林远海清咳了两声后说道，“刘瑜同学，你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很值得同学们学习”林远海指着时季旁边的座位，对周宇航说道，“抱歉啊周同学，座位没调开，就只能委屈你在那坐着了”
　　刘瑜眼巴巴地看着周宇航坐到自己座位上，时季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冲时季竖起中指，说道，“大爷的，真够义气”
　　时季满心欢喜迎来新同桌，理都不理他，他把刘瑜桌上的书一把塞进书包，扔到刘瑜脚旁，看着新来的周宇航，高兴地说道，“好巧啊，原来你就是我们班的新生”
　　“嗯”
　　林远海说道，“开始上课，把书翻到二十六页……”
　　才上课五分钟，时季就按耐不住了，看着周宇航一脸认真的样子，真不知道这么无聊的数学课他是怎么听得下去的，他趴在桌上，用胳膊肘顶了顶周宇航，“哎，周宇航”
　　“干嘛？”
　　“你知道坐后排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
　　“不知道”
　　“你看那”时季指着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一个胖胖的男生说道，“他叫潘达，我们都叫他胖子，他桌洞里一堆零食，马上他就会吃薯条”
　　周宇航看了眼那个男生，果不其然，他从桌洞里拿出一根薯条塞进嘴里，周宇航觉得不可思议又转头看着时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时季一脸骄傲地回答，“他每节课都吃，哎，还有那个”他又指向倒数第三排靠窗的短发女生，“她课本里夹着漫画”
　　周宇航微微偏了头便看见她书里的漫画，“你这么确定？”
　　时季摆了摆手手，“唉，还不是上课太无聊，班里每个人上课的小动作我都知道”时季拿起笔在桌上画着圆圈，说道：“你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周宇航思考片刻后说道：“什么叫无聊？”
　　时季被噎的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喂，你不是吧……”本以为周宇航只是故意怼他才这么说，但周宇航一脸的认真，却反而让时季有些心疼，“无聊呢就是你闲着却没事可做那种枯燥的心情，你应该懂吧？”
　　周宇航迟疑了会儿，点点头，“差不多懂了”
　　时季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没懂，也懒得解释，就换了个话题，“要不要玩点好玩的？”
　　“嗯？”
　　时季从桌洞里拿出个本子，随手撕了两页纸，揉成团，瞄准潘达扔过去然后立刻趴下，潘达被砸后四处寻找着砸他的人，突然看见了后面偷笑的刘瑜，便也揉了个纸团砸向他。
　　正看戏的刘瑜莫名被砸，“嘿，胖子，不是我砸的你”
　　“废话，是你你也不会承认”
　　这一下可激起刘瑜的兴趣了，他趁林远海不注意，弯下腰从书包里拿了几张纸，揉成团砸向潘达，却不小心砸到一个戴着眼镜正打哈欠的男生，他立刻站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见那个男生在找人，便悄声说道，“毛条，胖子砸的”
　　毛条听到后也拿出纸团砸向潘达，就这样，时季成功的挑起后排战乱，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纸团，满心欢喜，正得意时，不知道谁的纸团砸到了林远海。
　　时季心想：完了完了，谁的纸团那么不长眼，咋还扔到讲台上了，怎么办……
　　林远海捡起纸团，看着一脸焦急的时季，咬牙切齿道，“时季！”
　　时季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老林，这不是我扔的啊……”
　　“不是你？是你你也不能承认啊！”
　　时季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我发誓，这次真不是我”
　　“你小子能不能歇停会儿？好好的一堂课就这样被你搅和了，你也高二了，这课多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学还不让别人学了？好了，下课给你妈打电话叫你妈过来一趟”
　　可不能让林远海把时年叫来啊，不然时季又得请个两三天的病假了，他立刻服软，“林老师，我错了，你别叫我妈来行不？”
　　“不行，就是太放纵你了，才让你在课上跟玩似的，扰乱课堂秩序”
　　正当时季不知所措时，周宇航站起来，说道：“林老师，那个纸团是我扔的”
　　“什么？！”林远海和时季几乎同时喊出。
　　林远海扶了扶眼镜，说道，“那个，周宇航啊，你没必要替别人背锅的”
　　周宇航坚定地回答“林老师，真的是我扔的”
　　即使知道不是他，但林远海见他这副坚定的模样，肯定也劝不动他，只好说，“周同学第一天来到班里，可能不知道我们班里的规矩，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点”
　　“谢谢老师”
　　“坐下吧”
　　周宇航看着身边的时季，“那老师，他……”
　　林远海嫌弃的瞟了眼时季，不耐烦地说道，“坐下吧坐下吧”
　　林远海正准备继续上课，下课铃却响了。
　　时季拍拍周宇航的肩膀“兄弟，刚才谢了”
　　“谢什么，反正也不是你扔的”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时季起身走到毛条跟前，一巴掌扇到他后脑门上，“妈的，毛条，你刚差点害死我”
　　毛条被打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扶正眼镜，傻笑着：“嘿嘿嘿，季哥。你这不没事嘛”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周宇航，老子刚就没了”说完，时季捏着他耳朵，把他拎到周宇航面前，“快，给你航哥道歉”
