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罪》三月林

1、1.初见

　　四周漆黑一片，仿佛置身黑海中，周宇航只觉得身体不断的下坠，窒息感侵蚀着他的思想，双手似乎被荆棘牢牢地绑住，刺扎进他的手腕，散发着血腥的气味，疼痛如蚂蚁般密布他的心脏，周宇航从梦中惊醒，他微微侧头看了看左手，纤细白嫩的胳膊已被缠上层层纱布，隐约有血色可见，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包围着整个病房，周宇航想起身，却动弹不得，稍微一转身，骨头就像要散架似的。
　　他看着白花花的屋顶，嘴里喃喃道“时季……”空洞的双眼直视前方，他的目光里没有十九岁少年应有的锐气，不知为何他的眼眶饱含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颗颗热泪，划过他苍白俊秀的脸，“对不起……”
　　两年前，他跟随父母初到z镇，陌生的环境让本就孤僻的他更警惕几分。
　　春风和煦，莺啼燕舞，周宇航不紧不慢的走在街巷间，今天本是周宇航到年息高中报道的第一天，可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怎么也放不下。
　　“让开！让开！”
　　伴随着一阵车铃声的袭来，周宇航只觉得脚底一滑，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嘶-”掌心传来的痛感刺激着周宇航，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小麦色皮肤，身形健硕，看上去一米八几的个子，一副阳光少年的模样。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发问，周宇航脑袋‘嗡’的一响，突然，一滴血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伸手去摸鼻端，指端瞬间染上血色，渐渐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眼前这个陌生人的晕倒吓到了时季，一时不知所措，慌乱中他看到了从周宇航书包中掉落的年息高中的校徽，匆忙一抓塞进包里，他将周宇航的书包挂在脖子上，转身背起他奋力跑向最近的医院。
　　医院里，时季守在周宇航的病床前，注视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少年，仔细一看，他的睫毛真长，肤白貌美，他也是年息高中的吗？为什么之前没见过他？
　　在时季发呆之时，周宇航逐渐清醒过来，闻着这个熟悉的气味，周宇航缓缓起身，看着一旁的时季，说道，“谢谢”
　　“啊？”时季还没缓过神周宇航便醒了，“没事，醒了就好，你再休息会儿吧，哦对了，医生说，你这个病，建议你去做个全身检查，还有记得要忌口……”
　　周宇航仿佛着了魔似的，自动屏蔽了他的话，问道：“现在……几点了？”
　　时季看了看手表，说道：“十点了……雾草！十点了！”完了完了，这次怎么跟老林交代，无缘由旷课，死定了，时季转身去拿书包，尴尬一笑后说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必须要走了，你就在这好好休息吧，我下午再来看你”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周宇航从一旁书包中掏出手机，刚拿出手机，屏幕就亮了，周宇航看了眼屏幕上的‘爸’迟疑几秒后接通了：
　　“喂？爸”
　　“你今天没去报道？”
　　“路上出了点事”
　　“出了什么事都不是你旷到的理由，我跟你妈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到这所高中，我警告你，别再做那些恶心的事了”
　　“知道了……”
　　话未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阵嘟嘟声，是啊，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只会让爸妈颜面扫地，这次费劲千辛万苦才转进了年息高中，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周宇航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麻醉着自己，时刻提醒着自己。
　　周宇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飘过的朵朵浮云，如果能像这浮云一样该多好，他自出生以来就肩负重任。他的父亲周息霖脾气臭又古板，做事一丝不苟，算是个企业家，公司不大，但对员工的要求倒是很严格。周宇航的母亲钟羽洁是名话剧演员，在舞台上光鲜亮丽，回家后也是毫不懈怠，在这样的家庭里，周宇航的压力自然也不是一星半点了。
　　从上小学开始，周宇航一直是班里最受欢迎的孩子，原因很简单，他长着一张瓷娃娃脸，皮肤又白，脸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一双流木般的桃花眼，简直是我见犹怜啊！可是越大他越发现，自己对女生没兴趣，可能是发觉了什么，他上网一查，才了解到“同性恋”这个词。
　　也是凑巧，一次偶然间，周宇航认识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是那样的阳光，那样的灿烂，周宇航的心里默默地关注着他，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不知是从哪传出的消息说周宇航是同性恋，瞬间他又成了众矢之的，路过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眼里皆是鄙夷和嫌弃，各个都避之不及，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直到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此事，为此，学校还特意召开了会议，周宇航的父母也被请到了学校，这一闹，邻里街坊也都知道这事，周息霖觉得面子过不去就将公司卖了，带着他们娘俩儿来到z镇重新开始。
