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perpetualfengzhi

8、莫莫，莫莫

　　“我那会儿习惯坐在教室靠窗最后一排，安静，你莫哥大概也这么觉着，就经常会坐我旁边或者前排，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睡觉，英语老师刚好还能给他催眠，说起来他那会儿还挺舒服，我有时候都想和他一样趴桌上睡会儿来着。”

　　我开始昏昏欲睡，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只是强撑着没睡过去，看的闻回一阵好笑。

　　过去的故事在当事人心里是最美好的，永不会褪色，可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的偶然相逢，即使后来衍生出无数在两人眼里惊心动魄的故事，他人看来，也都不过如此。

　　“然后终于有一次，高数课老师点名提问，点到他了。他那次倒是来上课了，可惜也不过是睡觉，根本不知道老师讲的什么，更别说回答问题。事实上，他连老师喊他都没听见，周围离他最近的就是后桌的我，于是我拍他的背，想把他喊起来，结果他睡得太死，我当时的想法就是，他昨晚怕不是去偷鸡摸狗了，这都不醒。”

　　闻回看着彻底地合上眼的我，无声笑笑，自顾自说下去。“一念之差啊，我看他每天睡不够的样子，好可怜啊，就想反正他起来也不会回答喽，老师反正也还没记住人，不如我替他好了。”

　　闻回看着窗外，远处的绿色连成一片，风吹过像是麦浪起伏，美好的让人想去用手摸一摸，感受那看起来很柔软的弧度。

　　“我想的很周到啊，我想以他的程度，根本答不出什么，不如我就站起来替他答个到，告诉老师这个人在就行了。”

　　“我就站起来了，当时前排很多人回头看，脸上还很惊讶的样子，不过倒是没人拆穿，老师看我半天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也就让我坐下了。”

　　“下课的时候，老师却突然喊他的名字，说让他过去。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都停了一下吧我感觉，虽然刚刚做了好事没留姓名，但就很有点儿心虚。”

　　“我肯定不能让他就这么上去，那不是分分钟露馅儿嘛！我就叫住他，说你先别动，在这儿呆着等我。”

　　“他当时很震惊的样子，像是没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命令他在原地等我，看着我像看一个神经病。”

　　“但我实在不好刚做了好事，就当场败露，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我就越过他，冒领了莫里这个名字上去了，听着高数老师唠叨半天，就一个主题，之前他旷了两次课，以后在旷课就很可能无法及格了，哪怕考试分很高。我就很心虚的听完，然后回去后排找他。”

　　“他趴在桌上，眯眼看着我，像是在观察我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他还很想给我送医院检查一下。”

　　“我看着他那样子，当时就有点儿满足。这个人眼底还带着青黑呢，但他看过来时眼神超级认真，我有些受用，想着爷既然已经把事儿做了，那总得认啊，就嘚波嘚和他说了前因后果。

　　果不其然，他审视的看着我，仿佛看一个智障，里面还夹杂着不耐烦，像是我做了一件超级多余的事。

　　我很委屈啊！妈的我图什么啊我，还不是看他可怜才勉为其难帮他一下，还不被领情。我当时就气炸了，没理他，拿上书就走了。”

　　“那一天我都处于暴躁里，看谁都不顺眼，看啥都不得劲儿，饭都吃的不香了，图书馆都没心思去了，就窝在宿舍打游戏，结果游戏都连跪，妈的给我气的啊！真是一点就能炸！”

　　“就快炸了的时候，他突然推门进来了，说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馆。我就很纳闷儿啊，我去不去图书馆和你有啥关系哦？你凭什么来问我啊？你是谁啊？就敢管我的事了？!"

