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perpetualfengzhi

9、蓝色，雨幕

　　我又一次站在街角看着那个蓝色窗框，这次没有纷纷扬扬的大雪，也没有了站在窗框后的白胡子老人，只是天气仍然很冷，和独活山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没有特意选择线路，我只是趁着小沙弥不注意从后窗翻了出去，一路绕开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沙弥，正大光明的出了庙门下了山。

　　“哎！”我叹口气，就我这样的，哪怕侥幸的成功逃了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莫里不知道何时就能追上来，或者把我抓回去第二次，或者就......就怎么样我倒是不确定了，毕竟这两天的观察看来，莫里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喔，对了，我脸上闪过一丝玩味，不人不鬼的莫里居然和闻回一个和尚在一起了，还毫不避讳的在寺庙接吻，虽然是我偷窥时的意外发现，但那两人，实在无所顾忌的令人发指。

　　在想着这些时，我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心虚，转瞬即逝，被我熟练的忽视了。

　　一个穷要饭的，根本没有心虚的资格，反而会让我饿肚子。

　　说起来，我下山也没有什么必要，毕竟我对山下其实也没什么留恋的，我不过是为了引诱闻回下山。

　　也不知道闻回那一双腿究竟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不能下山。

　　喔，我想起好奇了两天的事儿。那俩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怎么居然还分房睡......？都能接吻的亲密程度了，更何况闻回腿还残了......

　　那俩人简直浑身写着来探究我四个大字。

　　我十分熟练的把那丝心虚压在心底置之不理，毫不犹豫的把锅推给了山上的俩人。

　　“接下去，去哪儿啊？”我喃喃自语。

　　阴了一早的天开始下雨，不大但也不小的雨，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人愿意让作为‘乞丐’的我在自己的地盘躲雨，我好像只有一脑袋扎进蓝色窗框后的破烂屋子里这个选项了。

　　“小南。”我还在犹豫不决时，不大真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且有那么一丝熟悉。

　　我甚至没有反应那是谁的声音，就已经条件反射冲进了蓝色窗框后的屋子,待我站在窗框后，惊魂未定的往外看时，看到了外面氤染了一片暧昧的细密雨幕。

　　雨幕里，光头‘和尚’莫里正穿着他那一身长袍，袖手站在雨中眼也不眨的看着我。

　　我们隔着一扇窗，和缠绵的雨幕对视，好一会儿没说话也没动，如果有人无聊出来看我们，肯定会觉得我们很无聊，下雨天不好好避雨，非要在雨中像傻子一样玩儿123木头人。

　　“莫哥，有事儿啊？”最后我想我实在不该指望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嗯嗯嗯”的人说点什么，打破了凝滞的僵局。

　　虽然我只是想继续装傻。

　　莫里定定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红了眼眶，看起来很难过很难过，但没流泪。

　　我就很莫名其妙啊！这个人，我不就是毁了约定偷偷溜下山？他莫里也是依靠非法手段把我掳走的啊！这半斤八两的，他凭啥哭啊？!

　　但还没等我想好措辞套个话啥的，莫里就开口了。

　　“小南，你还会回去吗？"

　　我心里一喜，很激动的接了话，“哎？可以不回啊？”

　　莫里仍旧一眨不眨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可以，说你不想回就不回了。

　　我不信他。“既然现在可以不回，前几天怎么就非要威胁我回去呢？一点儿不有爱......”

　　莫里似乎不需要我的表态，他好像只是为了确认我的行踪，确定我现在是安全的，最后没有理会我的质疑，径自消散在了茫茫雨幕里。

　　然后我兀自懵逼了一会儿，才揉揉眼，确定莫里是真的不在了，一时都不能确定是莫里根本没来过，还是他的确直接’灰飞烟散‘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来喊我回独活，还是闲的没事出来兜圈儿的。

　　“阿回。”莫里还没进山门，就看到了侯在门口的闻回，一时进退不得。

　　闻回像是完全冷静下来的样子，根本不意外莫里一个人回来，只是很轻的笑了笑，“莫莫啊，我知道的，他从来都不喜欢被强迫，不喜欢被安排。他只喜欢他想要的，别的他都不会看在眼里。”