　　周宇航一直不解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休学那几天是他最黑暗的时候，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滴水未进，周息霖和钟羽洁忙于变卖公司，等到闲下来时已是两天以后了，到家时发现周宇航晕倒在房里，吓得钟羽洁立刻打了120急救。
　　周宇航醒来后已经在医院躺了一天了，迎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周息霖站在病床前，一脸黑线，想大骂他一顿却不得不压低八个度地说，“我告诉你周宇航，下次要死就死远点，没人拦着你，我们周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周宇航木木地坐着，他越是这副模样，周息霖越气，好在钟羽洁劝说道，“好了，航航刚醒，让他休息休息吧”说完便把周息霖拉出病房。
　　周息霖走了后，房内瞬间死寂，压抑的气氛令人感到呼吸困难，“咔哧-”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周宇航的班主任李英，周宇航礼貌性的问了声好。
　　李英走到病床前，看着周宇航消瘦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和蔼地说到，“孩子，这不怪你，只是现在‘同性恋’还不被人们所接受”
　　听到安慰，周宇航眼泪瞬间涌起，他说道：“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喜欢男生而已啊！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是错吗？”
　　李英将他搂到怀里，哽咽道“老师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很多时候很多事，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周宇航只觉得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直到双眼红肿，直到李老师离开，直到最后一滴眼泪也流干。
　　一不小心又想起这些伤心事儿了，周宇航换上便服，去办理了出院手续便离开了，等到下午时季来时，只剩下空落落的一间病房了，真是个怪人，时季这样想。
　　上午，时季因为旷课，被老林臭骂一顿，就连上课时也想着周宇航，就盼着赶紧放学，好容易等到了放学，他快马加鞭地往医院赶，却发现病房空无一人，他都做好了被坑一把的准备，这会儿人却消失了，心里莫名失落，唉不管了，没被人讹还不好吗，时季自我安慰着。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季骑着那辆掉了漆的山地车拐进一条小巷中，在楼与楼间穿梭，最终停留在一间平房前，他将车停好，推开门进去，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呀声响，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院中的大树下补着衣服。
　　“妈”
　　时季跑到她身边，这是时季的妈妈时年，时年在他五岁那年就离婚了，一个人带着时季，靠做保洁维持生活，四十八岁，一生坎坷，又是当爹又是当妈，是个可怜的女人。
　　时年看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手中的工作，“林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为什么旷课？”
　　时季笑嘻嘻的贴过去，撒娇道，“哎呀老妈，我早上是有事耽误了，再说也没迟到多久嘛”
　　时年放下衣服，一脸严肃地说：“你小子最好今天给我个交代，不然就滚出去”
　　时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自己平时调皮捣蛋，惹得时年生气，但都没见时年这么严肃过，最好的一招就是立刻服软，“嘿嘿嘿，妈，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说”
　　“我今天骑车撞到人了……”
　　“什么？！”时年倏地站起来，去拿一旁的扫帚。
　　时季连忙拉住她，这一顿要是打下来又要个三四天才能好了，“妈，别激动，我给人送去医院了，医生说没多大事，就是擦伤而已”
　　时年甩开他的手，说道“人没事就行，你医药费赔给人家没”
　　“我放学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这样啊……”
　　本以为能逃过一劫，时季正准备开溜就被逮着了，“不是告诉过你骑车别骑太快吗？把你车钥匙给我，从明天开始，你就走路去上学”
　　听到‘走路去上学’时季就如同天打五雷轰一般，“什么？！妈，走路？我要走整整四十分钟啊！”
　　时年不再理他，任由他一人在院中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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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有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可以在评论区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