　　毛条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航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周宇航正整理着刚上课的笔记，也没心思搭理他，随口说道：“没事”
　　时季这才松开手，毛条撒腿就跑，他迅速出腿，在毛条屁股上踹了一脚，“老子还没消气呢”毛条又揉着屁股，一跛一跛地走回来，略带哭腔地说着：“季哥，你下周的作业我都包了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滚吧”
　　四节课后，时季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样：“周宇航啊，你饿不饿”
　　周宇航正研究着上节化学课留下的课题，随口应道：“有一点儿”
　　时季立刻跳起来，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走，我们去吃午饭吧”
　　“欸？等……等等，我题还没做完呢”
　　时季已经饿的找不着南北了，哪还管他什么题不题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刘瑜从后面追上来，扑到时季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好啊你小子，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是吧”
　　时季松开拽着周宇航的手，反手去刘瑜的衣领，一把将他拎到前面，没办法，刘瑜吃了身高亏，看着一米八八的时季，自己显得巨小无比，明明一米七八也不算矮，奈何时季太高。
　　“撒手”
　　“就不”
　　“你撒不撒手？”
　　“不撒！”
　　刘瑜装出一副哭相，揉着眼睛，带着哭腔：“周宇航，他欺负我”
　　时季立刻撒手，他举着双手面朝周宇航，一脸的委屈：“我可没有欺负他啊，他自己长得矮”
　　刘瑜马上闪到周宇航身后，这么一对比，时季才注意到，周宇航比刘瑜还要矮一截，体态娇小，又没多少肉，连最小码的校服都略显得大了，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周宇航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好了你们两个，赶紧去吃饭吧，不是饿了嘛”
　　时季带着周宇航在小卖部买了点吃的，随后带他去了“秘密基地”
　　“时季，你带我来天台干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时季推开天台生锈的铁门，天台本来是荒废的，时季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就拉着刘瑜把这收拾了一下，把原本扔在一旁破旧的沙发洗了洗，勉强还能坐。
　　刘瑜抱怨道，“怎么这么慢啊”
　　“呸，你还好意思说，叫你不去，懒死你”时季把东西放在地上，递给周宇航一瓶牛奶，“也不知道你喜欢啥味的，就拿了个原味”
　　周宇航顿了顿，接过牛奶，放在一旁，时季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吗？”
　　“没有，喜欢”周宇航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谢谢”
　　时季走到护栏前，看着校外的景色，高耸入云的大楼，底下来来往往的车和路上的行人此刻看起来都那么渺小，风吹过树叶发出沙声响。
　　时季将垃圾装进袋子里，系上结，“走吧，快上课了”
　　时季趴在桌上睡觉，觉得不舒坦又换了个姿势，迷糊中看见周宇航也趴在桌上，奇迹啊，他这种好学生也会上课睡觉，时季伸手去推了推他，却见他一脸痛苦，他一边轻晃周宇航，一边轻声说着：“喂！你怎么了？”
　　周宇航脸上脖子上通红一片，时季请了假，扶他去医务室，却嫌走的太慢，将他一把横抱起，跑向医务室。
　　“老师，他怎么样了？”
　　“他牛奶过敏，自己不知道吗？”
　　周宇航悠悠醒来，觉得嗓子疼痛无比，嘶哑地说道：“有水吗？”
　　时季闻声，立刻跑来，“终于醒了啊”时季俯下身，耳朵贴在他唇边，认真地听着。
　　“水”
　　“啊，水啊”时季将他扶起，转身去拿水杯，递给他，小心翼翼地为他掖好被子，“你知不知道你牛奶过敏？”
　　“知道”
　　时季气的想打他头，却碍于他是病人，又放下手，“知道你还喝那瓶牛奶，不想活了吗？”
　　周宇航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的水杯，语气里尽是自责：“对不起，我只是……”
　　“唉”时季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周宇航为了融入这个集体也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他轻轻拍了两下周宇航的头，蓬松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立刻缩回手，“好好休息吧”
　　刘瑜敲了敲门：“时季，出来下吧”
　　时季关上门，靠在一旁的墙上：“牛奶过敏，没多大事”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太刻意了”
　　“嗯……他看起来也不像会说谎，老林的课上还帮我背了锅，明知道自己牛奶过敏还接过我买的牛奶”
　　“对，就像是努力想跟我们打好关系，又怕惹我们不满……”刘瑜突然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听说，他家特别有钱，他爸好像还是我们学校的校董，所以老林才……”
　　时季推开他，“好了，别说了，快上课了，我们走吧”话罢，他就快步向教室走去，总觉得周宇航不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