　　莫里上前，伸手抱住他，很生硬的开口：“他一个人也不会有事的。”

　　闻回失笑，“嗯。”可没笑完就倏的安静下来，只有我们才会让他出事。”

　　莫里心里一疼，更加用力的抱住他。“阿回，我在呢，他会好好的。”

　　闻回没应他。

　　“阿回？”莫里试探的喊他。

　　“莫莫，咱们下山吧。”闻回的脑袋埋在莫里胸前，声音都闷闷的。

　　莫里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沉默的抱着闻回，脑袋埋在闻回肩头，像是逃避现实的鸵鸟。

　　闻回循循善诱，试图说服莫里，“莫莫，过去的二十多年都在这破山上呆着，不差这两个月了。”

　　莫里好笑道，“你是待够了吧？”

　　莫里笑时胸腔震动愈发明显，闻回一直对这种很安心的感觉很贪婪，想要一直抓在手心不给它溜走的机会。

　　“是啊。”闻回无声的笑弯了眼，“莫莫，我不想待在山上了，这里就想一座监牢，我们就是唯一的囚徒，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不敢出去，也不能出去。”

　　闻回挣开莫里的怀抱，直视着莫里，“莫莫，现在可以了，我们也没应更好的选择了。上师从没说过我们下山会怎样，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莫里沉默的看着闻回，闻回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抓住他的手，“是，上师也说了下山，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我们不一定可以承受。”

　　闻回把莫里的手握在手心，“可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们只有下去了才知道嘛！”

　　“莫莫，我不想就这么在山上待下去，就像一潭死水。那些小沙弥还五年就换一批的，我们就是常驻的死囚一般没应喘息的余地。”

　　莫里沉默了很久，不知是哪一句话让他放弃了底线，他突然松了口，说好。

　　第二天天都没亮，整座寺庙的小沙弥都集合起来目送两人离开。

　　轻装简行，俩人除了一点食物几乎什么也没拿，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只冲着小沙弥们点点头，就算是告别了。

　　山上的路不好走，上山不易，下山更难，尤其闻回还坐着轮椅，只能辛苦莫里推着他一点点往山下走，还要时不时的休息，碰到极不好走的路，莫里就得抱着闻回走，把闻回放在石头上或者干脆坐地上，等着莫里回去拿轮椅。

　　本来就要花费半天才能走完的路，俩人花了几乎一天时间，从清早走到了傍晚。

　　“莫莫，咱们去找小柯吧，他还没走吧？”

　　莫里推着闻回，闻言停下来，拿起水瓶喝了口水，看了看周围黯淡天色下模糊的世界，一时没说话。

　　“莫莫？”

　　闻回递给他一块饼干，看他愣愣的接过，才堪堪回神，应了声“好。”

　　“从这儿过去要多久啊莫莫？”

　　“嗯。”声音几乎被吹散在风里。

　　“莫莫，我问你有多远啊，嗯是远还是不远哦？”

　　莫里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远。”

　　闻回于是有些兴奋，他兴冲冲的扭头问莫里，“那咱们岂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小柯啦？”

　　“嗯。”莫里仍是很轻的应了一声。

　　“真好哦！”闻回仍旧很兴奋，他下山都没这么兴奋，好像这一生最开心的事就是见到田南。

　　然而那个人，其实只会是莫里。

　　“莫莫啊，你说，小柯会让咱们借住嘛？我瞧着他好像不大喜欢旁人靠近的样子。”

　　“嗯。”莫里想了想，开口说：“小南确实很独，但那栋楼空房间很多。”

　　闻回愈发期待，“随便挑的意思哦？可那破危楼，还有人和咱们抢不成？“

　　莫里终于笑了，很轻的一声，“我是说，小南可能不会让我们住他那屋，我们可以隔壁。”

　　“噢。”闻回觉着很无趣，“小柯现在真的好独啊，我好不习惯哦。”

　　莫里这次干脆不搭腔，只听着不需要回应的闻回兀自回忆往昔，偶尔还非要拉着莫里寻找认同感，搞得莫里很想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