　　"我都准备好满腹的火，就差临门一脚秃噜出来了，他来了一句’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来。‘，我当时就懵了，脑子宕机，跟傻了似的杵在那儿，愣愣的看着莫里。”

　　“大概我的样子实在太傻了，他看不过去，就走到我跟前儿，犹豫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摸我额头，’生病了才没去？‘，然后我就更傻了。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因为一个男生的触碰变成一个傻子，只会傻乎乎的看着他。后来他说那会儿他其实很忐忑，摸不准我是怎么了。他从没和人亲密接触过，打架除外。所以碰我额头，大概是他生平头一次，还是兼职时电视剧里看来的，头一遭派上用场。”

　　“总之，那一刻我的火突然就消了，反之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无视他离开教室，还让他在图书馆等我。我当时就想，这个人很会啊，明明前一刻让人火冒三丈，下一刻就让人愧疚难安，这是个人才啊！”

　　“那一晚我没和他说什么，他也好像用完了头一次和人接触交流的额度，再次变得沉默寡言，洗漱完很快就上床睡觉了。”

　　“但是那天开始，我们就熟悉起来了，他会认真的看着我说话，很偶尔应一声嗯或者好，在看到我时会认真的点头，偶尔会问我是否需要帮带饭带东西，开始增加一起去图书馆自习的频率，起初他还会害羞，不好意思问我题，后来相处久了，大概稍微看清我的性格，开始随意一些，会不苟言笑的拿着对他来说宛如天书的高数题打扰我……话说回来，我其实还蛮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喜欢他的打扰来着。”

　　“大二上学期的四个月，是对我来说很不一样的四个月。他很认真，很固执，很细心，很绅士，很脆弱，很强大，很会藏起心里的想法，很会为别人着想，很会察言观色，很喜欢听歌，很讨厌学习和考试，很想活出’好‘的样子，很想走出当时难过的宛如困在泥沼的生活。”

　　“他很好，以至于我时常想，他若真的是我哥，就好了。”

　　可幸好他不是。

　　“莫莫，小南呢？”闻回推着轮椅到了莫里房间，出了一脑门的汗，很着急的样子。

　　莫里把帕子沾了水给他擦汗，“没在后院？”

　　“没人啊！”闻回抓住莫里的手，要把他往出带，“你快去看看莫莫，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沙弥都说一刻钟前看见他回了房，结果我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我问了他们，说没看见小南出来……”

　　莫里轻轻拍他的手背“阿回，你别急，他也许偷偷溜下山了也不一定，我去看看。”

　　“好，你快去，别让他出事。”闻回终于稍稍冷静一些，看着莫里往外面走，自己也推着轮椅追了上去，“他大概溜下山了，那枫树那儿能看见整个独活，也许他看到了下山的路，可那条路不好走啊，当时你还带着他，现在他一个人……万一……万一－”

　　“阿回，他不会有事的，当初上师不是说过，他不会再出事的，你别吓自己。”

　　闻回楞楞点头，“哦，哦，好。”

　　莫里摸摸他后颈，“我去找他，你要照顾好自己。”

　　闻回留恋的蹭蹭莫里的手，“好。”

　　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我，整座独活都被找遍，也没看到我半个影子。

　　莫里推着闻回去枫树那儿，“阿回，小南下山了，我去找他。”

　　“我也去。”闻回起初只是那么一说，说完才惊觉，自己是真的很想去。

　　他抬头看着莫里，眼底写满期盼，“莫莫，我也要去。”

　　莫里板着脸，“阿回，你不能下山，你知道的。”

　　闻回开始撒娇，他伸手环住莫里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轻蹭，发丝和莫里的衣服蹭出了细小的静电，“莫莫，反正不就剩下俩月，在山上在山下，都没区别啊！”

　　莫里还是坚持，“我自己去就行了。”

　　闻回继续蹭，“莫莫啊莫莫啊，莫莫～莫莫～莫莫——”

　　莫里满耳朵只剩下莫莫俩字儿，旁的都入不了耳了，实在闹不过闻回，只好退一步，“我先下山看看情况，找到小南了接你下去。”

　　闻回不开心，但莫里肯退步已是不易，也只好不甘不愿的点了头，“好吧，我只等你三天啊，三天之后你要是不来，我可就自己下去找你们啦！”

　　莫里低头看着他的发顶，手轻轻揉着他后颈，无可奈何的应了他。

　　闻回最喜欢莫里揉他后颈，温柔又有安全感，他仰头笑着对莫里说:“莫莫，弯腰哦。”

　　莫里对上他的视线，嘴角勾起很小的弧度，而后顺从的弯下腰。

　　吻很轻，缠绵缱眷，和着冬日暖阳，就着身侧微风，透过树杈后细碎的光影洒在两人重叠的影子上，更添一份暧昧。